莫非他認出我來了？

    見他又低下頭，不甚在意問了一句。

    “你這小太監(jiān)是新來的吧？朕怎么從來都沒見過你？”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回皇上，奴才是這兩天剛來的！”

    “原來是這樣，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全子！”

    “小全子，你先在朕后面候著吧！”

    “是！”我立在他身后，靜靜地站著。

    看著他纖瘦的背影，眸中驟然涌起一種酸澀感。

    我癡迷的望著他的后背，望著他的側臉，只是這樣偷偷的望著，已然欣喜滿足的欲要流下淚來。

    天高水長，恍若隔世......

    小狂龍，我在你身后，你卻看不到我......

    可是時間久了，我卻發(fā)現(xiàn)另外一件事。

    他那本書的那一頁看了好長一段時間，愣是沒有翻頁，手緊緊攥著衣擺下方，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最后他站起身來在雕花窗邊走了一圈，又走了回來，不經(jīng)意的瞥了我一眼，又坐了回去，似乎很是緊張。

    我有些疑惑，剛剛我來的時候見他看書看得專心致志，在書卷上勾勾畫畫，很是得心應手?，F(xiàn)在怎會如此的坐立不安。

    后來想想也是，這小狂龍從來都是一種很難捉摸的雄性動物。

    我已經(jīng)端的兩手發(fā)酸，他卻還是沒有讓我放下的意思，這個時候肚子忽然小小的抗議了一聲。

    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看著這誘人的桂花糕，不禁起了念頭，偷偷捏了一塊，塞進嘴里。

    味道仍然沒有變，還是當年的那種味道，醇厚香甜，我有些惘然，恍若好幾個世紀沒有吃過這種味道了。

    吃完了一塊，仍舊感到餓，我又偷偷拿了一塊，塞進嘴里，正細細的品味，他卻突兀的一轉頭，生生嚇了我一跳，一口沒咽下去，嗆得我直咳嗽。

    心里想這下子完了，偷吃皇上的東西還不知會被判個什么罪呢，不知道腦袋還留不留得住。抬頭看了他一眼，竟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類似心疼的東西。

    我頓時有些詫異，是不是我眼花了？

    “小心，吃慢一點，不要急！”他站起身，接過我手中的糕點放在桌子上，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我被他那溫熱的掌心一觸碰，嚇得咳嗽立刻停止了，渾身僵硬，連動也不敢動了。

    那熟悉的溫度，那厚重的掌心，那關切的話語，一如從前......

    他也愣了一愣，也許覺得有些不妥，倏地放開了手，咳了一咳。

    “你剛來皇宮，沒吃過這種東西吧。不用害怕，以后你就替朕吃一點好了，朕也吃不了這么多！”

    “多謝皇上！”

    背上驚出了一層冷汗，我松了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跳。我還以為他認出是我......

    可是心里還是會有一絲失落。

    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是我，我們的距離這么近，可是我卻不能和你相認。

    “皇上，大學士在御書房侯著，有要事稟告。”李總管進來恭敬地朝他稟告著。

    “有勞李總管了，你讓他先等一會，朕馬上過去?！?/br>
    李總管伺候先皇伺候了幾十年，對先皇可謂是忠心耿耿，金宵對他很是尊敬。

    金宵雖然已經(jīng)應了聲，可是他卻沒有一點要起來出去的意思。

    我不禁有些疑惑，他在這里不批奏折，也不看書，讓大學士在御書房候著，他卻只是這樣坐在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坐了許久，我也有些急了。

    且不說那個大學士在等他，我還要在哥哥回去之前趕回將軍府。

    不能被哥哥發(fā)現(xiàn)。

    “皇上，奴才...！”我剛想說話，他正巧也站了起來，似乎也正想出去，聽到我說話，立刻抬頭往我這里望了一眼。

    “怎么了？”

    “奴才還要去打掃庭院，如果再不去，公公是要罵人的！”

    “好，你去吧，不用顧忌朕！”說話的語氣很是和善。

    我微微一愣，他對待下人何時變得這般溫順了？也容不得多想，便先行告了退離開。

    只是出去的時候總感覺到身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

    哥哥每天要上朝，上朝回來還要先去爹爹那里討論政事，要不就要去忙軍營里的事。

    我算準了他出門與回來的時間。

    他不在的時候我便出了門去，直奔皇宮。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去，只是自己的腿似乎不聽使喚。

    我端了糕點匆匆踏進殿門，看到他在房里不斷地來回踱步，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一直到我踏進門去，他看見我，愣了一愣，倏的安靜了下來，眼眸中閃過一種類似欣喜的東西，倒像是在期盼著我的到來一般。

    他又坐回書案旁，我把糕點放在他桌案上，他讓我為他研磨。

    我站在他身旁，注意到他垂在桌下的右手又開始微微的顫抖。

    一連幾天我都會跑到皇宮里，易容成那個小太監(jiān)陪在他身邊，看著他批改奏折，每天陪著他，偷偷地看著他，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幸福。

