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娘子何必這般激動，這件屋子對你們錢家來說九牛一毛。若你們沒有任何隱藏，就莫要再出聲阻攔。”

    “你……”尹大梅未曾想這官大威翻臉翻得這般快，從前的銀子都孝敬狗肚子里去了。只能轉(zhuǎn)向封煥，“王爺……”

    “哎喲，這怎么這么多螞蟻！還是白蟻。”一個正在挖地的衙役嚷道。

    “這玩意可毒得很，天啊，怎么那么多，快上來莫要被咬了！”

    一群正在掘土的衙役一聽這話紛紛爬了上來，生怕被這些白蟻爬到身上。有個衙役還說道，以前聽老人說有些地方螞蟻也是吃人的，路過的地方跟蝗蟲過境似的，很快就能讓一個壯漢只剩下骨架。這話一落，所有人都很不得奪門而出，生怕沾染了這些可怕的玩意。

    莊重聽到動靜連忙奔了過去，果然看到一群白蟻，密密麻麻的讓人覺得頭皮發(fā)麻。墻角有個螞蟻洞，這些螞蟻正是從那里涌出來的。

    莊重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快，快，給我把這些螞蟻的老巢找出來！”

    那些衙役都被嚇個半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敢下去。

    “這些白蟻不吃人……”莊重?zé)o奈，說著自個就要拿著鐵鍬往下跳，卻被聞風(fēng)而來的封煥揪住了衣服。

    “怎么回事？”

    莊重轉(zhuǎn)過頭，一臉燦爛，“王爺，竊賊找到了?！?/br>
    封煥被這笑容閃到了，頓時愣了愣，一時之間沒有反應(yīng)。

    “竊賊找到了？是不是這地上有貓膩？！”官大威聽到消息連忙奔了進(jìn)來，封煥這才松開手。

    尹大梅和錢榮也湊了過來，錢榮四處張望，不解道：“什么也沒有啊?！?/br>
    封煥清了清嗓，“你說竊賊找到了，在哪？”

    莊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若我沒猜錯，墻角里肯定有個大大的白蟻窩，而竊賊就是這些螞蟻?！?/br>
    官大威聽到這話直接笑了起來，“無稽之談！”

    封煥卻沒有半點(diǎn)猶豫，命衙役將那螞蟻窩找到，全都給挖出來。

    不多會，果然在墻角里挖出一個巨大的螞蟻窩，密密麻麻的白蟻看得人全身都起雞皮。

    莊重指著這些螞蟻，“竊賊全都在這里了?！?/br>
    ☆、第30章

    “無稽之談！小小蟲蟻又如何能將萬兩白銀搬走！”官大威震怒，若非他無法動彈莊重，早就將這個偽和尚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莊重朝著封煥拱手，“王爺，這些白蟻能分泌出一種物質(zhì)可稱為蟻酸或者甲酸，此物能腐蝕巖石和金屬，白銀遇到蟻酸后變成米分末狀的蟻酸銀，這些螞蟻將這些蟻酸銀當(dāng)做美食吞入腹中。雖萬兩白銀數(shù)目龐大，可這些螞蟻卻更多?！?/br>
    尹大梅不可思議道：“這，這是真的？螞蟻竟然也能吃銀子？那我萬兩白銀不是白白就丟了？”

    官大威冷哼，“此人純屬胡說八道，不過是為了趕緊斷案所以故意栽贓，想要借此揚(yáng)名立萬?！?/br>
    尹大梅和錢榮面面相覷，此事確實(shí)聞所未聞，一時之間不知是真是假，心里輕松的同時又十分擔(dān)憂。萬兩白銀丟失對他們來說確實(shí)打擊很大，可因此能洗脫身上罪名也是松了一口氣。官家一關(guān)注此案，官大威就開始亂咬，若非他們頂上還有個尹賢妃，如今早就被屈打成招了。

    可若這盜賊另有他人，現(xiàn)在不能破案，他們十分惶恐以后還會被盜賊光顧。他們就算有金山銀山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莊重望向官大威，“若我能證明就是這些白蟻偷走的白銀，你當(dāng)如何？”

