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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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哭聲頓時暫歇,才人抹了抹眼淚,哽咽說道:“可是皇上的身體——”見林淑妃雙眼噴火似的看著自己,雖說此時淑妃也是披頭散發(fā),可是到底余威尚存,才人忙將剩下的那句“撐不了幾日了”咽下去。到時候還是難逃殉葬的結(jié)局啊,想到這里,才人又嗚咽起來了。 劉皇后聽的心煩,去了書房清靜清靜,林淑妃跟隨其后,劉皇后冷冷一笑,說道:“怎么了?非要 親自來看本宮被推下后位,看看落地鳳凰的下場嗎?” 林淑妃冷哼一聲,說道:“你本來就不配當鳳凰,如今不過是自得其所罷了?!?/br> 劉皇后笑道:“那又如何呢?無論在宮里,還是被逐出宮廷,我的地位始終都在你之上。被一個瘦馬壓在頭上的感覺很糟糕是嗎?可是你本身也不是什么名門閨秀,你當官奴的日子,比我當瘦馬的日子還長呢,五十步笑一百步。你永遠、永遠都比不上我?!?/br> 林淑妃搖頭說道:“你錯了,我不是來看你這只落地鳳凰,我想請你幫一個忙?!?/br> 劉皇后笑道:“今日是怎么了?竟都是些笑話,才人哭喪,你要我?guī)兔Γ课覒{什么幫你?” 林淑妃說道:“你若不答應(yīng),我便回到殿中,將你做過瘦馬、劉家欺君的事情大聲嚷嚷出來,到時候你和你們劉家都是什么下場呢?” “你!”劉皇后臉色煞白,說道:“你有什么好處?下場不過也是不得好死罷了!” 林淑妃笑道:“我怕什么?反正皇上身體都那樣了,又失去了皇位,他心中唯一的支撐倒下,還能有幾日活?你是皇后,殉不殉葬你可以自己決定,我們這些嬪妃,尤其是我還生過故去的太子,肯定是要殉葬的。橫豎都是一死,我不想死在墳?zāi)估铩@帉m離乾清宮最近了,我的兒子是在乾清宮遭難的,我要去陪他?!?/br> 劉皇后冷冷道:“我不會幫你解脫的,要死你自己死,不要臟我的手?!?/br> “你別打擾我就行了。”林淑妃走向前去,拔出劉皇后九鳳冠上的鳳釵,她取下墻上掛著的古琴,用鳳釵的簪尾挑開了一根根琴弦,喃喃念道:“琴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聲思華年……” 淑妃死了,用七根琴弦勒死自己。此時大朝會上,慶豐帝頒布了第一道政令,就是將弟弟封為榮桂郡王,而他自己也將在明年正月啟用了新的國號——景隆。他成了歷史上獨一無二,被俘虜、被囚禁受盡磨難之后還能再次登上龍椅的皇帝。景隆帝不愧為當過十幾年皇帝的人,穿上龍袍氣質(zhì)就不同了,今日大朝會上,無人質(zhì)疑他的詔令。 嶄新出爐的景隆帝頒發(fā)的第二道政令就是復立了自己的獨子朱思炫為太子,派鴻臚寺準備全套的太子依仗,迎接兒子回京城。 那么現(xiàn)在問題來了,太子到底在哪里?景隆帝問懷義,懷義說為了躲避各路刺客的追殺,沈今竹一直將太子帶在身邊,行蹤偏移不定,朝鮮、日本,琉球國,甚至臺灣都去過,海上通信太不方便了,不過如今帝星歸位,天下大定,復立太子的消息傳出后,沈今竹應(yīng)該會帶著太子回來的。 景隆帝感嘆道:“朕父子二人都是得了她的恩惠啊,等她回來,朕都不知如何封賞了?!边@次奪門之變將他重新推到了帝位,安泰帝封賞起來一點都不吝嗇:比如曹核封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成為大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指揮使大人,他親爹曹銓并沒有被清算,只是革職而已,父子兩個前后都是指揮使,曹核憑借父親的余威,年紀資歷雖輕,但也彈壓的住這些。