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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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科斯看著沈今竹僵直的站在門口,得意的說道:“我說吧,你會后悔的,多么好的機會啊,白白錯過了。”92 ☆、第93章 歸心似箭夜回金陵,尋親不遇拔刀相助 且說暹羅國、北大年、日本國的瑞佐使團在“爭貢之役”中同進退,一起殺退了宗設(shè)家,結(jié)下了深刻的國際友誼,決定三國一起前往北京朝貢,覲見慶豐帝。 本來懷義是安排諸位先走陸地,再入水路,可是暹羅國進貢了兩對大白象!這大象龐大的身軀根本就沒有匹配的車輛運輸啊,于是只能走水路了,從廣州港揚帆起航,到杭州灣進入京杭大運河,從運河進京。 這是一個龐大的聯(lián)合使團,當(dāng)他們浩浩蕩蕩從廣州港出發(fā)時,場面頗為壯觀。日本使團瑞佐純一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尋找竹千代,朝貢貿(mào)易只是幌子,所以他干脆把貨物通過廣州港的官牙(經(jīng)紀(jì)行分為官牙私牙,類似國企和私企的區(qū)別,三大市舶司的貨物只能通過官牙售賣)賣出去大半,輕裝上陣,因有懷義的關(guān)照,賣的價錢還是不錯的。 除了售賣大部分的貨物,瑞佐也分出一半人在進入廣州城,從南到北暗中打聽竹千代的消息,而他則先入北京見皇帝,然后由北至南尋找竹千代。 使團的戰(zhàn)艦是必須要留在廣州港的,隨行護送大明水師戰(zhàn)艦都是漕運總督平江伯陳熊派出的,名為保護,其實也是一種監(jiān)視,領(lǐng)頭的是帳下一青年小將徐楓,徐楓因“爭貢之役”立下了大功,平江伯給他升了千戶,他是漕運總督衙門升官最快的第一人了。 外甥吳訥因大病未愈,就留在廣州市舶司休養(yǎng)身體,每天都由一個殷勤清秀的“小內(nèi)侍”照顧著,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他只是在腦子里想想,這個小內(nèi)侍就體貼的給他送來了,簡直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吳訥在廣州很是過了一段神仙日子。 經(jīng)過三天三夜的航行,使團船只到達杭州灣,四頭大象快要餓廋了,馴象師趕緊上岸去采買食物,沈今竹一行人都上岸宿在驛館里,手里有勘合,一路上都由各路的驛站和府縣的官員招待,還送禮,以表示大明帝國的富裕和熱情。 沈今竹穿著淺紅道袍,頭戴黑色方巾,身邊的爹爹弗朗科斯等人也均穿著大明的服飾,全部都是沿路驛站送的,弗朗科斯穿著玄色的通袖袍,頭戴黑色東坡巾,將一頭亞麻色的黃頭發(fā)罩在里頭,北歐人的膚色被陽光曬成金銅色,下巴留著一小撮稀疏的胡須,站在沈今竹身邊,乍一看好像是一對大明普通的父子。 弗朗科斯瞪著眼睛看著杭州灣的港口,驚嘆道:“運河和大海連接,杭州灣簡直就是一個聚寶盆啊,你們大明太保守了,為什么不從杭州灣開始開放海禁呢,一個小小的月港怎么可能承受如此龐大的生意,就如同一個嬰兒扛起整個山一樣可笑。” 沈今竹說道:“因為大明朝廷大多數(shù)都是反對開海禁的,一個東西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總是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月港雖小,但是一旦這個小港口成功,給地方和稅收帶來繁榮,杭州港、廣州港等大港口遲早也會開的吧?!?