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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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思炫覺得周寨主肯定吃錯藥了:既然有沒有藏寶圖不是我說了算,干嘛還要我“想清楚”?。?/br> 朱思炫和周寨主同住在石頭城堡,這里本是他父親順王還是慶豐帝時的一個銀礦,監(jiān)督銀礦開采的守備太監(jiān)怕冷怕?lián)尳?,就用了一半人力在懸崖峭壁險要之地修建了石頭城堡,里頭有地龍和火墻,很是溫暖,不過剛剛修好就被周寨主帶的嘩變的士兵□□堡帶銀礦搶占了。 對著林海雪原住了一個月,朱思炫做夢都是下雪,覺得這里好像永遠都是冬天,幸好他可以用周寨主的書房,看看書,寫寫字,這是唯一的消遣。這一日,他信手在書案上寫了“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一詩,剛寫下最后一個字,身后響起了一個女聲,“才一個 月呢,就受不了想要哭哭啼啼了。” 表姨?!朱思炫身形一震,他很想回頭,又擔心自己在做夢,每次回頭都是空,這一次的夢更加真實,一雙柔軟的手搭在肩膀上,往上摸向了頭頂,“喲,長高了,都齊我的肩膀了?!?/br> 朱思炫忍不住猛地回頭,驚喜之情溢于言表,“表姨!”很小的時候他一般會抱著表姨的腿,再后來是摟著表姨的腰,如今成了半大少年,抱那都不合適了,只得抓著表姨的手,先哭為敬,積攢了兩年多的委屈和傷心噴涌而出,一發(fā)不可收拾。 沈今竹低頭看著痛哭流涕的朱思炫,好家伙,居然把自己的衣袖都哭的濕透了還沒有停止之意,也罷也罷,這娃兒是個苦瓢子,這兩年幾經(jīng)波折,能活著相見實屬不易,還是讓他慢慢哭吧。 朱思炫哭著哭著,突然止了淚,問道:“表姨怎么來這里了?難怪你也被捉進來的?糟糕!周寨主沒有娶妻,他是不是擄了你當壓寨夫人?不行!我要帶著表姨逃出去!” 真是孩子氣!沈今竹敲了一下淚人的額頭,笑道:“我要嫁,他還不敢娶呢,放心好了,周寨主是我們的人……” 聽沈今竹講完她的計劃,朱思炫驚訝的下巴都快掉到膝蓋上了,他的眼神滿是信任,說道:“好,我聽表姨的,表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去那里,我就去那里。表姨說我身上有藏寶圖,我沒有也要畫一個圖出來?!?/br> 這種指哪打哪的小跟班真聽話。沈今竹遞過一個陳舊的羊皮地圖,說道:“已經(jīng)準備好了,這是一個藏寶圖,你貼上放好了,到時候會有大用。圖是我畫的,寶貝也是我藏的,金錠銀元寶、首飾古董一箱子呢,都是真家伙。你慢慢就會明白了,面對狡猾的對手,你要比他們更狡猾,假的要做成真的,真的要往假里做,混淆視聽,讓他們捉摸不透?!?/br> 朱思炫將羊皮卷收好了,問道:“表姨家里都被抄檢了,這些寶貝那里來的???” 沈今竹笑道:“我們沈家有錢,我更有錢,東西早就轉移了,抄檢的那些只是皮毛而已,再說我的產(chǎn)業(yè)大部分都是海船,海闊天空,豈是一個鳥籠子能夠約束的?” 朱思炫眼眸一黯,說道:“可我是藩王,若擅自離開藩地,視同謀反,上面就更有理由誅殺我了。我不怕死,可是我若走了,父王和母后那么就更沒了指望。我在東宮還好,表面上沒有克扣我的東西,在南宮的父王他們日子很不好過,連大門都被銅汁澆筑封死了。太后去世,父王他——他是爬著從墻洞里出來的,嗚嗚……” 提起往事,朱思炫的淚閘又打開了,沈今竹拍拍朱思炫單薄的脊背,說道:“樹挪死,人挪活,黑風寨屬于黑山縣管轄,你不算是出了封地,這是暫時是安全的。如果上面不依不饒非要把你逼到絕境,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知道,我的侯爵之位不是碰運氣浪得虛名白得的。我正在四處游說斡旋,事情終會有轉機的?!?