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明明知道他說得都是對的,也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可就是沒有由來的生氣! 肖祈翻了個身,這月云生竟就這樣忽然闖進自己的生活,毫無理由的對他好,甚至舍命相救,無論怎么想都覺得莫名其妙! 本來他這次來北戎救大皇兄,也不指望他會來,但心底還是有種感覺,他一定不會放任自己一個人去北戎,結果看見他真的來了的時候,他的心里真是既欣喜又矛盾…… 因為太期待,所以也太怕失望,寧愿一切都做最壞的打算,那樣才可以在得知結果的時候,不那么難過。 “衛(wèi)南白,月云生……”肖祈不由喃喃自語,“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呢?” 而你……又為什么會知道,他心中那根刺的存在? 小時候,他仗著母妃的百般疼愛和父皇對母妃的盛寵,在宮里橫行霸道。而六年前,如果不是他鬧脾氣,執(zhí)意要母妃到十里長亭接游學歸來的自己,他們也不會遇刺,母妃也不會為了保護他而死…… 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報答母妃,她便香消玉殞。 那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心頭,日日發(fā)疼。 所以,在看見杜云竹的時候,他才這樣控制不住。 明知道那是錯,明知道那是毒,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通過這樣可笑的舉動欺騙自己,救贖自己。 這件事,從來沒有人知道。可是,月云生卻知道。而且他還說,他要為他刮骨療傷。 翻來覆去大半天,還是沒辦法睡著,肖祈又想起剛剛黑耀的話,念著那人那次受過的箭傷。 思前想后,他干脆從榻上爬了起來,拿了件外衣披上,便朝月云生那里走去。 ~※~※~※~ 肖祈進來的時候,月云生正在翻看堆在案前的典籍。 聽見聲音,他頭也沒抬,淡淡地說道:“都統(tǒng),何不去休息?” 那云淡風輕的樣子,就像方才兩人的爭鋒相對,從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肖祈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頓覺身子一沉,月云生順勢偏頭,便看見肖祈竟靠著他的背,閉上了眼睛。 “我睡不著。”肖祈輕哼了一聲,閉著眼睛似乎在那人身上嗅了嗅,最后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繼續(xù)靠著,“都是被你氣的?!?/br> “……” 睡不著就來他這里,還如此理直氣壯? 月云生瞅著他半晌,挪了挪身子,似乎想避開他??墒?,肖祈連眼睛都沒睜,大手一伸干脆摟住了月云生的腰,硬生生讓他側過身子。然后,把頭枕在他的膝上,毫不羞恥地說道:“我氣得腦仁都在疼,剛剛翻了半天都睡不著,全拜你所賜。” “……”這人簡直無理取鬧,得寸進尺!月云生低頭看著肖祈,“都統(tǒng)……” “阿祈。”肖祈扁了扁嘴巴,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本緊繃的神經與心底那些理不清的糾葛,到了月云生的身邊便煙消云散。 所以,從剛剛一進帳的時候,他就決定了,就憑這人帶給自己的這些溫暖、安心與那久違的安全感。他打定主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絕不輕易放開他。 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二字:“阿祈?!?/br> “嗯?!毙て韽纳迫缌鞯貞艘宦暎骸霸粕鷨疚液问拢俊?/br> 月云生覺得,他的理智總會被肖祈弄得游走在崩潰邊緣,“……若是睡不著,可要軍醫(yī)為你看看?” “不必了,我覺著這樣挺好?!毙て碚f著,還故意用臉在他腿上蹭了蹭,“嗯,真舒服?!?/br> “……” “噢,你繼續(xù)看你的?!毙て硖癫恢獝u地說道:“我向來很懂事,我睡我的,不吵你。” “……” 月云生無言以對,敢情肖祈是上他這里找枕頭來的? 第29章 【零四】 珍異藥物,肖臨被俘 “噢,對了?!毙て碚f著便伸手在自己懷里掏了一會兒,然后把一個精致的木盒和一管藥膏拿出來,遞給了月云生:“這個給你?!?/br> 月云生接過后打開,看著里面那些藥丸愣了愣:“這是什么?” “出來前在宮里順手拿的藥?!