/br> 弗朗科斯眨巴精光的老眼,“你確定嗎?” “我是確定沒有人和金錢和利益過不去?!鄙蚪裰褡猿暗溃骸斑@就是你教導(dǎo)我的啊,說沒有什么變革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只要既得利益者越來越多,在利益的趨勢下,他們會呼聲會越來越高,并發(fā)動利益攻勢,同化反對者,甚至除掉反對者。你們荷蘭東印度公司不就是這樣cao縱荷蘭議會通過所有你們想要法案嘛?” 沈今竹效仿者弗朗科斯的語氣說道:“‘歐!我親愛的女兒,政治是丑陋的,生意是骯臟的,因為這兩者都是在和魔鬼做交易啊,在政客和生意人眼里,沒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和退縮的,他們沒有貞cao、沒有底線,女人還是遠離這兩樣?xùn)|西,把這些齷齪事留給男人吧!’” “哈哈!”弗朗科斯大笑道:“我的女兒,你的記性真好——你的情人已經(jīng)在碼頭上等你了,怎么了?今晚要不要我再送一份那樣的厚禮?” 天邊的晚霞映襯著沈今竹的小臉緋紅,沈今竹忙將話題扯開,看著四周的船只,說道:“奇怪了,杭州灣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官船?記得以前來這里的時候,商船和民船居多啊?!?/br> 想了想,恍然大悟說道:“是了,今年是三年一度地方官員進京述職的日子,難怪停泊著這么多的大官船?!?/br> 弗朗科斯刨根問地什么是“進京述職”,沈今竹便說了大明官員考核“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統(tǒng)考”的制度,弗朗科斯說道:“你們大明的科舉制度很偉大,讓底層的人們看到上升的希望,通過科舉提高層次,我們歐洲還是原始的舉薦制度呢,我們商人是通過賄賂議會和資本運作來達到目的,可是政治還是基本被貴族和教廷控制?!?/br> 沈今竹說道:“你不是說政治是丑陋的嘛,那么控制政治的教廷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啰,你干嘛非要信仰基督教呢,政治和教廷是蛇鼠一窩嘛。” 弗朗科斯正色道:“哦,我親愛的女兒,你不能侮辱我的信仰?!?/br> 沈今竹撇嘴說道:“哦,我親愛的父親,您是雙重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其他宗教。您批評暹羅國黑王子用佛 教治國、您批評北大年把伊斯蘭教當(dāng)做國教、您暗諷山田長政為了天主教的信遠離故土流浪,其實您自詡為虔誠的基督教徒和他們真的沒有區(qū)別。任何宗教粘上了政治就會變得丑陋、扭曲和不純潔,但是宗教又需要政治來推動他的信仰,擴大信徒。政治又需要宗教安撫麻痹臣民,是互相依存的關(guān)系,誰又比誰干凈了,所以我誰都不信,您別總是繞著彎拉我洗禮啦?!?/br> 弗朗科斯啞口無言,暗想女兒太聰明了、一點就通也不完全都是好事啊! 三國使團在驛站住下,徐楓自是近水樓臺住在沈今竹隔壁房間,到了晚上兩人出去逛逛杭州夜景,越是往北,天氣就越冷,二月的杭州夜里還是很冷的,沈今竹披著徐楓的黑色熊皮大氅,從頭到腳都暖的醉人。 從杭州到湖州、從湖州到蘇州,再從蘇州到了長江和運河的交叉口鎮(zhèn)江,只要就機會,兩人便一同 出去享受重逢的喜悅和青春的激情。 入夜,在鎮(zhèn)江港口驛站歇息,沈今竹對徐楓說道:“給我準(zhǔn)備一艘快船,我要連夜趕到金陵,回家看看祖母。你想辦法把使團拖延兩天再啟程?!?/br> 一月十六吳敏出嫁,烏衣巷沈家送了貴重的賀禮,還舉家去了瞻園喝喜酒,婚宴現(xiàn)場,徐楓是見過沈老太太的,確實精神和身體遠不如以前了,他對這沈老太太行了晚輩禮,沈老太太卻糊里糊涂說道:“起來吧,真是個好孩子,吳訥啊,今天你jiejie出嫁,新郎官李魚是咱們南直隸的解元呢,不能白便宜了他,一定要逼著你姐夫多做催妝詩才行。” 