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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神思被拉回,卻也沒了剛才的興致。只淡淡道:“江南多山丘,嬪妾無此福氣。” 江承光微微一怔,旋即握起她的手溫和道:“不要緊,朕教你。” 又道:“隨朕去?”竟已經(jīng)是哄孩子的口吻。 越荷快快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好。” 江承光溫和地凝望于她,面上慢慢籠上一層輕柔的哀傷與自責(zé)。他走過去,將越荷攬入懷中,溫聲道:“阿越,你——你會騎的很好的……朕會帶著你騎‘紫燕’……” 他又默了許久,才啞聲道: “霍昭儀可有與你生嫌隙?” 越荷閉目靜靜道:“無。” “她雖驕縱,卻還知禮,”江承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昭儀若給你氣受了,回頭來告訴朕,朕尋個由頭給你遷宮就是。她是初次有孕,又險些滑胎,心下必然有所芥蒂。近日,你不必常常往她那里請安,朕會與她勸慰一番?!?/br> 越荷伏在江承光懷里,神色看不分明,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 霍嫵的晉封禮延遲到了十一月二日。 前次她由婕妤晉封為貴嬪時的晉封禮,便因孕期不適而挪到了十月中下旬。后來皇帝為了安撫于她,又再晉一級直封為昭儀,匆忙之間不少東西都要重新置辦,那晉封禮也就再次地推遲了。 至十一月二日乃吉日,霍嫵受封,從此正式為霍昭儀。 新封的霍昭儀,就在仙都宮的和歡正殿接見了前來祝賀的各位妃嬪。 彼時,和歡殿內(nèi)焚著南越進貢來的熏肌奇香。 那香氣繚繚繞繞、甜膩馥郁,令人聞之即醉,更有滋顏養(yǎng)身之功效。如今霍嫵身懷有孕,原不該點香。此香卻與旁的不同,恰可調(diào)養(yǎng)身體,因此皇帝賞賜了極多下來。 只因其香氣過于濃郁,又特意叮囑過睡前一個時辰必須熄滅,否則恐怕影響安眠。 霍嫵已褪下冊封禮服,換上一件石青云紋蜀錦大袖衣,下籠著銀紅繡梅綃裙。雖是在室內(nèi),御寒的妃色斗篷卻未解。手中一個五蝶捧壽式樣的八角紫銅手爐,頗為精致可愛。 自懷孕以來,霍嫵便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如今更是一刻也不肯離了手爐。她側(cè)過頭,看著宮人將一柄新賜的三鑲?cè)缫鈹[好。一對桃花眼說不出的嫵媚凌厲,口氣卻極淡漠。 她道:“紅綃,給meimei們上茶?!?/br> 眾人連忙謝恩。 便見紅綃捧了胎青瓷盞一一奉上。眾人掀了盞,只見花露飲顏色鮮妍,氣味芬芳。小小一盞,似牽引出詭譎的甜蜜氣息,引得眾人心神不定。 剛剛解了禁足的汪順媛一驚一乍道:“昭儀娘娘竟賜下了花露飲!”又見眾人都看她,忙悻悻笑道,“聽聞娘娘愛用此物,嬪妾等怎敢冒昧?!?/br> 微言聞言一愣。 她茶盞之中并非花露香飲,而是一盞翠色的“珠蘭大方”。 清綠的茶湯幽雅芬烈,明亮芳醇。 略一抬頭,便對上霍嫵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眸。 微言覷她一眼,自淡淡飲了一口,似不甚在意。 霍嫵這才不緊不慢道:“本宮賜給你,你還不要么?” 她將“本宮”二字咬得極重。 如今宮中除霍嫵之外,只蘇、李兩位貴妃尊崇。連皇長子之生母云氏,也不過是個婉容。而李貴妃年輕,蘇貴妃病弱?;魦匙允堑靡馊f分。 近日那云氏因大皇子被太后抱走,日日思念卻不敢顯露,只與好姐妹賀芳儀同跪在佛龕前,為太后與大皇子祈福。此行此狀,何其可憐?霍嫵自己懷著孩子,想起此事,不由有些可憐她。 云氏從四品的位分原不能親自撫養(yǎng)皇子,只不過她與皇帝多年情分,又是尊貴的長子,這才求得了恩典。可多年情分又如何?當年那樣得寵的她,跪了這么多日,也未見皇帝關(guān)心一次。 階下汪芳媛的臉色煞是好看。 她訥訥地辯解:“娘娘所賜,嬪妾固不敢辭,可是……”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不敢吃那盞花露飲,生怕其中有毒的心思。 同為玉河一派的丁修儀忍不住輕蔑地瞟去一眼,心道這可真是個蠢貨。 當年這位懷著二皇子的時候,也曾和霍嫵一般地哭鬧,這才連晉了好幾級?;首铀篮?,又因為哀哭吵得江承光心煩,得了晉封,在宮里也算是頭一份兒。以至于她宮女出身,倒爬上了正五品,直追作為大皇子生母的云婉容。 但都是李貴妃麾下,終究不好看著汪氏繼續(xù)丟人。 丁修儀便語氣輕快地嘲諷道: “順媛怕是記叉了罷,這花露飲是唯有摻入玫瑰花粉之時,才對有孕之人有害的。莫非昭儀娘娘會當眾害你一個不成?再者說了,你禁足了三個月,圣上可一面沒見過你……” 話里意思,溢于言表。 “你!”汪芳媛對她怒目而視。 “都給我閉嘴。和歡殿內(nèi),豈容你們放肆!”霍嫵冷冷道。 懷孕之人性子最是不定。她面色陰沉地在眾人面目上掃視了一陣子,最后在洛微言的面上停下了。臉上的笑意像是敷衍地拿紙片糊弄的,驟然發(fā)難道: “不愧是‘章’婕妤,果然是含章秀出,玲瓏心思!圣上素贊你行事最有章法,沒得偏漏了害了本宮的兇手去!” 微言起身一福:“微言無能,致使娘娘受驚?!彼恼Z氣恭敬而毫無波瀾,“圣上英明,真兇已經(jīng)歸案。娘娘福氣有余,小皇子必健健康康,長命百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