/br> 沈今竹給朱思炫吃了顆定心丸,臨走時她遞給他一副弓箭和燧發(fā)槍,“黑風寨人多眼雜,不能全信,連我都是喬裝來此的,所以為了你的安全,你依舊不能走出石堡半步,平日也要裝作不懂內情。這是輕弓,你的臂力可以拉動的,閑來無事,可以找周寨主尋個弓箭高手教你射箭。燧發(fā)槍留著防身,不要輕易使用,弄出的動靜太大了?!?/br> 朱思炫依依不舍的看著沈今竹的背影消失在林海雪原。沈今竹坐在狗拉雪橇上,五只獵犬快如閃電在林間飛馳,黑屠夫坐在前面駕馭者獵犬們,時不時用渾厚的聲音唱著山歌,里頭藏著通關的暗語,否則他們即使走出林海,也會被射成篩子的。 “梳啊洗呀啊打呀扮,戴哎上花呀嗯啊哎哎呀。情郎哥捎信兒讓我去瞧他呀……”前面唱大姑娘山中會情郎,后頭就各種葷話,比江南盛行的《十八摸》還露骨,瞎先生聽得臉紅,解釋說道:“山中都是些粗人,編的切口都是葷話,污了您的耳朵了。” 雪橇上鋪著烏拉草,草上有一層鵝絨褥子,沈今竹躺在松軟的褥子上,還蓋著一層鵝絨被子,頭上戴著狐皮帽,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眼睛和口鼻,黑屠夫唱著《見情郎》,大膽露骨的情歌,她看著被風雪染白的松林出神,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歌中女子做過的事情,她也做過,她并非未醒事的無知女人,不過開頭和結尾截然不同。 去年初夏,父親沈二爺被污蔑貪墨,下了刑部下獄,而她則被錦衣衛(wèi)帶到一處院落軟禁起來了,到了子夜,侍女服侍她梳洗打扮,居然還給她穿上了繡著金鳳的嫁衣、戴上了鳳冠霞帔!半夜三更的玩什么花樣??!結冥婚扮演鬼新娘嗎? 沈今竹坐在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上,頭上蒙著蓋頭,過了一會,有人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走到床前時,腳步停滯,好像是在打量著自己,沈今竹渾身都不自在,那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好像打定了主意,快步走到床前,揭開了沈今竹頭上的紅蓋頭! “核桃?!”沈今竹松了一口氣,放松的靠在床柱上,“原來是你,早點說嘛?!鄙蚪裰褡齑饺鋭訋紫拢尤粡纳嗟淄鲁鲆粋€刀片來,她舉著鋒利的刀片說道:“剛才很兇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被這刀片割了喉嚨,成為牡丹花下的風流鬼?!?/br> 曹核也是穿著一身大紅的吉服,臉色微紅,他小心翼翼的接過刀片,在小兒臂粗的龍鳳喜燭下細看,“這么薄的刀片都沒劃傷舌頭,你那學的這種江湖技藝?” “得空就學,想著將來預備救命用,技多不壓身嘛,這不差點就用上了?!鄙蚪裰褡呦禄榇玻谑釆y臺前,取下頭上沉重的點翠鳳冠,卸下釵環(huán),一頭烏黑厚重的秀發(fā)散在肩膀上,橢圓的鏡子恰好將沈今竹和曹核兩人的頭像框在里面,都是人中龍鳳的相貌人才,很是般配。 曹核一怔,問道:“還有沒有這種東西?” “沒有了?!鄙蚪裰裉寡缘溃骸澳愕氖窒氯妓炎吡?,剛才說幫我洗澡,連藏在頭發(fā)里的鋼絲都不放過?!?/br> 曹核慢慢走進了,將雙手按在沈今竹的肩膀上,說道:“你應該有所保留,不要這么相信我。因為接下來,我要開始做壞事了?!?/br> 沈今竹身體一僵,按在雙肩上的手很燙,不像以前蜻蜓點水的接觸,這次是帶著情欲,她似乎都能通過肩膀上的大手,感覺到了曹核跳動的脈搏。沈今竹覺得不對頭,她看著鏡中的曹核,龍鳳喜燭在輕微搖擺著,鏡中曹核的臉色似乎也忽明忽暗,平靜的眼神下面暗流涌動,這是一種沈今竹從未見過的眼神,他的右手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沈今竹的肩頭,開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沈今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依舊平靜,她從妝臺挑了一把玉梳,梳理著頭發(fā),對著鏡子里的曹核說道:“哦?