把他當(dāng)成了外甥吳訥,徐楓哭笑不得,順從了老太太的意思說道:“您說得對,我堵在門口,李魚不做出十首催妝詩,休想叫我開門?!?/br> 連魏國公太夫人也跟著說道:“對對對,叫李魚作詩,詩要作,紅包也要給,這紅包不夠厚啊,你也別開門。” 所有人都配合默契的哄著沈老太太一個,用無數(shù)謊言為維持著沈今竹在京城的善意騙局。 沈今竹聽了徐楓講祖母的現(xiàn)狀,每次都落淚,對她而言,祖母是承擔(dān)了父親、母親、祖母的三重角色,在無人能超過祖母在她心中的分量——連徐楓都不能。所以一到了鎮(zhèn)江,沈今竹就迫不及待的要先回去一趟看望祖母。 徐楓很理解沈今竹的心情。已經(jīng)提前秘密命人備好了輕舟快船,并制定了拖延時間的計劃,他的目光瞄準(zhǔn)了岸上暹羅國進貢的大象,馴象人正在用蘋果引誘著大象往岸邊的一個莊園走去,那里原本是大明繁育戰(zhàn)馬的所在地,四周圈著高高的圍墻,有豐富的草料,正好給大象一個遛彎散步休息的地方。整日困在船上,連大象都要抑郁了。 沈今竹遲疑問道:“你要把大象弄的生?。窟@樣不行,鎮(zhèn)江之地,神醫(yī)都不會醫(yī)治大象啊?!?/br> 徐楓搖頭道:“不是,我是計劃藏一頭大象,裝作門沒關(guān)嚴走失的模樣,然后率隊尋找走失的貢品,等你回來了,大象就會“老馬識途”自己走回莊園?!?/br> 沈今竹問道:“那么大的東西,你打算葬藏在那里?” 徐楓說道:“我們徐家在鎮(zhèn)江有好幾處別院和莊園,你放心,這套法子若是不成,我還有好幾套計劃呢,定幫你拖延幾日——你真的要進京做荷蘭人的說客嗎?如果你不愿意,他們不敢強行逼你的,這里是大明,你身邊有我?!?/br> “我肯定要跟隨使團進京。”沈今竹點頭說道:“荷蘭人本來就是做海盜起家的,他們的強盜邏輯聽來無禮野蠻,弱rou強食也有對的地方。要和人講理,拳頭不硬是不行的。我進京不是為了給荷蘭人當(dāng)說客,而是要親自給慶豐帝講述外面的世界。我們已經(jīng)落后與人卻不自知,依舊以□□上國自居,其實早已危機四伏了,帝國要改變,就要主動去探尋大航海的世界?!?/br> “我知自己人言微輕,說話不太頂用的,可還是不甘心,想要試一試,怕將來強敵的艦船都開到了金陵,就悔之晚矣。大明水師打不過荷蘭人。我們可以慢慢的用利益麻痹對方,把臺灣從荷蘭人一點點的摳回來,把葡萄牙人排擠出澳門。希望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其實徐楓并不理解沈今竹的計劃,兩人這三年處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沈今竹對海外的描述在他看來比夢境還要夸張,他也不覺得大明帝國已經(jīng)開始衰落,但盡管如此,徐楓還是支持沈今竹跟隨使團進京的決定。 徐楓頓首道:“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不過——你真的決定帶這個在海外認的干爹一起去金陵?” 碼頭上,穿著玄色通袖袍、一身大明打扮的弗朗科斯肩上背著一個竹編的書箱,對著楓竹二人笑瞇瞇的招了招手。 沈今竹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他怕我跑了,我去那里他就跟去那里。反正一到金陵,我就把他扔到客棧,隨他出去瞎逛,不會帶他回烏衣巷的,現(xiàn)在還不到挑明身份的時候?!?/br> 輕舟小船徹夜航行,速度很快,在天蒙蒙亮?xí)r到了金陵的三山門外,城外全是各種榻房,沈今竹暗嘆道:慶豐帝這個小氣鬼,三年前曾經(jīng)許諾給她一間榻房的,作為回報,她會把榻房每年利潤的兩成給慶豐帝??