懷義則成了景隆帝的秉筆大太監(jiān),并且繼續(xù)執(zhí)掌東廠,而扮演苦rou計、在金陵守皇陵、在幕后運籌帷幄的最大功臣懷恩,景隆帝下旨封了他為掌印大太監(jiān),即刻啟程回京。除了這些人外,其余提前投誠的文武百官也有各種好處,唯獨功勞不亞于懷恩、懷義等人的沈今竹令景隆帝很是頭疼。 沈今竹居功甚偉,而且她偏偏還是一個女人!懷義識相的為主解憂,說道:“皇上莫要著急,等沈今竹帶著太子回來,您問問她想要什么,這穿鞋的比送鞋的知道什么樣的合適?!?/br> 聽懷義如此說,景隆帝方展了眉頭,期盼的看著南方說道:“三年不見炫兒,快要十四歲了,應(yīng)該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估計樣子都變了,這兩年在外頭歷經(jīng)風霜,估計吃了不少苦頭,都是朕的錯,急功近利,讓妻兒都跟著吃苦受罪了?!?/br> 懷義忙說道:“太子是真龍之體,在外翱翔天際,飛龍在天,那些魑魅魍魎近不得身的,加上有沈今竹護法,皇上莫要過慮了?!?/br> 景隆帝笑道:“以前就聽懷恩說你會說話辦事,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懷恩眼光獨到啊,是識千里馬的伯樂,你和沈今竹都是他挑選出來的,如今都立下了汗馬功勞?!?/br> 正說著話,外頭內(nèi)侍來報,說南宮用銅汁封死的大門已經(jīng)撞開了,皇后和嬪妃的袍服已經(jīng)送進去,即將回宮。 景隆帝說道:“皇后和徐淑妃她們這三年很辛苦,南宮縫衣漿洗、灑掃三餐都是親自動手,缺衣少食的,受了不少苦,朕親自去接她們回來。” 又有內(nèi)侍來報,說京城南城突發(fā)大火,引起了恐慌和sao亂,錦衣衛(wèi)和各城的兵馬司已經(jīng)去支援南城兵馬司了。景隆帝面色沉重,說道:“在朕重新登基之日爆發(fā)sao亂,這絕非巧合,懷義,要東廠的人詳查?!?/br> 聽說南城有變,懷義第一個想起了夫人何氏,昨晚他擔心功虧一簣,連累何氏,便提前將妻子秘密轉(zhuǎn)移到了市井小民聚集的南城,大隱隱于市,倘若事不成,手下死士會護送何氏喬裝離開京城,和女兒女婿外孫們都遠走北大年。昨晚腥風血雨,終于大功告成,可是怎么偏偏南城發(fā)生了sao亂?懷義面色煞白,說道:“遵旨,奴婢這就去南城?!?/br> ☆、第205章 安泰帝心冷黯退位,林淑妃自盡坤寧宮(二) 京城南城明時坊是市井百姓和各種三教九流的居住之地,這里沒有什么大宅子,房子大多是木制的擠在一起,所以這里最怕的是火,到了冬季家家戶戶都要生爐子取暖,防火就成了頭等大事,日夜都有更夫巡邏。在明時坊的最東邊靠近城墻的地方有一個軍工廠,叫做盔甲廠,其實這里不制作盔甲,倒是盛產(chǎn)各種火藥,是火藥的搬運工。王恭廠爆炸案后,這里的盔甲廠并無波及,相安無事。 但是由于王恭廠爆炸案太過慘烈了,天下下起了殘肢雨,人們談火藥色變,所以明時坊的居民但凡有些本事的,都離開這里,搬到別處居住了,坊間的房價成為京城各個地區(qū)唯一不漲反跌的奇葩。 不過縱使如此,明時坊依舊不缺租客,因為這里租金低廉,王恭廠爆炸案后,租金就更低了,而無論在那里,窮人或者平民都是占大多數(shù)的??斓街形鐣r,四處炊煙淼淼升起,突然傳來一聲如春雷般的轟鳴聲,一處民宅被炸塌了,禍及左右鄰居,塌的榻,起火的起火。 