你要做什么壞事?說來聽聽?!?/br> “咳咳,反正是很壞很壞的事情?!辈芎四眠^沈今竹手里的玉梳,慢慢的替她梳著頭發(fā),“我聽說女子出嫁時,福全夫人會給新娘梳頭,還說著祝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兒孫滿堂’。你還記不記得,今日應該是我們的婚期?” 沈今竹想要站起來,可是曹核牢牢的將她按在凳上動彈不得,他是武探花,靠著天分加和勤練爭出來的,對付她是綽綽有余,沈今竹平生第一次從曹核身上覺察出了危險,她真的忘記了今日恰好是婚期,說道:“你父親要和我約法三章,不準再碰政治、不準接觸任何和徐家有關的人、不準再坐海船遠航。這三個條件我無法全盤接受,我有太多的牽絆,不可能全部斬斷,順王、舊太子、我的生意,沒有這些的我是不完整的。從我八歲被綁匪綁架開始,我的人生軌跡就變了,不可能當一個普通的名門淑女,也不可能當一個常見的名門貴婦。你父親說要么全部接受,要么婚約作廢。我無法違心、用權宜之計來欺騙你,把婚姻當做庇護所。日后東窗事發(fā),你我肯定成為一對怨偶。何必如此呢?你我從一場賭局開始相識,這些年過去,也算是生死之交,我可以欺騙你父親,可是我不能連你都騙,用婚姻來算計你。” “你曉得我的過去,我曾經(jīng)很認真的愛過,我對愛情是有過追求的,我也努力的想要爭取幸福,可是現(xiàn)實將一切都擊碎了,那種感覺是那么的痛苦。我和你的姻緣來自順王,是他給你我牽的線,我開始認真的考慮婚姻,那時覺得你是可以和我攜手一生的人,我甚至很期待我們的婚姻,因為你愿意接受完整的我,我們許下了婚約,倘若沒有東海之變,此刻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但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如果我和你父親約法三章,這門婚姻就變了,變成了交易和算計,因為我是不可能把自己的翅膀閹割,成為一個普通的名門貴婦,總有一天我會一飛沖天,到時候你會變成一個笑話,一個被父母、被妻子接連算計的可憐人。你是這門的婚姻的犧牲者,倘若我們有了孩子,孩子們也會變成犧牲品?!?/br> 白玉梳在沈今竹秀發(fā)間流淌著,曹核一笑,說道:“你不是經(jīng)常說自己是個生意人么,識時務者為俊杰,權衡利弊,關鍵時刻坑蒙拐騙什么都做得出來,怎么就過不了這一關呢?明明知道我是個呆子,就期待著被你騙一回,被你騙了,還會竭盡全力幫你遮掩,這等好事你反而不要了,正不符合你一貫的為人?!?/br> 還能和自己玩笑,這說明還有希望,沈今竹抬頭回眸一笑,說道:“英雄難過美男關嘛。你表面紈绔不羈,其實是一個一諾千金的人,在金陵煙雨樓時初見,你和我打賭輸了,輸?shù)娜艘摴庖路M渡秦淮河。那時你身后一群小嘍啰,明明可以不認賬的,我們也不能把你如何,可是你依舊如約跳下了秦淮河。” 沈今竹拍了拍按在她左肩的大手,說道:“我不能欺騙這樣的你,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也是有底線、有節(jié)cao的人。” 此時的曹核第一次覺得沈今竹對他那么好,原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如此與眾不同,不亞于以前的徐楓,可是他又無比痛恨沈今竹難得一次的正直和誠實,他寧可她一直壞下去、一直是個“狡黠的、不折手段、為達到目的不惜將所有人當做工具的政客”——這是父親曹銓對沈今竹的評價。 曹核將沈今竹的頭發(fā)都梳通了,他將一把青絲握在手里,松松的綰在頭頂,用玉梳固定住發(fā)髻,鏡中的沈今竹露出了一張精致的小臉,曹核打開妝奩,取了螺子黛,半跪在沈今竹跟前,細細的給她畫眉,“女子嫁人,就不能再梳少女的發(fā)式,要將青絲盤起,梳婦人頭,叫做綰青絲,每日晨妝,丈夫給其畫眉為樂。