毙て砺唤浶牡氐溃噶酥负凶樱骸班?,大的那顆是九轉還魂丹,小的那五顆是龍血芝做的解毒丹,太醫(yī)說服用一顆便可緩解百毒。哦,還有那管藥膏據(jù)說是血玉骨參做的,對傷口恢復、活血祛斑有作用。” “……” 月云生驚愕地看著肖祈。 肖祈見了,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月云生盯著肖祈半晌無話,任誰收到這些珍異藥物都很難不驚訝吧?特別是其中的九轉還魂丹,據(jù)說這世上僅存五顆,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而百越這一顆還是兩年前,天機子為感念當今圣上的救命之恩,親自贈予陛下。但沒想到,皇帝竟然在肖祈出征前,把這些珍貴的藥,全部都給了他。 “阿祈,這藥我不能收?!痹略粕皖^,把藥遞給肖祈,“有道是,無功不受祿。月云生受不起。” 肖祈早料到他的反應,看著他也不動手接過去,只是故作忐忑不已地道:“我聽人說這齋月樓的一條消息便價值千金,你堂堂樓主來陪我打仗,竟分文不取,說實話,我這心里還真是七上八下。”說著他還故意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這想了這大半天啊,云生你也不缺銀兩,我好像也沒什么能給你,唯獨這幾樣藥,覺得還可以拿出手。所以……” 月云生無奈地笑了笑,這肖祈連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真是不得不服,“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收了我的東西,最后卻沒有和我一起大敗北戎,凱旋還朝?!毙て砉室忸D了頓,厚顏無恥地道:“那我回去后,就可以放心的四處說,堂堂齋月樓也不過如此,父皇要是大發(fā)雷霆,還有你和我一起背黑鍋,想想還真好啊!” 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月云生不由微微一笑,“如此看來,此物還真是燙手山芋。不收,阿祈覺得我有異心。收了,便等于立下軍令狀,還要賭上我齋月樓的名聲?!?/br> “不燙,不燙,一點都不燙。你也不要太有壓力。”肖祈一臉堆笑:“我們這是互利互惠,相信以云生之力,北戎必不在話下?!?/br> “承蒙厚愛。那便卻之不恭了?!痹略粕α诵Γ缓檬障履撬?。其實,適才肖祈繞了那么大一個彎,無非是想讓他收下那藥。他原本想著要瞞過去,可肖祈還是知道了,他因為救他,上次的傷勢尚未痊愈。低頭看著那藥盒,自己還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肖祈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休息,“阿祈,我先瞇一會兒。你一個時辰后喊我起來,大皇兄那邊的事兒,估摸著還得繼續(xù)派人去查?!?/br> 放在桌上的手緊了緊,月云生聞言沉默片刻,后來才輕輕應了一聲。 肖臨此刻恐怕是……月云生心中微嘆一聲,看著肖祈眼眶底下那濃重的陰影,心中百轉千回,最后也沒忍心說。還是等他休息一個時辰再議吧,他這忙了幾宿,再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月云生想了想,用紙卷了幾個小球,以指為介,彈滅了另外幾盞燈,只留案上的那一個,然后把燈挪開了一點,讓光線更暗了一些。 一時間,整個大帳里靜得,只能聽見翻書的聲音。 可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故意放輕的腳步聲。 隨后,大帳的簾子被人猛地掀起,隨著料峭的寒風一起襲入帳中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眼睛猛地一睜,肖祈的手已然按在赤霄上。 月云生也放下了書,抬頭朝那邊望去,薄唇緊抿。 只見黑耀和青蘿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飛快地走了進來,接著兩人輕輕把那人放在一旁,朝肖祈跪下,沉聲道:“青蘿、黑耀見過主子?!?/br> 肖祈早已坐了起來,面容冷峻的看著旁邊那個生死不明的人,“起來回話?!?/br> “主子,我們剛剛在白虎山不遠處,發(fā)現(xiàn)這個人昏倒在來大營的路上,故而不敢耽擱,立刻帶他回來了。屬下們怕事有蹊蹺,故而避開了所有人,偷偷把他帶回大營。” 