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頁
她是愛過他的,那年的草原,她見他果決英武,又以百姓為念,不由心向往之。 縱然如今同樣的利刃刺向了她的父親,她又有什么資格拒絕呢。 不是一個人的野心,不是一個人的忌憚,而是雙方都已高舉兵刃。 她能做的或許只是尊重和成全。 至少在她無力讓父親軟化的時候,她也不能去奢求江承光。 她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可是倘若事情真的走到那個地步—— 這畢竟是她愛過的人。越荷的回握似乎使江承光感到激動。 他猛然抱起了她,牡丹花叢又搖晃起來,月色清澈而空濛。 前世今生,公理情意…… 正如那滾落在地上的牡丹,已經(jīng)注定不可能回去了。 第179章 斷腸人去 那碗落胎藥便是前世最后一個…… 那日過后, 皇帝更加眷戀于理妃,常常留宿于九華殿中。 朝堂上的風暴更為猛烈,但他在越荷的身邊, 卻似能覓到一絲寧靜。雖然這寧靜下總是潛藏著不安——玉河如今幾乎不愿意和皇帝說話了, 越荷素日又與玉河親近。 但是每次越荷要張口,皇帝都能通過和喜鵲兒說話,及時含糊過去。 幾番下來, 越荷亦明白對方的意思,心里只覺堵得慌張。 但是, 她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行事便不能只圖意氣。 朝堂之事越荷無力干涉,道理卻是明白的。 無論爭執(zhí)的開端,誰的錯更多一些。鬧到如今的地步,為著大局,低頭的那個人也絕不能是皇帝。 縱然也有痛苦掙扎, 但大義在前頭, 越荷是難以發(fā)聲了。 更何況, 她現(xiàn)在和江承光, 其實一天也說不上十句話。 皇帝雖然常常與她相處, 但兩人多數(shù)時候是各做各的, 偶爾有句交談,還是為了喜鵲兒。其實從前他們話也不算很多, 但是從未到過這個地步。 隱隱的, 似乎都在回避著什么。 縱然外界都說, 理妃盛寵更似從前。分明前陳那邊不安分,皇帝還格外厚待理妃,可見這女子是真正走進了他心里。然而兩人之間, 到底是生疏了。 如今宮中,理妃盛寵。隨后便是暢貴嬪顧盼,近來也頗有風頭。 寧妃寵愛平平,不過攬有宮權,皇帝待她素來不錯。加之壓在頭上的李貴妃失了勢,寧妃又籠絡住了近來得寵的顧盼,故而宮中是她開始獨大了。 若非理妃還撐著,李貴妃這邊,可稱落魄。 不止后宮中,李貴妃未能歸寧,在朝堂上也是失勢的明確信號。 大著膽子彈劾李家的御史越來越多,甚至深宮中的李玉河,都遭到了兩封彈劾,說她苛待宮人、驕奢無度。玉河當時正在用膳,氣得摔了筷子,罵:“都是些什么黑了心腸的東西!” 不知是誰賣了她,次日又有人彈劾貴妃“不惜物”。玉河又罵了一回,將宮里狠狠整了一番,這才勉強剎住那些朝臣拿她開刀的風氣。 但是玉河罵得再兇,也阻止不了文臣一邊倒的趨勢。 江承光先前提西學之事時,文臣那邊是有些不滿的。 但后來被鐘相給壓了下來,鐘相又拍著胸脯將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定然辦好這樁事,還拿出了看著極可靠的章程。 于是,文臣派才能同仇敵愾,又對付起成國公為首的勛貴派來。 朝堂上日日有攻訐誣陷之事,皇帝輕易不下場,卻挑著李家人的錯處狠狠罰了兩回。其中被批得最兇的便是李不疑,他年輕沒經(jīng)驗,辦差多少有些欠缺。 更何況如今有的是同僚要踏著他晉身,李不疑在兵部,著實是艱難。 兵部的差事,這幾個月最是緊要繁重—— 大夏建國后,雖在四方揚了威名,但西戎人素來記吃不記打。他們是游牧民族,一旦覺得缺金銀了,便要在秋冬扣關擄掠一番。 前些年的李家軍,后來的霍家,都是在與西戎的作戰(zhàn)中磨練出來的。 現(xiàn)在每到秋冬季節(jié),兵部都格外忙碌。安排兵員、換防布置、向戶部支取所需的糧草、收集軍情,事情千頭萬緒,而且又是軍國重任。 一旦犯錯,便不容輕饒。李不疑吃了幾回苦頭,倒是咬著牙沒放棄。 這日,他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府中,卻見門口停著眼熟的車馬,不由怔住。 仆人道:“世子可回來了,蘇相上門問候夫人?!?/br> 蘇相已多年不登成國公府的門了。 李不疑聽了,便知對方是借著看望母親的名頭,想來有事要與父親商議。雖然不知朝堂局勢如此詭譎,蘇相甘冒成為眾矢之的風險上門,究竟所為何事。 他仍然關照道:“千萬不許怠慢了,我父親在與蘇相敘話么?” “是。國公讓世子先不要過去?!?/br> “那我先去看母親?!崩畈灰扇嗔巳嗄?,擺出笑容來,快步而行。 而此時此刻,正堂內,蘇修古卻發(fā)出一聲長長嘆息。 “伯欣兄!”他懇切道,“快回頭罷,悔之未晚??!” 李伯欣側首望他一眼,卻是神色睥睨,臉上俱是冷笑。 …… 蘇修古與李伯欣結識,是在前朝末年。分明兩人已至中年,卻偏偏一見如故。 一個是久做官宦,卻看不慣朝堂黑暗;另一個潛修多年,懷一腔濟世安民之心。兩人何其投機,說了三天三夜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