慌亂之中,也不知有誰叫了一聲“盔甲廠爆炸了!大家快跑?。 毙挠杏嗉碌拿鲿r坊居民們紛紛從家里跑出來,看見別人倉皇而逃,遠處黑煙滾滾,火光沖天,似乎大難將至的樣子,連灶上的飯菜都不顧了,拖兒帶女的加入了逃生的隊伍。 何氏只身站在大街上,額頭上包著布條子,鮮血從里頭滲出來了,她一個弱女子在人群中如河水里的一片落葉,去那里不是她能決定的,順著人流木然的往前跑著。中午家里突然闖進來一批面生的刺客,何氏在死士的護送下跳上了馬背,逃出宅子,纏斗中刺客們引燃了炸彈,將新宅炸成了碎片,馬匹受驚,不受掌控的一路狂奔,何氏一個弱質(zhì)女流,被甩下了馬背,死士們拍馬來救她,卻被慌亂的人群沖開了,等尋到消失之處時,只看見有一攤血跡,何氏已經(jīng)不見了。 何氏是在一個小巷子里醒來的,額頭在落地時擦破了,鮮血已經(jīng)凝固在傷口處,她身上貴重的狐裘還有頭上的首飾都不見了,她是活生生被凍醒的,看來是在大街上摔下馬昏迷后,被一群乘火打劫的狂徒拖到了小巷子里,將值錢的衣服首飾洗劫一空,任憑她自生自滅。 周圍全是呼喊和尖叫聲,何氏又冷又怕,頭上的傷口倒是不覺得疼了,她怕這些驚慌的百姓,也怕刺客們再找過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還沒見過那對雙生的外孫子呢! 何氏這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但她是見過大場面的,當年雞鳴寺放生臺慘案時,她恰好就在放生臺上念經(jīng),那時還是曹國公府七夫人的她剛剛邂逅懷義,她為了救一個孕婦,舍身被毒蛇咬傷了,是懷義救了自己…… 想到丈夫,何氏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也不知那里來的力氣,她將衣裳扯破,撕出一根布條子纏在額頭傷口處,見小巷一戶人家柴門半掩,院子里晾曬的男女各式半舊的衣服,便進去將晾衣繩上了一件女式的棉袍穿在身上了,棉袍上有各種補丁,顯得很寒酸,不過好在基本都晾干了,給身體帶來一絲溫暖。 灶房還有炊煙,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何氏推門進去拿了一個饅頭在手里,邊走邊吃著,此時她披頭散發(fā),穿著補丁棉袍,頭上纏著布條子,鮮血蓋住了容貌,這副模樣和普通民婦無異了。何氏看見遠處有一個牌坊,那個牌坊附近有一個掛著蘇記幌子的糧油鋪子,其實是東廠的暗樁,這幾年京城局勢萬變,懷義教給何氏許多求生的路子。何氏牢記于心,今日派上用場了。 何氏朝著糧油鋪子前行,街上的人亂哄哄的,都往牌坊處跑著,他們也不知道逃到那里,反正離盔甲廠越遠越好。根據(jù)以前王恭廠的經(jīng)驗,離火藥廠越遠的地方就越安全。 何氏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她立足不穩(wěn),被擠倒在地了,何氏心中一慌,她經(jīng)歷過雞鳴寺慘案,知道這種事件中最多的是被踩踏致死,她蜷縮著身體,盡力護住頭臉和胸膛,一雙雙腳踩著她的身體走過去,更多的是被絆倒,摔在她的身上。 眼前一片黑暗,何氏暗想,終究還是逃不出劫數(shù)嗎?