墒撬й櫫耍瑧c豐帝若是信守諾言之輩的人,就應(yīng)該把那件榻房利潤的八成送到烏衣巷沈家,交給祖母保管著嘛,怎么她一失蹤,這件事就像從來沒發(fā)生過似的。哼,這次進京,我一定要把這三年的帳算一算了,一國之君,君無戲言,難道都是屁話不成? 沈今竹垂涎三尺的看著一路的榻房,弗朗科斯則手拿著一個磨的尖尖的石墨條,飛快的在鋪在畫板上的白紙上作畫,畫下榻房的模樣,沈今竹探頭看去,見圖畫上榻房掛出去的旗幟被風(fēng)卷起的褶皺都惟妙惟肖躍然紙上,便嘆道:“弗朗科斯,如果你不是生意人,應(yīng)該會是個不錯的畫匠啊?!?/br> 弗朗科斯一邊繼續(xù)作畫,一邊得意的搖頭笑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家庭教師說有畫畫的天分,我也很喜歡畫畫,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畫室里,被家族人取笑說我是個女孩子。我父親很生氣,他砸了我的畫室,把我拉到街頭畫匠藝人那人去,指著他們瘦弱的身軀和破舊的衣服問道,弗朗科斯,畫匠注定窮困潦倒一輩子,你要過他們的生活嗎?哈哈,我那時都受不了吃隔夜的硬面包,答案當(dāng)然是不了,就放棄畫畫的愛好,跟著父親做生意。 “后來我游歷世界,全球都有我的生意,我只有有空就寫日記,但是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用文字是表達不出來的,便重拾了畫筆,將這些畫下來。這也是一筆財富呢,我的女兒,只要你幫我們說服了大明皇帝,我會兌現(xiàn)承諾,將這些財富都傳給你?!?/br> 連皇帝的話都不算數(shù)呢,何況是你!沈今竹自是不信的,笑道:“你經(jīng)常對我說,不要相信政客和商人的話,你是打算收回這句話嗎?!?/br> 弗朗科斯笑笑,沒有說話,繼續(xù)他的繪畫工作。他畫下榻房、宏偉的三山門,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亮了,三山門轟然打開,成群結(jié)隊的生意人進出其間,沈今竹低聲說道:“把畫都藏到懷里,別露出來,小心被五城兵馬司的人當(dāng)做jian細抓走?!?/br> 弗朗科斯照辦,可是剛?cè)肓顺情T,便對金陵城街道的繁榮和寬廣震撼住了,忙不迭的取出石墨條和畫紙貪婪的記錄著眼前的世界,幸好其是坐在馬車里面,外人看不清楚。 沈今竹將弗朗科斯安排在貢院附近的一處客棧里,這老頭根本在客棧里呆不住,嚷嚷要出去,沈今竹怕他到處亂闖走失,便將客棧的名字和地址寫了個紙條給他,由著他出去逛,然后急沖沖雇傭了一輛馬車往烏衣巷走去,徐楓已經(jīng)告訴過她,烏衣巷的人都以為她在京城和父親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只有二堂姐沈韻竹才知道真相,她突然出現(xiàn),若沒個合適的理由,恐怕難以騙過眾人。 那就——就說家里父母給她說親,那個人她討厭的緊,所以偷偷溜回來了吧。沈今竹暗自打定了主意,這樣的舉動應(yīng)該比較符合她的個性。 馬車駛過了朱雀橋,第二個路口就是烏衣巷了。沈今竹暗暗覺得不對,怎么這巷子口那么安靜?沈今竹下了馬車,去巷口的茶館歇腳,正要向店小二打聽消息之時,一個儒生模樣的人開口問道:“小二,我今日來烏衣巷沈家尋親,守門的說他們家大小主人全不在家,我再要問他們他們?nèi)チ四抢?,那門子懶得理我,讓我吃了個閉門羹,唉這高門大戶的人家,連門子都傲氣的狠吶,我好歹是個秀才,這門子都瞧不上眼,唉?!?/br> 店小二笑道:“聽相公說話的口音,是剛從外地來的吧?