    官大威眼眸子一縮，見莊重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心中打鼓，莫非果然如此？可那可是白銀啊，這些螞蟻吃進(jìn)去不得早死了。

    莊重嗤笑一聲，“怎么，不敢了？方才叫囂得厲害，怕是早就知道盜竊是這些白蟻卻故意不說，以便在斷案時候訛詐吧。只要這些螞蟻還在，白銀就有可能一直會消失，你也就能從中獲利?！?/br>
    官大威本想謹(jǐn)慎起見，不與莊重爭這口氣，可一聽這話頓時怒了起來，“放——厥詞！本官為官清明，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做好本分之事，豈能容你這般污蔑?！?/br>
    “是嗎？那為何既不敢與我賭，又不愿承認(rèn)這些白蟻就是盜賊?！?/br>
    “小子，你以為用激將法就能糊弄本官？”

    莊重背手而立，宛若筆挺青竹，“混弄不敢，可確實(shí)是激將法。我就是想看看官大人是否敢為自己言行負(fù)責(zé)。你之前懷疑老劉頭是竊賊的時候如何自信，不聽他人言語一句，就嚴(yán)刑拷打非要逼得對方認(rèn)罪。你說唯有酷刑才能讓罪犯開口，若是真的罪犯那是罪有應(yīng)得，可若不是官大人可否聽過一句話叫屈打成招？”

    官大威不以為然，“我都是為了盡早查明真相?！?/br>
    莊重微微一笑，“所以問題來了，這次官大人為了真相可否像對別人一樣對自己也這般冷冽如寒風(fēng)？小生不才，既然堅信是這些白蟻為盜賊，就敢為自己言語負(fù)責(zé)。若不是這些白蟻，我愿意自己撅起屁股，被衙役痛打五十大板。官大人，你說我是無稽之談，可敢為了真相與我打這個賭？您不像我一介白身，五十大板于你確實(shí)不妥，不如這般你就以頭頂烏紗為賭如何？”

    莊重越這么說，官大威心底越?jīng)]譜，莫非真是如這小子所說？可若現(xiàn)在認(rèn)同未免太失面子，可讓他用自己的烏紗帽打賭卻也是萬萬不能的。他為了這頂帽子費(fèi)了多少心思，斷不可這般草率斷送。

    官大威站得筆挺，言語氣勢滔天，“本官為官是為了造福百姓，豈會與你這小兒爭一時之氣，而忘記心中大任，不顧天下蒼生！”

    若這是動畫，官大威說這話時必是萬丈金光。

    眾人皆無語，當(dāng)官果然得臉皮厚！

    封煥淡淡道：“吏部那里有一群人等著派官連個十幾歲的律學(xué)生都比不了還不肯謙虛求教，下去了也好騰位置?！?/br>
    官大威臉色發(fā)青，不敢再言語，恨恨的瞪了一眼莊重。

    莊重心中鄙夷，這官大威斷案事簡單粗暴，可事關(guān)頭頂烏紗比誰都仔細(xì)。

    錢榮和尹大梅見狀更加深信莊重所言不假，莊重一身富貴，瞧著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是律學(xué)生。若沒十成把握，必是不敢打這個賭。屁股疼是其一，丟面子是大。

    兩人如喪考妣，萬兩白銀就生生這么沒了，這如何讓他們不憂郁。

    “把這些銀子尋回來吧?！狈鉄ㄍ蝗坏?，錢榮和尹大梅皆是一怔，官大威更是不可思議瞪大眼。不是說被白蟻吃掉了嗎，怎么還能找回來？莫非剛才故意訛詐？官大威心里那叫個悔。

    莊重眨了眨眼，“王爺怎知我能尋回這些銀子？”

    封煥挑眉，“本王就是知道?！?/br>
    “王爺英明，慧眼如珠，什么事都瞞不了你?！鼻f重趕緊拍馬屁，又轉(zhuǎn)向錢榮兩夫妻問道：“你們家可有大爐子？”