    有時他會很奇怪，目光炯炯的，望著我的腹部發(fā)呆，眼神帶著迷惘，又似是支離破碎的受傷。

    我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我的肚子有什么好看的。

    已經(jīng)快要到傍晚了，傍晚的時候哥哥就會回來，我必須在那之前趕回去。

    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聲輕嘆從口中溢出，似是無奈，又似是惆悵。

    每天一到這個時候，他便會這樣發(fā)出一聲低嘆，也不知他嘆的是什么，愁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他突然開口問了這么一句話。

    我有些愣怔，雖然他沒有回頭，我卻知道這話是對我說的。

    我什么時候走，他也知道？

    “回皇上，這個時候是奴才打掃庭院的時間，奴才必須要過去！”

    “你...走了之后，朕一個人在這里都會很寂寞......”語氣里有著不可掩飾的失落。

    我怔了一怔。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朝我揮了揮手，“好了，你去忙吧！”

    “思思，你去哪了？”回去的時候，哥哥已經(jīng)回來了，輕輕握住我的手，關心的話語傳入耳邊。

    “我只是出去隨便逛逛?！?/br>
    他將我拉到床邊坐下，忽然俯低身子將臉貼在我的腹部，我驚了一下，便要站起身來，卻被他一把按住。

    清澈的水眸柔柔的望著我，卻透著一抹淺淺的憂傷。

    “我只是想聽聽這孩子有沒有踢你，想知道他乖不乖，會不會踢痛了思思，我只是想跟他說讓他輕點?！?/br>
    他說，“我知道思思怕痛，從小到大，只要摔傷了就會趴在我懷里哭，害怕吃藥，害怕看太醫(yī)。雖然每次你哭的時候，都會用我的衣袖擦眼淚，可是我都會很高興。因為那樣你才會主動地撲到我的懷里，全身心的依賴我、和我是那樣的親密?！?/br>
    “哥哥...!”我望著他，心里涌起一陣酸意。

    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他還記得這樣清楚。

    那些細小瑣碎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放在心上。

    “還記得思思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總是喜歡欺負丫鬟、捉弄下人。每一次做錯了事爹爹罰你的時候，你便會找哥哥，向哥哥求救，我便會不顧一切，拼死護著你。不論你想去哪里，想要什么，我都會幫你實現(xiàn)。那時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也只有你，那么幸福，那么開心！”

    ☆、皇上溺水

    “哥哥，人不能只活在過去的回憶中，我們要向前走，一直追求、尋找，才會找到適合自己的人，哥哥不要一直停留在這里，其實你只要向前看，就會發(fā)現(xiàn)路上總會有風景是你喜歡的?！?/br>
    “思思，路上的風景再美麗，我也不會喜歡，不會為它們停留，因為心已經(jīng)生了根、發(fā)了芽，再也挪不動半分?！?/br>
    看他這樣固執(zhí)，我也不再說什么，躺下來蓋了被子，轉過身不在看他。

    他在我床榻旁坐了半晌才離開。

    爹爹知道哥哥與我的事，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嘆了口氣，感嘆著說：“祁兒這孩子很像我，一樣的執(zhí)著?！?/br>
    我剛開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后來才明白爹爹與哥哥的娘親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哥哥的娘親叫白欣，膚如凝脂，面如白玉，在江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

    爹爹年輕時，是一個翩翩佳公子，那時他已經(jīng)是兵部侍郎，前途無量。

    那年在江南的緣生橋上，他與清麗端莊的白欣擦肩而過，對她一眼難忘，從此便茶不思、飯不想，心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他花了很多心思，終于查出她的身世背景。

    可是那時哥哥的娘親早已與她的親梅竹馬程一凡有了婚約，馬上就要成親了，于是爹做了一件驚心動魄卻至今都不后悔的一件事，那就是搶親。

    在白欣和親梅竹馬成親的那一天，爹爹騎著快馬，不顧后果，直接將新娘從花轎搶了出來。

    那個程一凡雖然很喜歡白欣，可是那時爹爹官居要職，他一個平民百姓，不敢惹爹，最后一氣之下，直接娶了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可是卻從未對白欣忘情。

    后來程家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我。

    其實當年一見鐘情的不是只有爹，哥哥的娘親也對爹產(chǎn)生了愛慕，只是礙于婚約，她才未對爹表露過。嫁給了爹雖然很幸福，可是她對她的親梅竹馬很是愧疚，后來生下了哥哥，沒多久，便去世了，臨死前囑咐爹爹好好補償程家。

    后來程家遭歹徒搶劫，爹爹趕到的時候，只救出了我，其他人都死于非命。

    于是爹爹將我抱了回來，從此一直把我當親生女兒一般養(yǎng)著。

    爹爹很傻很執(zhí)著，為了對妻子的承諾，一直在幫別人養(yǎng)孩子，哥哥這一點也很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