這金陵就是這樣,讀書人多,有功名的人多,在貢院街上走,您若是沒個舉人的功名,都不敢大聲說話呢。這烏衣巷沈家現(xiàn)在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家里的姑太太嫁入豪門,來往都是大官,就是勛貴,您這個秀才去沈家拜訪,手上沒有人家寫的請?zhí)萏霞葲]有注明是什么親戚、沒有寫明是什么官身,也難怪那門子給你吃個閉門羹呢。” 那儒生嘆道:“唉,家都中落啊,偏偏去年秋闈又落榜,日子過的越發(fā)不堪了,我千里迢迢從蜀地來金陵投親,卻連人家面都見不著,也罷也罷,這老天要我死心,從此我還是安于陋室,別想什么榮華富貴的美夢了,自己踏踏實實讀書考取功名吧,將來衣錦還鄉(xiāng),坐著官轎來此,人家門子才肯給我開門呢?!?/br> 明明是茶館,這窮酸秀才話里的酸溜溜的氣息足以把茶碗變成醋碗了,沈今竹覺得很好奇,這是家 里那門子的親戚?從來沒聽說過有親戚在蜀地啊?為了看清這個所謂親戚的相貌,沈今竹還特地挪了一張桌子,用眼角的余光掃視了一下此人,頓時嚇一跳——此人和二堂哥沈義然有五分的相似呢! 年紀(jì)好像和二哥差不多,面目算是俊秀,就是矮了些、酸了些、黑瘦一些。 沈今竹心里頓時卷起了一陣風(fēng)暴,大伯是抗擊倭寇時英勇殉國的,這個在朝廷邸報和封賞的圣旨上都寫的清清楚楚,那么這個相貌和二哥有五成相似的人是打哪里來的?以前聽家里人說過,大房只有一個庶出的大jiejie,早就嫁人了,從來沒有庶出的哥哥??? 或許是憑借相貌有幾分相似,冒認親戚、上門訛詐的?沈今竹暗道。 這時那店小二被酸的捏著鼻子給秀才茶碗里頭添了一道水,說道:“門子的話不是托詞,沈家這幾日確實沒有人,都跟著他家老太太去雞鳴寺上香祈福去了,我聽沈家采買的人說,他家老太太要把第三子出了沈家宗譜,寫在入贅的崔姓丈夫名下,重新開宗立派,讓丈夫也有個后?!?/br> 那酸秀才聽了,不屑的笑道:“這沈老太太也怪有意思的,她招過兩次贅婿呢,她只記得第一個崔姓丈夫,難道第二個巫姓丈夫就徹底拋在腦后,當(dāng)做從來沒有過?呵呵,果然是招夫的女子都薄情寡義,丈夫說換就換,不知守貞從一而終。都說妻子如衣服,這沈老太太倒好,把丈夫當(dāng)做衣服換了一件又一件。以前的巫姓丈夫不過是在外頭納了一個妾,男人三妻四妾豈不尋常?何況人家妾侍都挺著大肚子上門低頭叫jiejie了,她只是不肯應(yīng),還把丈夫連侍妾一起趕出了金陵城。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她不知道體貼丈夫,對好meimei憐香惜玉,還說了狠話,要他們從此不得踏入金陵城半步,否則見一個殺一個呢?!?/br> “唉,你說這世上還沒有天理,這種悍婦富貴一生,丈夫和孕婦meimei卻被逼的遠走蜀地,后來為了糊口,一個棄了書本子做行商,銀子沒捎回來半個,人卻從此消失,那可憐的孕婦不得不帶著襁褓中的兒子改嫁他人……” 此時店小二已經(jīng)提著開水壺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留下這個窮酸秀才喋喋不休的吐槽沈家老太太。沈今竹聽到“遠走蜀地”四個字,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聽著秀才的口音來歷和對當(dāng)年祖母當(dāng)年毅然休贅婿的看法,難道這個秀才是那個孕婦生下兒子的后代? 可如果是這樣,這個酸秀才和沈家是一點血緣關(guān)系都沒有,怎么會在活不下去時想出大老遠從蜀地跑來金陵尋親的想法?但是他明明和二堂哥相貌相似??! ——難道?