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yīng)該早已習(xí)慣。

    他理應(yīng)早已習(xí)慣。

    可五條悟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深深的疲累。

    ……

    六眼看穿了夢的真實性。

    是平行世界的未來？抑或是別的什么？

    五條悟暫時還弄不清楚。

    只是想要見她的心情是如此強烈，還混雜著別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飽脹情感，以至于他好像忍耐不了片刻。

    第一時間給詩織發(fā)了消息。

    詢問她在哪兒。

    等了一會，得到了回復(fù)。

    五條悟腳一轉(zhuǎn)，匆忙改變了方向。

    ……

    前進途中，感覺到屬于自己的咒力被牽動。

    五條悟立刻緊張起來。

    他在手鏈上留下了一次性的術(shù)式，算是一種簡易保護措施——它會對別人的咒力有所反應(yīng)，超過設(shè)定值的話，就會釋放出里面儲存的「蒼」。

    五條悟辨明方位，發(fā)動了瞬移。

    可依然晚了一步。

    六眼看見了纏身的死咒。

    如此猩紅，如此灼目。

    天邊殘陽如血。

    五條悟彎腰，把神田詩織撈進懷里，笨拙又青澀地拿手替她整理散亂的額發(fā)。

    內(nèi)心那股飽脹的情感似乎要沖垮了他。

    是什么呢？

    他垂眸，看見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

    于是恍然大悟。

    ——是懼怕。

    他在害怕失去她。

    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為囂張倨傲的少年神子，自小便看清那一條生死長河的六眼，此刻居然開始畏懼起一個人的消亡。

    男人的聲音像降了噪而變得模糊不清的音頻一樣，斷斷續(xù)續(xù)傳入耳朵：

    “五、五條大人，接下來怎么辦？”

    五條悟掀眸瞥去一眼。

    西裝革履的，是輔助監(jiān)督吧。

    說了什么？

    五條悟極緩慢地偏了下頭，慢吞吞地回想了一下。

    ——啊，是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是啊。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要怎么樣對待柔弱的花才好呢？

    五條悟徐徐眨了下眼。

    那雙藍(lán)得透徹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更加幽沉的情緒正在醞釀。

    輔助監(jiān)督不經(jīng)意對上了五條悟的眼睛，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神子眼底，越來越滲人的藍(lán)意逐漸彌漫開來。五條悟笑了一下，笑容也輕飄飄的，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困惑已久的問題一樣，有種奇怪且恍惚的頓悟。

    他伸手，很輕柔地摩挲著少女手腕內(nèi)側(cè)的死咒印記。

    很怕凋零的花。

    只能放在貓窩里好好照看了吧？

    ……

    梅開二度。

    又被關(guān)起來了。

    這里是位于京都的五條本宅。

    神田詩織被五條悟安放在他的房間里。

    但與夏油杰那會兒不同的是，她可以自由行動，五條本宅內(nèi)的任何一間非私人房間她都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去，就連忌庫也對她敞開了大門。

    五條悟好像并不擔(dān)心她會把里面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偷到自己的藍(lán)貍貓百寶袋里，徹底搬個精光。

    但再往外去就不行了。

    宅子外有五條悟設(shè)下的帳。

    她昏睡了三天，而在這期間，五條悟也大致做完了調(diào)查。

    “是在你身上看見了控制咒靈的希望吧。那群爛橘子私底下一直在做研究的樣子。”

    五條悟覺得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說到底，作為莫名其妙被襲擊的人，她也有權(quán)知曉真相。

    所以等神田詩織精神稍微好轉(zhuǎn)一點后，他就全盤托出了調(diào)查結(jié)果。

    “總之，研究沒有什么進展，他們就想把你擄走，然后直接進行更深一步的實驗?！?/br>
    說到這，五條悟的臉色冰冷得可怕，散漫口吻中隱約帶著凜冽殺氣。

    神田詩織沒注意，她正低頭回憶著與禪院扇的那一場戰(zhàn)斗。

    她原以為禪院扇真如他所言那樣，是為了殺她才把她騙出來，如今冷靜下來再去細(xì)思，她才發(fā)現(xiàn)矛盾之處。

    若是真要殺她，在她毫無防備之時爆發(fā)的第一刀，刺的就不該是肩膀，而是最致命的心臟部位才對。

    所以，那老家伙只是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實際從一開始，禪院扇打的就是別的主意。

    但是……

    “現(xiàn)場留下的咒力殘穢呢？要怎么解決？”神田詩織皺眉。

    五條悟：“用魔女有暴走跡象為借口掩蓋，順利成章作出殺死你的假象。”

    然后，私底下把實際并沒有死掉的她偷偷掉包進行實驗。

    五條悟沒有說得太細(xì)，可她也聽懂了。

    好惡毒的爛橘子。

    她頓時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禪院扇從棺材里揪起來暴揍一頓，再重新錘進地底。

    五條悟見她鼓著臉、一副“老娘今天就是要揍人”的兇惡表情，不禁低笑一聲，大掌伸過去拍了拍她的腦袋。

    “總之，情況就是這樣。外面很危險喔，不止禪院，加茂也有參與，所以你要乖乖待在這里。五條家的結(jié)界很牢固，沒有人能闖得進來?！?/br>
    神田詩織仰起頭，問：“要呆到什么時候？”

    “……”

    五條悟沒有說話。

    他眼神輕輕掃過她腕骨內(nèi)側(cè)的印記，沉默半晌，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