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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同樣派遣貼身內監(jiān)去問候。然而病床上的李夫人一句“老身死里逃生,實在思念女兒”,卻讓趙忠福汗?jié)窳唆W角,只能打著哈哈說回去再問。 實際上,在李夫人抵京的前幾日,玉河便十分思母。 她對越荷說:“我太想見娘了,便是圣上厭棄我,也該在判決我前,讓我見一回娘親?!?/br> 玉河的生命里遠比月河更為旺盛,她上次的那些話只是以防萬一,給女兒找個退路。實則不到最后關頭,她絕不愿意求死。此刻便是積極地想要見母親一面。 興許她能知道些什么,興許她能改變些什么。 可是,江承光怎么可能答應這個要求呢? 妃嬪歸寧,是極榮耀的事,也彰顯著皇帝的恩德寵幸。 李夫人遇刺受傷,玉河想去看望,合情合理。卻偏偏不會合皇帝的心意…… 想到這里,越荷也有些茫然,只得道:“我們都盡力而為罷?!?/br> 實則,她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皇帝了。 然而,縱然玉河再是努力,抱著女兒求懇,甚至不顧貴妃的顏面哭鬧。 她終究沒能改變江承光的心意。 皇帝不允許貴妃出宮探望重傷的母親,無疑是發(fā)出了更為明確的信號。李夫人遇刺絕不是什么緩和的契機,反而將原先還有些隱藏的對立,暴露得更為嚴重。 干柴火只差一顆火星便能燒起來。 越荷在極度的坐立不安中,已經決定要去面見皇帝。 哪怕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但終究不能什么也不做。 但是,卻是九華殿先迎來了,有些醉意的天子。 第178章 天子醉酒 牡丹在月色下,繁茂而雍艷。…… 那次不歡而散后的日子里, 越荷并沒有去見皇帝。 她在九華殿內,反復地回想,自己兩生兩世的全部經歷, 希冀能夠從中找出些什么, 足以打破這個死局的辦法。她掙扎又迷惘的意志,她的心意牽掛,她的親朋故舊…… 在喜鵲兒的時候, 越荷也曾想過,待對付了前世的仇敵, 今生或許便這樣。 以“越荷”的身份,做皇帝的寵妃,分得不多的情意。好在已經不如前世那般執(zhí)迷,也不會煩憂。陪著喜鵲兒,慢慢長大。 當時,因她生產艱難一事, 連玉河都破了心防, 惶急地喊她jiejie。 不久后更是捉住了洛微言謀害李月河的證據。 對于越荷來說, 那或許是她重生以來, 最為順暢的一段日子。 直到今年開春的時候, 她都是那么想的。 縱然外朝的暗流隱隱到了后宮, 彼時的越荷想的也是,她不該僅僅自保避世。為了玉河和喜鵲兒, 她或許要努力爭取, 要盡快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然而, 一切都破碎得那樣快。 天子與成國公之爭,被擺到了臺面上。 許多不甚敏感的朝臣,或許能悟出, 皇帝絕不會容許臥榻之側有將軍酣睡,絕不會喜歡成國公死死捏著定軍的虎符。但是,直到爭斗被擺到了臺面上—— 他們才發(fā)現(xiàn),那道裂痕已經深到無法彌補。 越荷現(xiàn)在覺得,自己就站在那道裂痕的邊緣。 有種強烈的愿望跳下去,奢望能夠以身填平。縱然理智知道那溝壑何其之深,即便填入自己的身軀,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汕楦猩系耐纯鄥s無法解脫。 或許那終有一天會是結局,那樣落得兩相清凈。 但是在結局到來之前,即便只有一線希望,她也不愿意放棄。 上天賜她重來一回,難道真要她眼睜睜看著父母親…… 月涼如水。 越荷忽然驚醒,才覺小臂酸痛異常。旁邊的豆綠連忙將孩子從她懷里接走,喜鵲兒已然酣睡了,輕嗔道:“娘娘近來想事情出神的時候多了,還是要顧著身子。早些睡罷?” “我……”越荷喃喃自語,心中念頭卻愈發(fā)清晰,“不了?!?/br> “我想去庭前,看看牡丹?!?/br> 牡丹在月色下,繁茂而雍艷。 一朵一朵,花首重而大,卻被莖葉托舉起盛放,不愧花王嶙峋傲骨。 焦骨牡丹,則天皇帝貶之,反而成就芳名。 這世間萬物…… 新養(yǎng)的這些牡丹,半是素淡的顏色,半是濃重的紅紫墨黑,各占一邊。越荷挑中一朵淡綠色的,并不摘下,只是雙手捧著,正淺笑道:“姚黃,你來瞧瞧這個?!?/br> 忽然覺得夜下空寂太久,正有所察要轉身,已有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 皇帝握住她的手腕,身上有些酒氣:“別動?!?/br> 他似夢囈般:“阿河……” 越荷心中一冷,她現(xiàn)在已經清楚,皇帝喚的是前世的李月河。可既然深情,為何冷待多年,又坐視她被人害死?何況現(xiàn)在對方與父親仇恨愈深,越荷實在無法毫無顧忌地待在他懷里。 反手用力地推開,另一只手被他握住難以動彈,竟不慎將那牡丹花莖折斷。 碩大的花首墜落于地,蒙了塵埃。 越荷猛然脫開江承光的懷抱,那些花枝胡亂打在她背上。 “圣上真的看得清楚,臣妾是誰嗎?”她冷冷地問。 轉過來才看得清,江承光究竟喝得有多醉。 越荷素來知道,江承光的酒量不淺。畢竟他做太子時不得父親喜歡,便事事都要想方設法地服眾??v然一開始不擅飲酒,后來強逼著自己,也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