沈今竹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據(jù)說祖母和祖父在外游歷時生下大伯的,大伯兩歲了才抱回金陵城和曾祖父見面,據(jù)說祖母在休掉第一個贅婿時,次月就由曾祖父做主,招了祖父做第二個贅婿,那時祖父還是沈家的一個青年掌柜。小兩口成親不久就出門游歷去了。 也就是說,祖母應(yīng)該是在休夫時就已經(jīng)有孕了,大伯和爹爹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而酸秀才的父親和大伯是同父異母兄弟,所以二堂哥沈義然和這個酸秀才相貌有五分相似,這個酸秀才是來投奔大伯一房人家的! 尼瑪!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啦!沈今竹很像此刻就把這個窮酸秀才狠狠打一頓,要他知道厲害,從此不敢踏入金陵城半步——咦,這個想法怎么和祖母一模一樣呢? 但是萬一這個窮酸秀才還有兄弟姐妹一道來金陵怎么辦?還是靜觀其變,偷偷跟蹤他,摸清了底細再說——但是無論如何,也要在他死皮賴臉和大伯一家認親之前把他收拾掉,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葬,否則這事會把沈家鬧的雞飛狗跳,永世都不得安寧,祖母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萬一被氣的中風(fēng),恐怕兇多吉少! 反正我也知道祖母他們都在雞鳴寺給祖父燒香祈福,等處理完了窮酸秀才,我就去雞鳴寺找祖母。 沈今竹打定了主意,這時酸秀才結(jié)了賬,耷拉著腦袋下了樓,沈今竹也跟著結(jié)了賬,遠遠的跟在后面,酸秀才尤不死心的走到沈宅門前,低聲對著大門咒罵了幾句,才步行離開了烏衣巷。 這種卑劣齷蹉的人品,考不中舉人就對了,免得以后做官禍害百姓!看著這張和二哥有五分相似的臉,沈今竹恨不得把這張臉戳爛了,暗想千萬別遇到熟人把這酸秀才誤認為是二哥來打招呼,這酸秀才在茶館里就敢旁若無人的大放厥詞,萬一在親朋好友面前捅破了身世,這事情也是不好收場的。 一路瞧瞧跟蹤這個酸秀才走街串巷,四處閑逛,還在一個面鋪吃了午飯。幸虧沈今竹對金陵城各個街道了如指掌,才不至于跟丟了,心想祖父若地下有知,就保佑酸秀才不遇到沈家熟人吧,否則咱們?yōu)跻孪锞鸵L(fēng)崩離析,家宅不寧了,連祖母她老人家都可能一命歸西,嗚嗚,祖母不要死,她老人家還沒看我成親生子呢。 就這樣一路跟著酸秀才到了城中的上元縣火瓦巷,這是一條極其僻靜的巷口,集聚著城內(nèi)瓦匠和石匠,此時正到中午,工匠們都出門干活去了,巷口一片寂靜,這酸秀才摸出鑰匙在一個低矮的房子前面開門,沈今竹恍然大悟:原來這秀才住不起客棧,就在窮巷子里租了一間廉價的民居暫時住著,要不要找個借口敲門進去,看他有沒有同伴一起來金陵? 正思忖著,巷口突然跑來一個披散著頭發(fā)的中年婦人,那婦人哭叫著,“快來人啊!救命??!有人要搶我的孩子!” 那婦人抱著一個襁褓拔足狂奔,鞋都跑掉了一支,腳上的白綾襪也快要被甩來了,后頭追著兩個中年男人。 火瓦巷靜悄悄的,顯得這婦人哭聲更加凄厲,那婦人穿著厚重的馬面裙,一時不慎,被裙擺絆倒了,倒地的同時還護著懷里的襁褓,硬生生在半空扭轉(zhuǎn)了身軀,側(cè)身摔倒,沒傷著孩子,可是熟睡的孩子似乎受驚了,揮舞著小拳頭哇哇大哭,只是哭聲貓叫似的,氣息很是微弱,兩個中年男人跑過來將婦人圍住,說道:“你這個瘋婆子,抱著孫女出來瞎跑,傷了孩子怎么辦?還不快跟我回去!” 婦人抱著哭泣的孩子正好瑟縮在秀才租居的房子前面,用手掌大力拍著門,大聲叫救命,那酸秀才吱呀一聲開了門,只露出半個頭,兩個男人一個上前將婦人摟抱住,防止她再跑,另一個對秀才說道:“對不住您,我家老婆子是個瘋子,見媳婦生了個孫女,心里不高興,病又犯了,搶了孩子往外跑,說她去土地廟求的是個帶把的孫子,而不是個賠錢貨孫女,她要把孫女還給土地爺,求土地爺把孫子還回來,唉,真是想孫子想魔怔了?!?