她想起昨晚送丈夫去宮里當值說的話,“你我約定百年,誰要是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誰知會一語成讖呢,懷義,我先走了,三年也好、幾十年也罷,我都在奈何橋上等著你,你不要那么快的來找我,多陪陪女兒,看著外孫子長大,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就在這時,何氏身上壓的重物突然一輕,身體好像可以挪動了,耳邊有許多人叫罵道:“那里來的瘋婆子,朝著老子這里潑開水,幸虧冬天冷,老子穿的多,要是燙傷了,你這臭婆娘賠得起這么多的人的湯藥錢?” 店鋪二樓有個婦人舉著銅壺罵道:“老娘不朝你們潑開水,你們會往旁邊退?都說了前面有人倒地,快要踩死人,你們還往前涌,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都往前趕什么趕?奔喪呢?盔甲廠要是爆炸了,會只是這個動靜?老娘就是不走,你們也被瞎跑了,老娘在樓上看的清楚,前面坊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連街口都由南城兵馬司的人設(shè)了路障堵在那里,誰都跑不了。哼,那些吃了一半不給錢的人也別想賴賬,老娘記性好,記得這些人的名字!” 樓下的人和樓上婦人對罵,有一個路人將何氏扶起來,何氏不敢在待在街上,蹣跚著走到了店鋪下面,抬頭說道:“多謝這位大嬸仗義相救?!?/br> 看見何氏的相貌,樓上潑辣婦人手里的銅壺差點掉下來了。何氏也是一怔,這個婦人好生面熟,貌似那里見過。婦人關(guān)上窗戶跑下樓去,開了一扇門將何氏拉進鋪子。這是一間小飯鋪,鋪子里擺著五張桌子,上面的酒菜都剩下一大半,菜還有余溫。 婦人倒了一杯溫好的黃酒遞給何氏,說道:“喝點酒壓壓驚,杯子我洗過,是干凈的。” 又打了一盆水,給何氏清理傷口,還對后院叫道:“當家的,把傷藥拿過來?!?/br> 何氏聽著口音,再細看婦人的容貌,頓時大驚,“你——你是琴cao!”這個潑辣婦人正是以前前夫納的小妾,當年金陵青樓的清倌人琴cao姑娘,這個小妾是何氏和前夫離心離德的□□。后來李家敗落了,琴cao被轉(zhuǎn)賣,落入了揚州商人之手,干著私娼般的勾當,朝打暮罵,實在活不下去了,恰好沈今竹和何氏途徑揚州,琴cao孤注一擲,賭了最后一把,在雪地里哭求何氏救命,何氏生了惻隱之心,給琴cao贖身,并給了些銀子打發(fā)走了,沒想到時隔幾年,她們會以這種方式相逢。 ☆、第206章 施恩惠善人終善報,新年到金陵傳喜訊 琴cao給何氏清理傷口、包扎斷裂的指骨,淡淡的說起了這幾年的經(jīng)歷。她從揚州商人那里解脫之后,天下之大,不知去那里,找算命的問了一卦,說北方大吉,她就一路往北,到了京城,美人遲暮,加上一路風霜,她不復當年的美貌,鉛華褪盡,重新做人,改名叫做琴娘,在東城明時坊的早市里擺了個湯圓米酒的攤子維持生計,市井生活讓一個嬌弱的女子蛻變成了潑辣的中年婦人。 湯圓米酒攤子對面是一家賣燒餅油條的漢子,兩人對門做生意,互相幫襯著,日久生情,結(jié)為夫妻,盤下一個店面開了小飯館,不用像以前那樣在外頭風吹日曬了。 正說著話,里間傳來小嬰兒的哭泣聲,琴娘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忙跑到里間抱著一個襁褓出來了,對著灶間喊道:“當家的!牛乳熱好了沒有?都餓哭了!” “好了!有點燙,我再吹一吹!”不一會,一個黝黑高大的漢子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牛乳出來了,說道:“我嘗過了,不冷不熱剛剛好?!彼土伺H?,又到院子里劈柴去了。 琴娘拿著一個銅勺舀起牛乳熟練的給嬰兒喂著,何氏有些詫異,“你的奶水不夠么?” “不是我生的,是從善堂里抱養(yǎng)的,所以沒有奶水。”