從你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中開始,我就開始期盼著這一天?!?/br> 曹核的樣子好像有些魔怔了,沈今竹說道:“可是綰青絲畫眉之后呢?你終日面對的,是一個戴著面具的我,并非真實的我。” “那又如何?”曹核看著沈今竹的妝容,很滿足自己畫眉的手藝,笑道:“至少戴著面具的你是活生生的,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我這個舅舅不比以前的舅舅,他對你起了殺心,即使這次迫于壓力放你一條生路,可是等風聲過去,他依然會動手的?!?/br> “所以呢?”沈今竹諷刺一笑,“難道當你的情婦外室結局就會不同嗎?你父親曉得我不會真的改變主意,他不會同意你我的婚事?;橐龃笫拢改钢?,媒妁之言?!?/br> “不?!辈芎苏f道:“我爹爹最終會聽我母親的,她是長公主,她是君,爹爹是臣,她承認這門婚事,爹爹不會違抗。等你當了母親就會明白,對于一個女人而言,她永遠愛兒子勝過愛丈夫。為了兒子,她可以捅丈夫一刀。她已經(jīng)為你求到了免死金牌,皇上說了,只要你對政事三緘其口,免死金牌就有效。今夜是我們洞房花燭夜,明日一早我們就遠走高飛,離開京城,去鄉(xiāng)下避風頭,你父親會判無罪,舉家回金陵,此事便會了結。” “不。”沈今竹堅決的說道:“你這么做,還不如你父親呢。至少你父親還給了我一個二選一的機會, 而你是直接替我做出了選擇。我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是任何人的提線木偶,讓別人替我決定自己的人生?!?/br> 曹核說道:“我愛你,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你的選擇會毀了你自己。” 沈今竹沉默了許久,說道:“你父親也愛你,他提出約法三章時,就是用愛的名義替你做出了選擇??墒悄憬邮芰藛幔俊?/br> 曹核一笑,說道:“我錯了,我不該妄想著說服你,你是游說列國,解開東海之變困局的安遠侯、你是帶著使團去海南島談判,奇跡的迎回大舅舅的奇人。我真傻,居然想要試圖說服你,這世上沒有人能改變你的想法?!?/br> 沈今竹也笑了,說道:“不,有一個人曾經(jīng)說服過我改變了主意,那就是你大舅舅,我本來對婚姻無感的,是他說服了我接受你的感情,對婚姻開始有期待??墒沁@個人成了你小舅的階下囚?!?/br> 曹核收斂了笑容,他將沈今竹從梳妝臺前的繡墩上抱起來,說道:“說服不了你,只能使出下下策 了。剛才我曾經(jīng)說過,今晚我要做一件很壞很壞的事情。” 曹核將沈今竹抱到了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上,合上了繡著嬰嬉圖的床帳,厚重的帳子將龍鳳喜燭的光芒隔在外面,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了,可即使如此,軟枕上的沈今竹依然能看見曹核那雙情欲和痛苦糾纏的眼睛。那雙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最終他們四目相對,鼻尖碰著鼻尖。 沈今竹至今都無法忘記那雙復雜的眼睛,時而純潔、時而瘋狂、時而害怕、時而猶豫、時而冷酷、時而柔情萬種似乎都溢出來,將她淹沒。雙唇落下來了,若烙鐵一般印在她的唇上,她明白了,曹核在用行動來幫她做出選擇,要完成這個洞房花燭夜,要將名門貴婦的面具扣在她的臉上。 她奮力掙扎著,可是力量太過懸殊了,她無法從他懷中掙脫,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明知他是愛她的,明知他是為她好,可是這一切都不對! 他終于吻上了她的唇,就像無數(shù)次在夢中做過的那樣,可是如今夢想實現(xiàn)了,心中卻沒有預料中的狂喜,相反,此時痛苦和悲哀涌向心頭,看著身下的妻子瞬間像是被抽離了靈魂的樣子,他好不容易堅定的信念又開始動搖了。 “曹核,核桃,你聽我說,如果真的要這樣,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方式?”沈今竹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眸里突然聚集了一種奇異的神采,好像突然間散去的靈魂又回來了,原本用力推開他胸膛的胳膊改為抱住了他寬闊的脊背,還慢慢的磨蹭著,曹核一怔,沈今竹乘機抱著曹核滾了一圈,反而將他壓在身下,解開了他的衣帶,露出堅實的胸膛。 “你——你要做什么?”曹核有些不知所措,胸膛劇烈起伏著,如大漠的暴風中的沙丘。沈今竹坐在他的腰際,也解開了自己的衣帶,心一橫,肩膀一抖,白綢寢衣從身上滑落,霎時玉雕般精致的身體和曹核“坦誠相對”。 “做什么?當然是做壞事了?!鄙蚪裰衿嗳灰恍?,撲過去吻住了曹核的唇,她的吻很冰冷,曹核猛地推開了她,穿上了衣服,將一床鴛鴦戲水被子蓋在她身上,說道:“你贏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要保證以后好好的活著,不要讓我后悔今晚的選擇?!?/br> 沈今竹如釋重負的說道:“順王沒有看錯你,曹核,你是真真懂我的人。” 半年后,穿越了林海雪原,黑屠夫的歌聲也停止了,躺在雪橇上的沈今竹睜開了眼睛,嘴唇冰冷,猶如那個原本是洞房花燭夜的吻。與此同時,京城臨安長公主府上,曹銓走進了自家地牢,里頭關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寶貝兒子曹核,說道:“你母親說你想通了?” “是?!辈芎苏f道:“她寧可去死也不愿意嫁給我,我為何還傻傻的等她回心轉意?往日種種,不過是我一廂情愿夢一場,該醒過來了?!?/br> ☆、第191章 山雨欲來烈風滿樓,舊主仆隔空斗心術 花開春暖,安泰帝備受喪子之痛的折磨,心情似乎永遠停留在了冬天,盡管如此,他還是親自督促著官員們清理了王恭廠爆炸的街道,掩埋尸體,爆炸時地陷的地方就填埋了大量的石灰,以防止瘟疫流行,總算將這個爛攤子理平了,安泰帝積勞成疾,病來如山倒,自從登基以來,第一次取消了早朝。龍體堪憂,東宮國本又早夭,遲遲沒有立新太子,朝野人心惶恐不安,紛紛上奏本選人品端正的宗室子為太子,其中呼聲最高的還是去年剛剛被廢掉的朱思炫,畢竟從血緣上和宗室繼承順序上來講,他是最實至名歸的。 安泰帝再次被氣吐了血,將奏本扔進火盆里,眼神比炭火還要灼熱,也不知是從哪里走漏了消息,朝野和民間都盛傳他有隱疾,腎水虧損,不能再生育孩子了,所以他雖剛過而立之年,但是大臣們都沒有耐心等后宮女人們肚子大起來了。 京城北城集賢坊,驢rou胡同,一間酒館的地窖里,廠公懷義撥了撥燈芯,“你是說林千戶表面上是登泰山給皇上祈福,其實已經(jīng)秘密前往了東北,刀劍直指舊太子和沈家人?” 曹核點點頭,說道:“他八成還帶著可以調用兵力的皇上手諭,這一次是勢必要下格殺令了?!?/br> 懷義問道:“你可知他行軍的路線?” 曹核搖搖頭,“這事估計連我父親都不知道,林同知名義上我父親下屬,但實際上他行事從不向我父親匯報,都是直達圣聽,我父親也無可奈何,皇上到底是信任林同知多一些?!?/br> 懷義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曹核說道:“他的手下有我的朋友,是與我同年考的武進士。如今東宮早夭,皇上病重,皇上不體恤老臣、也不能維護一手提攜的新臣,堂堂工部尚書、內閣大臣,急著推他平息王恭廠爆炸案的民怨,說斬就斬了,實在令人心寒。如今想著另起爐灶的人不在少數(shù)。反正都是為老朱家效力,誰當皇上不都一樣么?” 懷義笑道:“對你就不同了罷?今上是你的親舅舅。” “以前懷義公公不過是海澄的守備太監(jiān),如今是司禮監(jiān)秉筆、東廠廠公,您為何忠于順王呢?”曹核諷刺一笑,說道:“我也叫順王很多年舅舅了,這個舅舅愿意為了我的幸福屈尊當媒人說客;而這個舅舅為了他的權柄,要除掉我的未婚妻,身為男子,連妻子都護不住,是多么悲哀。