/br> 婦人尖叫道:“他們胡說!他們想要把孩子搶回去活活淹死??!說什么劉家能重獲富貴,是因為聽從道士的忠告,要洗女三代,方能使得劉家永享富貴,如今前兩代出生的第一個女兒都淹死在水盆里了,要淹死第三代頭生的女兒!我家小姐這幾年接連流產(chǎn)了兩次,好容易生下這個孩子,怎么舍得看見女兒活活被淹死?!我冒死將孩子搶出來,他們又來將我滅口,把孩子搶回去淹死,求求這位相公,救救我們,我們崔家也是金陵大族,將來必定報答你啊!” 中年男子回頭對抱著婦人的男人吼道:“還不快堵住這個瘋婆子的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胡言亂語!” 又笑著對酸秀才解釋道:“打擾您歇午覺了,我們這就帶著這個瘋婆子走?!?/br> 酸秀才看了三人一眼,啪的一聲關(guān)上門,婦人被堵了嘴,絕望的朝著緊閉的大門嗚嗚叫著,中年男子回頭伸手要去搶婦人懷中的孩子,冷不防一陣寒光閃過,耳朵劇痛,男子痛苦的握住噴血左腦袋,但見一只耳朵在青石板的路上彈跳! 來者是一個面目清秀的書生,和他面目不相稱的是目光的狠戾和手里血淋淋的匕【首。沈今竹冷冷的對著抱著婦人的男子說道:“放了她,否則你也要嘗嘗失去耳朵的滋味?!?/br> 那男子看著地上帶血的耳朵和捂著腦袋大聲呼痛的同伴,嚇得臉色發(fā)白,但是想起主人的囑托,他還是緊緊抱著掙扎的婦人不肯放手,辯解道:“這位公子誤會了,我們并非作jian犯科、拐賣婦女孩子的人販子。這個瘋婆子是我的大嫂,她——” “一派胡言!”沈今竹打斷說道:“這婦人若真的重男輕女,想把女嬰遺棄,為何摔倒時會奮不顧身護著孩子、另可自己當(dāng)做人rou墊子?光天化日之下,好大的膽子,敢搶婦女孩子!” 那男人見謊話被戳穿了,又見對方好像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便橫下心來,從腰間摸出一個短刀朝著對方刺去! 啪啪兩個回合下來,男子和同伴一樣也是失去了一只耳朵!青石板上的耳朵成雙對。 婦人抱著嬰兒跪地道謝:“多謝恩人相救,求恩人好人做到底,將這兩個歹人的馬車趕過來,送我們回崔家報信,我搶了孩子回來,他們?nèi)f一折磨我們家小姐怎么辦?小姐剛剛生產(chǎn)完畢,連走路都艱難啊,如何能逃出他們的魔爪。我要稟告老爺夫人,求他們?nèi)ゾ刃〗?,老爺向來最疼這個唯一的女兒了,他們劉家雖然勢大,我們崔家也不會見死不救,任憑小姐受苦的?!?/br> 沈今竹二話沒說,從巷口將馬車趕過來了,扶著婦人上了馬車,行駛到酸秀才門前時,沈今竹猛踢大門,罵道:“看你也是個男人!如何見死不救、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兩個歹人在你大門前打女人、搶孩子?真是個慫貨!” 那酸秀才更加不敢開門了,在里頭哆嗦道:“我是個外地人,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的,孤身一人來金陵投親,我不敢惹事啊,再說剛才這兩人說的也有理,我就——” 聽到“孤身一人”四個字,沈今竹心里有了譜,心想等我把這婦人和嬰兒送到安全地方,再回來想法子處置這個孤身一人的酸秀才,得逼得他不敢上門認親。 言罷,沈今竹揮起手中的鞭子,將馬車駛出巷尾。沈今竹坐在車轅子上問婦人,“你們小姐家在何處?” 婦人說道:“文昌巷崔家,我們老爺是金陵禮部的左侍郎?!?/br> 沈今竹脫口而出:“可是金陵崔打婿?”金陵傳奇人物崔打婿就是禮部左侍郎,當(dāng)年幺女出嫁時打女婿一戰(zhàn)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