肖祈從榻上下來,走近那人,伸手拂開他額前的發(fā),待他看清那個人的臉后,神色頓時為之一變。 大手一揮,肖祈扭頭冷聲對黑耀和青蘿二人道:“他方才來的路上,可有說什么?” “回主子,沒有。屬下們發(fā)現(xiàn)此人的時候,他已經傷重昏迷。” 靜靜地看著二人,肖祈的視線寒光逼人,鋒利非常:“此事絕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你們先下去待命?!?/br> “是,主子?!?/br> “還有脈象?!痹谛て砼c青蘿、黑耀二人對話的時候,月云生也走了過來,蹲下為那人把脈。他放下那人的手,看著一旁的肖祈輕聲說道:“但此人傷勢太重,怕是撐不過去。” 肖祈聞言,心下一沉。 大帳里的燈光昏暗,他看了一眼月云生,只不過是轉瞬的猶豫,便低聲和他說道:“云生,這人是大皇兄身邊的四大親信之一,叫褚健?!?/br> 月云生聞言一愣,不敢置信地與肖祈對視一眼,肖祈輕輕搖了搖頭,“若是如此,恐怕大皇兄是……” “九殿下?” 在他們輕聲交談的時候,褚健竟奇跡般地醒來了,他眨了眨眼睛,費勁功夫才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樣子,似乎有些驚訝。他面前的,竟是原本應在宮中的九皇子肖祈!但因為傷勢過重,褚健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是我,詳情來不及細說?!毙て沓谅晳?,“我只問你三件事,大皇兄此刻情況如何,身在何處,是誰泄露了夜襲風聲?” 眼中閃過一抹痛色,褚健撐著最后一絲清明,斷斷續(xù)續(xù)地道:“九殿下,大皇子被北戎所俘,似是要帶回北戎皇宮,此刻生死不明,其他人全部戰(zhàn)死白虎山,至于泄密,屬下也不知道。褚健本重傷昏迷,沒想到竟……咳咳咳咳……”因為一時間說了太多話,褚健不由咳嗽連連,氣力顯得略有不繼。 聞言,肖祈臉色劇變,他死死盯著褚健,特意壓低了聲音,神情嚴肅地問道:“大皇兄被北戎俘虜一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褚健輕輕搖頭,努力回道:“除……除了……小人外……再沒……” 漆黑的羽睫微微垂下,肖祈忽然伸手輕輕攬住褚健的肩膀,靠近他,低聲在他耳邊道:“那就好。” 隨著肖祈的靠近,那一瞬褚健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九殿下,你為何……”話音未落,卻被肖祈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只能發(fā)出‘嗚嗚’地悲鳴聲,他不敢置信地低頭想朝下面望去,卻被肖祈死死制住,只能無助地掙扎。 “我會好好照拂你的家人,你不必擔心?!?/br> 肖祈握劍的手再猛地一使勁,赤霄劍再進三分,貫穿了褚健的身體,鮮血頓時染紅了寒光閃耀的劍刃,在燭光的映照下,一滴一滴順著雪白的劍身慢慢滴落在地上。 很快,褚健死死拽著肖祈衣袖的手,便無力地跌落在地。 肖祈猛地把劍抽了出來,血便瞬間濺了一地,星星點點落在他黑色的外衣上,像是暗紅色的花色綻放,又似黑夜里最可懼的夢魘,纏了一身。 他緩緩起身,抬手慢慢擦去臉頰沾上的那幾滴血跡。 “肖祈!” 一旁的月云生臉色倏然一變,見狀不由驚呼出聲,盯著眼前的肖祈,不敢置信地說道:“你瘋了嗎……” 肖祈只是極慢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轉身便喚來候在外面的青蘿和黑耀。 兩人剛進來,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他們飛快地看了眼死去的褚健,和手持赤霄的肖祈:“主子您……” “抬下去,好好安葬?!毙て砻鏌o表情地冷聲吩咐道,銳利的目光掠過他們二人,“此事到此為止,明白嗎?” “是,主子。屬下領命?!眱扇艘姞畈桓以賳?,把褚健的尸體抬了起來,便飛快地出去了。 月云生的臉色微微發(fā)白,蹙眉看著肖祈,一言不發(fā)。 肖祈漆黑不見底的鳳眼異常淡漠地看著他。昏暗的光線下,肖祈整個人仿佛浴血而來的修羅,手起刀落,面不改色地奪走生命,在黑夜之中鬼魅般地穿行于成堆的枯骨之中,神色極冷卻也極美。 似乎是從喉底發(fā)出一聲極輕的笑,可是笑意未達眼底便一瞬間消失,肖祈盯著驚訝萬分的月云生,棱角分明的臉仿佛嚴冬覆蓋了一層厚冰的湖面,冰冷無情。 “月樓主,你怕了嗎?” 第30章 【零五】 深夜談話,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