廠公,聽說您對妻子也是關懷備至,倘若她出事,您豈會善罷甘休?” “何況今上總是在需要決絕的時候優(yōu)柔寡斷、在需要仁慈寬容的時候不留余地,這樣的人當王爺尚可,當皇帝就差遠了,猴子在樹下有三分人樣,但是一旦爬到高位,就露出紅屁股。兩個舅舅天壤之別,皇位不是人人都坐的穩(wěn)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我也不例外。今上大勢已去,又斷了子嗣,在皇位上茍延殘喘。我母親曾經(jīng)進宮勸諫過今上,要他懸崖勒馬,此時將皇位禪讓給順王,即可保大明江山穩(wěn)固,也可以留下美名,得以善終。倘若將來皇位被其他宗室爭搶,必會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我母親出于大局考慮,想出這個兩全之策,換來的是什么?” 曹核瞳孔一縮,“他居然打了我母親一巴掌!我母親何等尊貴,是唯一的長公主,當年她要保我性命,先帝狂怒,都不曾動手打過她!她是今上的親jiejie啊,今上如此無情,我父親又騎虎難下,我若不另尋出路,曹家恐怕要一敗涂地了!于公于私,廠公應該相信我。” 懷義取了一根竹筷,敲了敲他的頭,說道:“我相信你,是因相信沈今竹的眼光,和你沒有關系的。還有,想要活的長一些,就不要用我的夫人舉例子,如果你是我的對手,我會把這當做威脅的,你恐怕走不出這個酒館。將來無論誰繼位,長公主的地位是得保的,不過你父親若想晚年有福,就需要你這個兒子多努努力了。想要表現(xiàn)誠意,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呢?!?/br> 曹核問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懷義笑道:“就像現(xiàn)在這樣,做一副浪子回頭的樣子,去贏得你父親、你舅舅的信任,這是你最重要的任務。” 東北苦寒之地,春雪終于開始融化了,院門外堆的雪人一天比一天瘦,衣帶漸寬終不悔,被太陽消磨的人憔悴,直至消失不見,如青苔一般的小草被雪水滋潤著,終于感覺到了萬物復蘇的跡象。道路泥濘難行,反而不如以前大雪鋪路時坐雪橇那么方便快捷了,沈二爺騎著騾子從縣衙門教書回來,掌燈晚飯時對全家人說道:“今天王縣令告訴我,說京城王恭廠爆炸,東宮太子在正月就薨了?!?/br> 這個消息太突然,不好消化,眾人被噎了一下,都停了筷子,只有沈今竹繼續(xù)吃著臘rou炒土豆干,見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清咳一聲,說道:“順王無事。”眾人又低頭繼續(xù)吃飯了。 寂然飯畢,沈今竹在院子井口邊洗碗,沈二爺踩著木屐走過來,低聲說道:“東宮無主,國本動搖,朝中形勢如何?” 沈今竹用枯干的絲瓜瓤擦洗著碗筷,說道:“人心浮動,請立國本,八竿子打不著的宗室也跟著搖旗吶喊,想要自家的孩子入主東宮。” 沈二爺憤憤道:“崇信郡王才是正統(tǒng),那些人都是癡心妄想?!?/br> 沈今竹諷刺一笑,說道:“但是誰都知道皇上最不想立的就是崇信郡王啊,所以現(xiàn)在那些宗室都擠破了腦袋,想要入主東宮,皇權誘人,只要有一絲希望,誰都想孤注一擲試一試?;噬献匀皇窍胱约旱暮⒆永^承,盡力往后拖延,不過他身體不好,從正月開始就一直各種病痛?!?/br> 沈二爺心里明鏡似的,說道:“那崇信郡王那邊要小心了,現(xiàn)在幾乎整個宗室都想他死?!?/br> 沈今竹問道:“王縣令的態(tài)度如何?” 沈二爺說道:“同情崇信王,一直埋怨黑山縣縣令無能,至今都不能把崇信郡王從黑風寨迎回來。不過崇信郡王的藩地又不在白山縣,他也愛莫能助,否則被人扣一個私通藩王的帽子,他朝中無人照應,一個小小舉人,發(fā)聲也無人聽見?!?/br> 沈今竹嘆道:“王縣令是個好人啊,這個冬天幸虧有他照看著,否則以您的身體,如何能熬過冬天巡視草料場呢,這里的冬天太冷了。您尋機會和王縣令透個口風,如今天氣變暖和,道路解了封凍,暗示他趕緊將老母妻小送回山東老家吧?!?