琴娘低聲說道:“怕外頭閑言碎語傳到孩子耳朵里,我在肚里里塞了三個月的棉包袱,謊稱是自己的,夫人也曉得我是從臟地方出來的,早年mama灌過藥,很難有子嗣。當家的不嫌棄,說抱養(yǎng)的都一樣,可憐孩子沒奶吃,整天喝牛乳。” 何氏磨蹭著嬰兒胖乎乎的小臉,說道:“這孩子長的倒也壯實?!?/br> 琴娘笑道:“小名正好叫壯壯呢,這孩子好養(yǎng)活,喝牛乳也長的結(jié)實?!?/br> 何氏看見嬰兒干凈清澈的眼睛,說道:“是你們夫妻心善,把孩子當親生的養(yǎng)著。”琴娘和丈夫都穿著樸素的布衣,男人至衣服上甚都有補丁,但是這個嬰兒的襁褓是絲緞做的,可見夫妻很看重這個收養(yǎng)的孩子。 琴娘感嘆道:“我幼時被父母賣到青樓,是為了給哥哥娶妻蓋房子,對親情已經(jīng)絕望了。那種臟地方就是個醬缸子,什么東西放進去腌著,拿出來都是一個味,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只曉得有錢有權(quán)的就是大爺。那種地方女人都老的快,不瞞夫人,當年跟著李七爺,是和青樓mama做的一個局,為自己找個歸宿,他上鉤了,我也如愿了。我小半生接觸的都是惡,相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唯有遇到夫人,曉得世間有憐憫惻隱之心,與人為善也是一種活法,這孩子在我眼里不僅僅是將來供奉香火的嗣子,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呢,我對他好,教他善良上進,他將來也會是個愿意用善心面對這個世界的好孩子。說不定那天也會無意間將別人從絕境里救出來。如此,方能贖我以前的罪過……” 何氏在下午的時候被東廠暗探接走了。次日一早,一個胸脯鼓鼓的婦人敲響了小飯鋪的門,婦人一進門就揭開衣襟給孩子喂奶,說是接了人的銀子,給琴娘的孩子當一年的乳娘。 妻子被盯梢,差點命喪黃泉,給本以為擁護順王復位后就萬事大吉的懷義敲響了警鐘。懷義如一條發(fā)怒的野狼般搜尋殘余的刺客,還真找到了一個,酷刑嚴審之后,招認說是沈今竹用重金收買的他,目的是抓到何氏,然后用何氏要挾懷義毒殺剛剛繼位的景隆帝! 如果景隆帝駕崩,誰是下一個繼承者?毫無疑問,是同樣剛剛復立的太子朱思炫! 懷義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刺客的口供呈給景隆帝,說道:“此人肯定是胡亂攀咬的,以離間皇上和太子的父子之情,真是其心可誅!” 景隆帝沉吟片刻,問道:“這供詞有幾分可信?” 懷義不敢武斷,說道:“此人腰際以下的骨頭都斷裂了。”基本上熬到這個地步,說出來的都是真話。 景隆帝說道:“朕相信沈今竹的忠誠,肯定是有人家故意扮作她的模樣,以她的名義收買刺客,所以咬定沈今竹不放,這些人盯著你夫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等著時機動手?!?/br> 敢害他夫人,懷義恨死背后主使之人了,想到夫人額頭上的傷口還有斷裂的手骨,復仇之火熊熊燃燒著,他說出了自己的判斷,“皇上,奴婢斗膽說一句,背后主使者的行為方式很像劉閣老。他曾經(jīng)對榮桂郡王獻出毒計,封太子為國儲,以離間皇上和太子。這和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如出一轍?!?