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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顧盼對楚懷蘭的怨憤之意,在對方眼中,自己與楚懷蘭無疑是一伙兒。如今自己遭殃,又與楚懷蘭分道揚鑣,難怪顧盼那一句“吾心極慰”了。 如今宮中紛紛流言她曾定親一事,以顧盼高傲性情及對皇帝戀慕,為此鄙夷她倒不出奇。只是如此外露的急切,想來的確是遭了楚懷蘭的牽連。 越荷默然片刻,強振精神問:“如今宮里還有什么別的事么?” 姚黃答:“除了娘娘的事外,還有一樁。近來永信宮太醫(yī)請的格外勤快,但對外只說是為穩(wěn)妥起見。宮里紛紛傳言,馮順媛的胎不穩(wěn)。” 桑葚道:“這么說,風(fēng)言風(fēng)語全落在娘娘和馮順媛頭上?偏宮里頭就咱們娘娘和馮順媛挺著肚子,這……想來是……”她揣度是有人不樂見皇子出世,但宮中幾年學(xué)會的謹(jǐn)言慎行,卻叫她生生壓了下去,只說:“唉,是個多事之秋。” 越荷嘆道:“是啊,多事之秋?!?/br> 然而,議論此事的宮人們并未想到,至十二月越荷懷胎七月,對于她曾定親一事的議論已漸漸平息之時。馮順媛那分明懷滿了十月多的肚子,竟還在高高地挺著。 宮中有言:妖孽將出。 第101章 阿椒發(fā)難 理貴嬪越荷,曾經(jīng)和男人定過…… 馮順媛是三月末曝出的有孕, 到如今已懷了十個多月了。 雖說是“懷胎十月”,但婦人懷胎多只需九月余。稱為十月,不過是個約數(shù)。然而馮順媛這一胎似極古怪, 分明已經(jīng)懷滿了十月, 卻仍未有瓜熟蒂落的跡象。 此事在宮中議論紛紛。 皇帝亦從前朝繁忙中抽身,專程去探望。照看這胎的洛昭儀只是愁眉苦臉,言說太醫(yī)瞧了也沒甚么問題, 產(chǎn)婆、乳母早已備了多時,可偏偏馮順媛的肚子沒半點要生的跡象。 江承光心里也犯嘀咕, 轉(zhuǎn)著些古怪念頭。然而不等他問出口,洛昭儀已私下回道: “臣妾……照料馮順媛以來無有不用心的,見她總不生產(chǎn),心里難免嘀咕?!?/br> 她的模樣像是慚愧似的。 “臣妾命貼身宮女去伺候順媛飲食、更衣,她果然是小腹高挺,并非假孕。延問了數(shù)個太醫(yī), 的確是十月身孕, 又非什么怪病。臣妾實在無法, 連觀音佛祖也拜了又拜?!?/br> 她溫婉道:“倒是這一拜, 來了些奇兆。” 江承光正心神不定, 聞言又喜又疑:“你講?!?/br> 微言答:“臣妾拜觀音疲累而神游, 似聞天外傳音,言‘春時蒂落第一聲’。說來也怪, 臣妾聽了這話, 頓時清醒。疑是幻覺, 但此七字卻印在腦海中不能忘?!?/br> “哦……”江承光沉吟片刻。 他倒未必信,然而比起宮中“妖孽”的流言,到底洛微言的話更好聽些, 是好兆。既然不是自己失德招來災(zāi)患,那么洛昭儀的說法便有了幾分可靠。 他含糊地給出態(tài)度:“微言是有德之人,上蒼眷顧?!?/br> 洛微言亦懂得奉承:“是圣上有德,微言不過恰逢其會傳話罷了。”她款款笑道:“圣上,咱們只暫且殺了宮中流言,不宜聲張出去。想來再等些時日,定有所報的?!?/br> 江承光允。 于是宮中流言在洛微言的大力整治之下,又消了蹤跡。妖孽妖孽,馮順媛懷的是圣上之子,怎能是妖孽呢?雖如此,但人心里不免犯嘀咕。 越荷因流言甚少離宮,只聽暗線說洛微言仍是不慌不忙、氣度端莊,心道以對方手段,之前又怎會容忍那般荒謬的流言傳出?想是備好了徹底的后手,要打個翻身仗。 先抑后揚,取勝之道。 但她自身懷胎已求謹(jǐn)慎,卻是難再理會那番波云詭譎了。 只有一回江承光來看她時,提起馮韞玉的胎,神色并不見歡喜,隱隱帶著陰郁。 越荷仍記得,當(dāng)時江承光說的是: “……妖孽之說,朕是絕不肯信的。朕未失德?!?/br> 他頓了一頓,眼色更厲:“朕未于天下失德!朕未負(fù)于天,天又如何會負(fù)朕?……”卻無意識地張出一只手,似想要摸摸她隆起的小腹。 越荷聽他繼續(xù)說:“只是祥瑞……嘿!朕也沒多信,宮里近來多有諂媚說法,圣人懷胎十二月而降,馮順媛之胎或許應(yīng)在這上頭。圣人……亦是可笑。” “只圣人總比妖孽好聽些,朕才未擺臉。聽他們說得多了,倒也有幾分憧憬。興沖沖地去瞧了馮順媛,誰料太醫(yī)說胎兒雖不落地卻極健旺,但馮順媛卻是個蒼白萎靡的病樣子?!?/br> 他嘆口氣:“朕當(dāng)時……便灰了一半的心。圣胎,圣胎,固然是好,但弄成這幅人心不穩(wěn)的樣子?……朕少子嗣,不過盼著有孩子安生落地,健旺長大罷了。” “馮順媛挺著肚子,卻是瘦得脫相。站都無力,臉上粉厚得嚇人。” “從前她不說多么知情解意,至少溫順討喜。如今卻是神思恍惚,朕問她一句,要半天才回兩個字,又情緒激動,拉著朕的衣袖要嚎啕。朕雖憐惜她懷孕之苦,見了亦不喜,著她躺著便離宮了?!?/br> “此后,朕又瞧過她一次,卻是嗜睡昏迷未醒,臉色黯淡無光。于是朕再想起關(guān)懷龍?zhí)?,雖到了永信宮,卻只呆在昭儀的宣明殿,而不樂意去瞧順媛的怡春閣了。” 越荷聽他這番剖白,并不動容,只覺心下寒涼。 馮順媛這孕征實在太古怪,皇帝又漠視得過了——似有什么不祥的猜測要浮出水面,回過神來卻見江承光悵惘笑著凝視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