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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說下去,沒留意到越荷漸漸盈出淚水的雙眸。 “朕看著頗為眼熟,只是實在想不起來,究竟是何處見過了。便拿了回宮來,預(yù)備讓人查查看……”他忽然一驚,“阿越,你怎么啦?怎么哭了!” 理貴妃的確在哭。 一顆極大的淚水,綴在她的眼睫上,隨著幾次顫動,終于砸落于地。 以為已經(jīng)痛到極致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越荷緩緩抬起頭來:“不必查了?!?/br> “阿越,阿越,你究竟怎么了……”皇帝有些心慌。 越荷低下頭,用力將胸口的繩結(jié)扯斷,抓住了那冰涼金燦的小物。 旋即,她微微含淚,一手捏著,將小銅馬送到皇帝眼前。 江承光方才將銅馬出示給她,是托在掌心。如今,越荷輕輕將屬于自己的那半,也放了上去。兩半銅馬除左右之分外,竟無差別。她將它們合二為一。 銅馬合符,天衣無縫。 “圣上想起來了么?”她笑著,“想起來,這究竟是什么?” 江承光張口結(jié)舌:“這、這怎么會……這是……”靈光忽然一閃,“是三皇子,是咱們喜鵲兒抓到的!是他的抓周禮!銅馬合符,就是喜鵲兒的銅馬合符??!” 可想明了銅馬的來路,疑問反而更深。 他疑惑地注視那對嚴絲合縫的銅馬,又茫然看向越荷:“為什么另一半,會在成國公手里?”還讓他至死都緊緊攥著。 是啊,為什么呢。 越荷舉步近前。離得這樣接近,她看得清江承光的無措,心中才更覺悲哀可笑。 她緩聲道:“自然是我給的?!?/br> “你給的……”江承光成了一只學(xué)舌的鸚鵡,他被她出人意料的舉止驚住,只會反復(fù)地問,“阿越,你為什么要……什么時候、怎么會……” 越荷站定他面前,輕聲道:“這是我給我娘的信物。” “我與我娘久別重逢,不勝悲喜,又被迫即刻分別。心中苦悶,便互留信物,好做念想。這半只銅馬,便是我給她的。與我留下的這只,恰是一對。持之可以互辨身份?!?/br> “至于這只銅馬后面又經(jīng)歷了什么,為何我娘會給了我爹,我爹又攥著不放……” 她愴然道:“我也很想知道,卻再也沒有答案了?!?/br> “你……成國公……阿越,你為什么要把他們叫做……” “因為那就是我的父親母親。” 燭火輕輕晃動了兩下。 她半仰著頭:“圣上當真認不出我么?” 江承光啞然而驚駭?shù)乜粗?/br> 他想要張嘴,想要說出什么,心臟被瘋狂而不可思議的猜測亂撞著??伤麉s被禁錮在原地,手腳軀干麻痹不已,連眼眶都酸澀起來。 只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平靜道,“故賢德貴妃李月河,見過圣上?!?/br> “哐當”一聲,不知什么被推翻了。 江承光踉蹌退了幾步,他的呼吸急促、心臟狂跳、手腳冰冷…… 卻仍是搖頭,帶著自己也難理解的心慌與陣陣絞痛:“這不可能!” 他不斷擺首:“太荒謬了!你是理貴妃越荷,是越威老將軍的后裔……你若不喜歡這個封號,可以讓朕改掉。怎能……”可他的聲音里,染上了哽咽與慌張。 殿內(nèi)只有皇帝急促的喘息。 “你是姓越的,不是姓李,對不對?你不可以欺瞞朕……不會有這么荒唐的事情?!?/br>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了,眼前一會兒是理貴妃雍艷的臉,一會兒又是另一張面容。直到兩張臉合二為一,都映入那雙靜淵般的鳳目中。 她道:“相伴十五載,圣上當真認不得李月河么?” 淚水無聲無息,順著皇帝的鼻梁,落了下來。 他哽道:“都退下,殿內(nèi)外不許留人?!彪S即,他跌撞著上前,緊緊攥住她的雙臂,在殿門合攏的那刻,反復(fù)地問道:“是你么?阿河,是你,你回來了?” “是我。”她靜靜回答,“李月河回來了?!?/br> “我知道是你……”他想對著她微笑,卻擰出道道難看的溝壑,“太好了!阿河,月河,你回來了,太好了!”有一簇火星,點亮了他的眼,漸漸地,盛放出極致的喜悅來。 江承光用力將李月河攬入懷中,閉目吐息,淚水弄濕了翹起的嘴角。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上蒼垂憐,又讓朕見到你了。” 他有些語無倫次:“一直是你么?對、對的,一直是你。一定是你!” “朕見你第一眼便……月河,你真的回來了!”抱著她的雙手,胡亂地捂住了臉,“太好了!朕還有話要同你說的,朕沒來得及說,朕這回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告訴你……” 這樣的喜極而泣,或是動情擁抱,卻沒能讓懷里那個女子,有絲毫反應(yīng)。 江承光還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中未覺,他顫抖著道: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是六年?還是七年?中間可受苦了么?對,這些是不是不能說……怕老天聽到又要把你帶走。不妨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他又抹了一把臉,臉上滿是歡暢振奮,又夾雜著幾分迫不及待: “可是有許多話,朕憋在心里,欲同你說好多年了。原以為再無相見之日?!彼行┬⌒囊硪淼钠谂危半薏恢憧喜豢辖邮?,月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