/br> 其實不用懷義提醒,景隆帝就想到這一點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劉閣老是榮桂郡王的老師,顯然是被清算的第一批人選,不管背后主使者是否而后劉閣老有關(guān),他都必須從內(nèi)閣離開。只是劉閣老是三朝老臣,文成公后裔,誠意伯的親弟弟,還是當年的探花郎,在金陵丁憂期間,著重培養(yǎng)門生,交友廣闊,是各種文會詩會的常客,當今文壇領(lǐng)袖之一,頭上罩著無數(shù)光環(huán),除了被劉家“洗女三代”的傳言打擊過,其人生軌跡是平步青云,基本沒有可以抓住的把柄。 舊帝復位,哪怕是要清算,也不能吃相太難看了,內(nèi)閣官場以前安泰帝的死忠都要大清洗,可是師出必須有名,哪怕是栽贓呢,也要做的好看些。刺殺何氏脅迫懷義弒君這種捕風捉影的理由不能服眾。 “劉家洗女三代到底是不是真的?”景隆帝問道。 懷義說道:“經(jīng)奴婢查的結(jié)果,此事應(yīng)該為真,可是那位失而復得的容桂郡王妃以前的身份,實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洗女三代”是攻擊劉閣老,乃至將這個家族連根拔起的絕佳把柄,可是劉明珠偏偏當了老朱家的皇后!現(xiàn)在雖然降為郡王妃了,可畢竟是皇族的正妻,這是一樁大丑事,倘若鬧開了,皇族同樣顏面掃地。仔細想想看,倘若那些身份貴重的命婦曉得自己叩拜的一國之母是揚州瘦馬出身,這種恥辱感會動搖人們心中皇族的威嚴。景隆帝是皇上,要從大局出發(fā),這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不能用。 懷義心中復仇火焰高漲,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都不放過,說道:“劉閣老謹慎克己,可是誠意伯劉家綿延了兩百多年,族人甚多,不是每個人都像劉閣老這般愛惜羽毛?!狈凑噬峡隙〞逅銊㈤w老,他的建議不會顯得太激進。 景隆帝接受了懷義的建議。很快有御史對劉閣老發(fā)動了彈劾,比如說教子無方,納妓為妾啦,什么寵妾滅妻;坐視青田縣老家的族人搶占土地,逼死孤兒寡母;金陵的崔打婿甚至將劉家以前“洗女三代”的惡風又炒剩飯說了一遍,他閨女已經(jīng)和離脫離火坑,但是造成的心理傷害是一輩子,崔打婿疼愛女兒,發(fā)誓要給女兒討個公道,整跨劉家。 其實當懷義那天站在景隆帝身邊時,劉閣老已經(jīng)知曉他的政治生涯已經(jīng)到頭了,那條離間父子的毒計肯定是被懷義泄露出去,才會不等安泰帝駕崩,就匆匆擁戴景隆帝登基,就是為了避免將來父子相殘的局面。大局已定,劉閣老這只老狐貍不準備死磕到底,賴在內(nèi)閣不走,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急流勇退便是了,他上了辭官的奏本,說自己這些年忙于朝政,忽略了管束子女和族人,男子應(yīng)當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他尚不能齊家,很是羞愧,如今年事已高,疾病纏身,不能繼續(xù)為景隆帝效力了云云。 劉閣老如此痛快,景隆帝也給足了這位老臣的面子,三次下旨挽留,劉閣老心知肚明,沒有被沖昏頭腦,堅持三次請辭,他曉得景隆帝不是真想留自己,而是拿自己做榜樣,表現(xiàn)他重登帝位之后仁慈寬容的品行,以穩(wěn)定臣心。無論順王復位多么眾望所歸,都改不了奪門之變屬于政變的事實,上岸之后都是要洗腳的,和劉閣老三請三辭的唱一出君臣和睦的大戲就是第一盆洗腳水。 