    錢榮與尹大梅不明所以卻也照辦，很快命人尋來一個大爐子，將火燒了起來。

    此時封煥派出去的人已經(jīng)到處敲鑼打鼓引來一桿看眾，所有人聽聞偷到四海錢莊的盜賊尋到了，銀子也找回來了，紛紛擠到門口瞧熱鬧。

    錢榮不用封煥命令，就將院門打開，讓眾人進(jìn)入。

    “盜賊在哪?。俊?/br>
    “怎么燒起爐子了？”

    院子里古古怪怪，讓圍觀之人越發(fā)好奇，人也越來越多起來。

    封煥坐于一旁并不打算出面言語，莊重?zé)o奈只能走到中間，指著被鏟至筐中的白蟻大聲道：“這些白蟻便是盜銀賊！”

    這話一落，引來一片喧嘩。

    “螞蟻還吃白銀？這真是天下奇聞?！?/br>
    “是白蟻，這些家伙能把一大間屋子都給蛀空，似乎南方多見，我曾聽隔壁一個嶺南來的人說過，十分嚇人。只是未曾想到還會吃銀子？那這些銀子豈不是白白丟了？”

    “萬兩白銀啊！這些螞蟻真是會找吃的！”

    “不會是尋不到真竊賊，故意栽贓給這些螞蟻的吧？一群螞蟻還能這般厲害？”

    看官眾說紛紜，場面十分熱鬧。

    封煥對莊重使了個眼色，莊重這才又道：“現(xiàn)令白蟻吐出白銀?！?/br>
    這話一落，人群沸騰。只見那些衙役將這些白蟻全都鏟入火爐中，成群螞蟻令人看得頭皮發(fā)麻。

    “我方才沒聽錯吧？吃進(jìn)去還能吐出來？”

    “我好像是聽到這小公子說了這話，先看著吧，今天還真是沒白來，有好戲看了。”

    所有的螞蟻都被扔進(jìn)火爐里，待到火爐熄滅片刻，爐底顯出白花花一層。

    有人驚嘆，“那些不會是銀子吧？”

    等爐子里的東西拿出來，所有人沸騰了，真的是白銀！

    封煥命人將這些白銀過秤，最后得數(shù)與之前丟失的銀兩相差無幾。

    白蟻雖會利用蟻酸吞噬掉白銀，卻無法消化掉，滯留在白蟻體內(nèi)。所以只要把白蟻扔進(jìn)火爐，達(dá)到白銀熔點(diǎn)的時候，便會還原為白銀。

    在事實(shí)面前錢榮和尹大梅徹底服了，兩人竟是噗通跪在莊重面前。

    尹大梅嗓門大，令在場所有人都聽清了她的話，“小公子實(shí)乃在世青天！若非小公子明察秋毫，我四海錢莊只怕不僅僅失銀，連名聲也會被毀了。多謝小公子出手相助，還我們夫妻清白！”

    錢榮大聲道：“小公子救了我整個四海錢莊??！”

    “快快請起，這般折煞我也?！鼻f重連忙將二人扶起，心知丟失一萬兩白銀絕對不至于令兩人這般。不過在封煥面前賣個好，在眾人面前造勢。將他‘青天’的名頭打出去，眾人在談起這件事的時候，注意力會被轉(zhuǎn)移，而忘了他們銀庫確實(shí)不夠堅固的事實(shí)。

    “小公子可知這小東西如何防范？建這銀庫之時，確實(shí)未曾發(fā)現(xiàn)這里有這么大個蟻洞，連白蟻都未曾見過?！卞X榮問道，莊重既然能這般熟悉這些蟲蟻，也覺得會如何防治。

    這話落，不少人都豎起耳朵聽起來。白蟻在京城并不多見，所以方才看到燒白蟻取銀才會這般驚訝。因?yàn)椴恢?，所以覺得不可思議。

    莊重?fù)u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南方似乎多見，那里應(yīng)該會有能人異士，錢老板不妨派人去打探。白蟻如同蟑螂一樣，有時候會跟著物件從他地遷徙過來。興許這些也是如此，因他們繁殖快，所以如今就成了白蟻大軍了。”