/br> 沈二爺猛地一驚,說道:“你是說——” 沈今竹從井里提了一桶水,將絲瓜瓤洗凈的碗筷又沖洗了一遍,淡淡說道:“春天到了,冰雪鑄就的城墻消失不見,里面的人能出去,外頭的人當然能進來,現(xiàn)在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啊,皇上勢必要將崇信王和我除之而后快,這一次是不惜一切代價,大戰(zhàn)無可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能走出幾個是幾個吧?!?/br> 沈二爺默然,負手看天,一陣春雷響起,此刻天象呈黑云壓城城欲摧之勢了。過了幾日,王縣令說老母思戀故土,想回家瞧瞧,妻兒孫子也是九年沒回家,要回去祭祖,便將家眷都送走了,學生回老家,沈二爺自然失業(yè)了,回到草料場當差,好在最難熬的冬天已經(jīng)過去,這份差事還能擔當?shù)淖 ?/br> 山林桃花盛開那日,沈家住的鬼屋被百余名重甲騎兵團團圍住,冷冰冰的長矛直指這座石頭小院,頗有些大象踩螞蟻的喜劇效果。王縣令聞訊帶著鋪頭衙役們趕來,半舊的官服在這群盔甲鮮明的將士下顯得晦暗,王縣令看著十來名士兵沖開了院門進屋子搜檢,徒勞的攔在殘破的院門前大聲說道:“這是白山縣管轄之地,這戶人家并非軍戶,你們怎么可以擅闖民宅?!” 首領林同知置若罔聞,冷冷的看著廚房上頭的炊煙,灶火未熄,人應該沒走遠。手下舉起了一個腰牌在王縣令眼前晃了晃,說道:“這一家人流放在此,你有看管之責,灶火未熄,人跑到哪里去了?還不快張貼告示,將這家人捉拿歸案!” 京城來的錦衣衛(wèi)!來頭真大!王縣令也看見了炊煙,心下稍定,辯解說道:“各位京城來的軍爺,我們東北寒冷,冬天和早春都要燒炕暖和的,灶火從來不熄。春天到了,舉家都要忙碌,沒有人閑在家里,男的在草料場巡視,女人去集市買柴米油鹽,兒女要么打獵,要么去開墾一塊空地種些莊稼,此地生存頗為不容易。不信您看看周圍的鄰居,有誰在懶在炕頭上睡覺的?懶人都在冬天凍餓死了!所以這家人并沒有逃跑,您要找他們問話,等到晚間這家人回來了,我會叫衙役們帶他們去見各位軍爺?!?/br> 王縣令的話并沒有啥用處,搜檢的士兵連腌酸菜的缸子都用刺刀試探過了,依舊沒有沈家人的影子。一個鬢發(fā)散亂的婦人被拖到了院子里跪下,士兵說道:“同知大人,此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草垛后面,行跡十分可疑,或許是逃犯同黨!” 婦人正是曾經(jīng)和沈文竹開撕的獵戶家的小娘子花嫂子,受了驚嚇,只曉得哭泣求饒,林縣令生怕百姓這伙人胡亂殺了,忙解釋說道:“這個愚婦人是村里的潑婦,最喜歡傳閑話,說是非,她沒有膽子和逃犯串通的?!?/br> 林同知使了個眼色,手下刷的一下亮出了大刀,架在花嫂子脖子上,吼道:“你最后一次看見這家人是什么時候?從實招來!” 花嫂子哭哭啼啼的說道:“我——民婦和這家人勢不兩立,怎么會是幫兇呢,這家老婆娘勾引我漢子,小潑婦敢和我對罵,真是不知死活,我巴不得他們倒霉呢。昨晚他家還亮著燈,我瞧見當家的從草料場回來,還提著一條大鯉魚,晚間他們家飄出了魚香味,糖醋味的,老婆娘的手藝還不賴,勾的我漢子也嚷嚷要吃——” 啪!士兵一巴掌扇過去,“扯什么魚,說重點!” 人們緊張就容易語無倫次,花嫂子結結巴巴說道:“我漢子——不,昨晚我和漢子都上炕了,聽見外頭有馬車響,我悄悄開了窗戶看,沈家那個沈夜叉騎在馬上,后面有一輛馬車,趕車的人帶著斗笠,看不清相貌,不過那馬車我認識,車頭掛著一個狼的骷髏頭,是縣里黑屠夫家里的馬車。我和家里漢子說,沈家姐妹真不要臉,小潑婦勾引黑屠夫的兒子,天天都有不要錢的rou吃,大夜叉看中了黑屠夫的銀子和鋪面,要去給人家做續(xù)弦。姐妹倆嫁父子倆,以后是叫jiejiemeimei呢,還是叫婆婆媳婦,真是笑話,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沈家人,本想今日把這樁丑事傳出去,看這沈家人還敢不敢說自己是正經(jīng)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