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吧?！苯泄饫淅涞?，“你和張涯，是怎么回事?！?/br>
    ……

    等到月掛中天, 皇帝略帶蹣跚著離開仙都宮。

    心里，卻只覺得可笑。

    原來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原來是自己先入為主。原來是一群成人先給兩個少年判定了罪。

    大皇子為何忽然親近張涯？

    ——只因他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倍感痛苦不安，卻無人可訴！

    在大皇子的心里，溫和明理的張涯，便是一盞解惑的明燈。雖然不能明言，卻能在他的存在中得到慰藉。而他從來和父親不熟悉，也沒有年齡相仿的朋友，驟遭大變……

    如何能忍住，親近這樣一個“則敏哥哥”的愿望呢？

    而張涯作為臣子，也做到了謹(jǐn)守本分。他始終記著自己的身份，始終不敢和大皇子過于親近。

    偶爾幾次安慰，也只是看對方年紀(jì)小，想起了家中幼弟。

    如此明了的事態(tài)，卻因?yàn)榇笕搜壑械钠?，橫遭污蔑。

    想起在自己多番逼問下，大皇子不得不吐露，自己已知曉生母之事的真相。當(dāng)時云舒窈驚恐到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神情……

    江承光閉上了眼睛。

    他當(dāng)年虧欠舒窈，所以許諾補(bǔ)給她一個孩子。

    賀氏也為了孩子的前程而同意。

    但現(xiàn)在，大皇子已然知道了真想。這是他們最不希望發(fā)生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他在藏書館撞見大皇子與張涯親近時，態(tài)度全然擺錯了。

    他沒有詢問，沒有試圖了解，而是直接給兩個少年定罪，氣沖沖拂袖而去。身邊又有那么多朝臣看著，哪怕他們不敢外傳，但事情畢竟已經(jīng)是擴(kuò)散到了宮外。

    更別提自己滿臉怒氣從藏書閣出來，又命人將張涯和大皇子帶出來了……

    有心人自然會窺見端倪。

    大皇子，自此便要背負(fù)著不佳的名聲。

    想到這里，江承光心中有些沉重。

    皇帝不可能將十多個朝臣請來，一個一個解釋真相。

    縱使解釋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認(rèn)為皇帝是在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這已然是死局了。

    或許現(xiàn)在他嚴(yán)厲處置，謠言能夠按住。

    但將來，一旦他打算提拔兩人中的任意一個，必然會再有人出來質(zhì)疑。他們絕不會心服。

    其實(shí)，解決這種事端，唯一的辦法，便是在撞見之時立刻叫破。

    讓兩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事情解釋清楚，自證一番清白。

    偏偏江承光沒有信任自己的兒子。他，已然把時機(jī)錯過了。

    這污水是注定無法洗清了。

    如今想要平息風(fēng)波，只能將雙方都冷處理……

    云舒窈聽了，掩面而泣：她的孩子，不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此后還要被所有人，看成是個主動引|誘講讀的兔兒爺——大皇子主動祈求的神情，朝臣們看得那么明白。

    可怎么辦是好啊。

    江承光心里很清楚：不僅大皇子，在今日的眾目睽睽之后，張涯必將淪為廢子。

    重要的從來不是真假。何況如今，假的也成了真的。

    張涯此前已經(jīng)牽扯入文武之爭，現(xiàn)下出了這等事。就算他再是無辜，只要他留在京中，只要他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就永遠(yuǎn)會有人記著這樁艷|事。

    皇室看重顏面，不能繼續(xù)丟人。

    必須將他遠(yuǎn)遠(yuǎn)打發(fā)走。

    實(shí)際上，在江承光發(fā)怒而走的那一刻——

    張涯與江惟馨的結(jié)局，便已經(jīng)注定了。

    ……

    江城子第一時間便下了封口令，但消息仍然在宮里傳開了。

    畢竟，皇帝帶著朝臣們?nèi)ゲ貢w，不多時又含怒而出，命人將里面的大皇子和張涯帶出來。這樣的事情根本瞞不了人，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

    大皇子與張涯，在藏書閣內(nèi)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讓皇帝如此震怒，大臣們不敢開口？

    人人都有揣度思量。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她們的猜測儼然比真相離奇了無數(shù)倍。

    幾日后，張涯被遷官，改任西南一地的縣丞，就此離京。

    而永平伯一家則是被召入宮中。

    皇帝著重夸獎了世子的英武，并流露出欣賞喜愛，想要結(jié)親之意。

    這便是想要用一個消息，蓋過另一個了。

    也是皇帝發(fā)出的明確信號——結(jié)束此事，盡早翻篇，不要再議論。

    但這，并不能真正平息眾人心中的猜想。

    大公主的婚事固然有些說頭，但永平伯本就是皇帝的嫡系，結(jié)不結(jié)親都是如此。

    京城中人總會記得，總會去想的，是張涯與大皇子的事。

    更何況，京中不知什么時候，漸漸還傳開了，關(guān)于大皇子生母的謠言……

    這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

    原來，大皇子并非謹(jǐn)貴嬪之子，生母竟是默默無名的賀貴姬！

    據(jù)聞，這賀貴姬生得十分美麗妖嬈，狐貍精一個。明明只是個罪臣之女，卻被當(dāng)年還是太子的江承光一眼看中，帶入府中。

    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且賀家當(dāng)年所犯之罪也被再度翻出，乃是通敵賣國。

    最最嚴(yán)重的罪行，莫過于此。

    朝臣們不敢談?wù)摯蠡首拥娘L(fēng)流事，但這一樁流言傳起來，卻是光明正大。

    并且，以誰都沒有想象到的速度，在京中擴(kuò)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