    錢榮深深的鞠了個躬，“多謝小公子指點(diǎn)?！?/br>
    莊重卻牽掛另一件事，“老劉頭如今怎樣了？”

    錢榮下意識望了官大威一眼，官大威冷眼一橫，連忙低下頭，“病重臥床，并無性命之憂，卻是吃盡了苦頭?！?/br>
    “不管如何他如今這模樣與你們錢莊脫不了干系，還希望錢老板莫要讓他在受了這般冤屈之后還沒了活路。”

    錢榮連忙道：“小公子放心，我必是不會虧待他，不管如何都因我錢莊不查而起。哎，我本就是最看重他，若非如此也不會讓他管錢庫鑰匙，哪曉得會因?yàn)檫@些小東西鬧成這個地步。小公子仁義，還記得他，錢某在此代他謝過?！?/br>
    錢榮既然當(dāng)眾保證，就不敢食言，莊重也就放心下來。那日看老劉頭那般慘狀，大佑又無賠償一說，只能甘認(rèn)倒霉，總要為這老人家鋪條后路。

    而罪魁禍?zhǔn)坠俅笸?，莊重眼眸子一縮，即便不能拉下馬，也要剝他一層皮！

    莊重欲抬腳離去，尹大梅卻命人拿出一個大箱子，朗聲道：“小公子，這是當(dāng)初我尹大梅承諾的報酬。一共兩千兩，一次一千兩，小公子還請數(shù)好?！?/br>
    莊重唬了一跳，連忙擺手，“不過分內(nèi)之事，萬萬不可這般，這是紀(jì)律?！?/br>
    不管從前警察如何被詬病，在網(wǎng)上更是聲名狼藉，可莊重深信大部分人都如同普通人一樣，做份內(nèi)事，不拿份外錢，而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員。貪贓枉法之事，多數(shù)人為了名譽(yù)為了飯碗等等是不會去做的。雖不否認(rèn)隊(duì)伍中出現(xiàn)敗類，可世界也未曾黑暗到那般地步，而莊重也堅守自己的原則。

    所以莊重見到這么一大筆錢，還是當(dāng)眾賄賂，直接嚇了一跳。

    尹大梅卻一臉不可思議，一副你傻了嗎的樣子，“為何不可？我之前懸賞，你做到了這些錢便是你該拿的。莫不是嫌棄這些錢是從白蟻肚子里燒出來的？”

    莊重哭笑不得，認(rèn)真道：“查案本就是我應(yīng)做之事，額外拿錢便是不妥。若是人人如此，養(yǎng)出了壞風(fēng)氣，以后那些無錢百姓豈不是狀告無門？”

    “說得好！”人群中不知誰大喝一聲，隨即圍觀之人紛紛附和。

    尹大梅眉頭緊皺，“可我之前已經(jīng)把話放了出去，若是未承諾，豈不是言而無信？我們四海錢莊最講究的就是信譽(yù)二字，一個唾沫一個釘，就算是砸鍋賣鐵上街乞討承諾過的銀錢就會兌現(xiàn)，缺一文都不行。若你不收這些錢，我日后可如何敢說自個言出必行？這錢我送至你家中，如何處置隨你，就是大街上我也不會撿回?！?/br>
    兩邊皆有理，一時之間這兩千兩銀子竟是成了燙手山芋。

    封煥此時開口道：“莊重你如今尚不算公門中人，盜銀案皆因你而破，理應(yīng)領(lǐng)四海錢莊所出的懸賞?！?/br>
    莊重就這般名正言順的賺了兩千兩白銀，把他的腦子都給打蒙了，反應(yīng)過來卻覺得惶恐?？梢娨竺废采厦忌业哪樱€未說話就趕緊把錢塞了過來。

    莊重明白，不是他尹大梅大方到這般地步，而是在借此極力挽回錢莊名聲，若不收反倒是不識趣了。而且這些事確實(shí)不是他分內(nèi)之事，也不算違紀(jì)。這般一想便將銀子手下，不過當(dāng)場就存在了四海錢莊。錢榮和尹大梅見莊重這般識趣更是樂得不行，對莊重那叫個恭維，而另一邊官大威卻被擠到了角落，備受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