第四次請辭之后,景隆帝才依依不舍的同意了,厚賜劉閣老歸鄉(xiāng)。這種事情外行人看熱鬧,內(nèi)行人看門道,劉閣老看似風光歸鄉(xiāng)養(yǎng)老其實是打響了清算的第一槍。隨后內(nèi)閣于閣老等兩位閣老都被各種理由換下,以前親娘被害死,被迫辭官丁憂的工部尚書王閣老三年丁憂期滿,被景隆帝起復任用。 內(nèi)閣和文武百官頻頻出現(xiàn)空缺,景隆帝在正月初一大朝會上宣布開恩科,廣納賢才,為了照顧到偏遠地區(qū)的舉子赴京考試,還特意將考期定在了三月初九。景泰帝畢竟當了十幾年皇上,復立之后駕輕就熟的當政,并無不適之說。東海之變的深刻教訓,三年南宮囚徒的苦熬等待,他一改以前懈怠貪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秉性,勤政愛民、勵精圖治的勁頭不亞于以前的安泰帝。 正月十五那天,景隆帝在天壇祭祀,長著凍瘡的手舉著祭文高聲誦讀,跪拜之后,懷義走過來耳語道:“容桂郡王薨了?!?/br> “知道了?!毙念^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景隆帝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一股難言的惆悵襲上心頭,想了想,說道:“朕追封他為桂親王,按照親王之禮安葬吧,不得怠慢了。” “是?!睉蚜x退下,沒行幾步,景隆帝叫住了他,“召集內(nèi)閣大臣,還有禮部的重要官員,朕要下旨廢除殉葬之禮?!弊源耍永m(xù)千百年的殉葬制度被廢除了,也正因這個悲天憫人的決定,無論景隆帝之前有多么荒唐不羈,重新登基之后清算的手段多么狠辣,在他駕崩之后,依然是得到了“英”的廟號,史稱明英宗。 而弟弟安泰帝死后,禮部和內(nèi)閣大臣們也商議出了一個極其適合他的廟號,“代”,史稱明代宗。安泰帝連死亡都要被被哥哥大做文章,刷好感、刷名聲,這皇帝做的真是憋屈壞了。 因弟弟薨了,十五元宵燈會取消,本該大肆慶祝的節(jié)日偃旗息鼓,一陣北風過,又下了起了鵝毛大雪,一騎手拿令牌飛馳通過各道城門,徑直入了紫禁城,景隆帝終于盼來的兒子的消息:太子和沈今竹都已經(jīng)到了金陵城。 ☆、第207章 施恩惠善人終善報,新年到金陵傳喜訊(二) 春寒料峭的二月,淺淺青草剛剛鉆出了泥土,遠遠看去就像淡淡的綠色云煙般,朝飛暮卷,雨絲風片,這是金陵春天的常態(tài),沈今竹再次看見秦淮河的煙雨朦朦,這才有了重回故土之感。迎面駛來一艘華麗的畫舫,絲竹琵琶彈唱之聲傳來,沈今竹給客人倒?jié)M了酒,說道:“今日設(shè)宴置薄酒一杯,給公公餞行,公公在雞鳴山守了三年皇陵,今朝得封掌印太監(jiān),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后還望公公多多關(guān)照?!?/br> 景隆帝的圣旨前天剛到金陵,懷恩后天就要啟程回京,當威風八面的掌印太監(jiān)了。 沈今竹一副商人諂媚巴結(jié)的嘴臉,懷恩只覺得好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論起圣眷來,你不會比咱家少,將來誰關(guān)照誰都不一定呢。若說吃苦,我在孝陵打掃,總比你在東北苦寒之地喝風強多了。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的恭維拍馬,不似你素日為人。有什么為難事直接和咱家說,咱家能幫的,不會袖手旁觀?!?/br> 沈今竹笑道:“您是掌印太監(jiān),當然是您照應(yīng)我了。那年多虧了您和懷忠?guī)兔?,我的家人才得以從金陵脫身去了外地避、風頭,我們沈家上下都感激您的恩惠,又請不動您這尊大佛,就要我出面設(shè)宴,您肯赴宴,這是給我面子啊。這畫舫美酒,還有外頭候著的戲班都是我三叔出的銀子,我呢是借花獻佛,順便也當成我的送行宴了,省了一大筆銀子,就不吝嗇美酒,使勁給您倒上了。剛才那些話,句句都出自肺腑,這幾年我算是明白一件事,無論何時何地,都需要有不少人幫襯著,一個人本事再強也孤掌難鳴啊?!?/br> 懷恩幫沈家舉族遷居,遠離是非,其實并非為了沈今竹一人,他是惦記著未婚妻王氏,早就默默守護了多年,即使沒有沈今竹,他照樣會照顧沈家。不過這話不能對任何人說穿,懷恩便沒有提沈家人,問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沈今竹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把日月商行的重新開起來了,以前的店鋪和榻房等房產(chǎn)都被官家沒收充公,這兩年不知糟蹋成什么樣子,我要盡快恢復元氣,重新開張。此時我本該在海澄縣的,可是皇上要我在金陵陪著太子等候京城的依仗來接,進宮面圣。這一去一來的路程,等到京城估計就初夏了,怕耽誤商機,只好把事情交給了各路掌柜的?!?/br> 對于景隆帝這道圣旨,沈今竹心中意見大著呢,她在歐洲瓷器、咖啡、絲綢的生意確實火爆,但是賺的金幣大部分都支持卡洛斯帶領(lǐng)的葡萄牙復國運動,反抗西班牙統(tǒng)治上去了。白填了無底洞,她什么好處都沒有,完全是無償奉獻好嗎?更別提花大價錢買下西班牙蓋倫帆船圖紙,白白送給金陵寶船廠的海述祖了。為大明貢獻了這么多,這會子還要繼續(xù)當太子的保姆保鏢老師等角色,她覺得這門生意虧大發(fā)了,等護送太子到了京城,就趕緊拍馬走人,遠離這對多事父子。 她要繼續(xù)賺錢,以彌補這幾筆巨大的虧空,將來說不定還有更多花錢的地方呢。 懷恩嘆息道:“僅僅當商人太可惜了,你是個一個人才,不如——” “再加入東廠?”沈今竹接住話頭,上一次就是這樣稀里糊涂被懷恩拐帶進了東廠,她心生警惕,連連擺手說道:“不去了,當廠公我都不干,不要耽誤我賺銀子啦。當商人也能為朝廷效力,為皇上盡忠,這也是我所長,做人要揚長避短嘛?!?/br> 懷恩笑道:“不是叫你入東廠。如今東廠歸懷義管,咱家沾不上。咱家的意思是你護送太子進京之后,皇上定會封賞,先帝封你為安遠侯,皇上的封賞肯定不會在先帝之下。你沒想過要做官從政么?” 沈今竹也笑道:“公公在開玩笑么?我是女子,試問奉天殿的階下何時站立過女官?有女官議政?以前封侯時,也只是虛銜,手下無一兵一卒,先帝要用我時,才會想到我,用不到,就甩到一邊,嫌攔路了,下手就是毒藥,倘若是其他臣子,他至少會多考慮一會吧。我完全憑借一腔熱血在為朝廷效力,事后得一塊糖糊弄哄小孩呢,安遠侯爵位說出去好聽,一個空架子,飴糖再甜,也不能當飯吃啊。若說封賞有多豐厚,我不在乎的,把以前查封的家產(chǎn)還回來就行了,就是封國公又怎樣呢?我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人,若繼續(xù)為商,外頭海闊天空,百廢待興,等我手上寬裕了,手下能人多了,也想來個環(huán)球航行,尋找新的大陸,萬一那里有金礦什么的呢;若為政,我已經(jīng)到頭了,不可能更進一步,賴在京城也沒什么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