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心頭的苦澀酸楚,及對合真的恨意不甘在這一刻又前所未有地翻涌起來,幾成驚濤駭浪之勢。卻聞蘇合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似要講話,心口卻襲來一陣強烈的疼痛。合真捂住心口咳嗽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妖異的紅潮。大公主急忙從合真懷中起身,將帕子遞給那瘦弱的女子: “母妃!母妃!您又心口痛了么?母妃,您別吹風(fēng)了!咱們快回去罷!” 那素色手帕的一角,繡著潔白芬芳的玉簪花。 合真以帕掩面咳過一番,玉簪花上便暈染開了可怖的暗紅之色。她又虛弱地笑笑,將帕子帶血的地方不著痕跡折進去,口里輕聲哄道: “梓安乖,母妃沒事的。只是有些著涼了?!?/br> 大公主皺著眉頭:“母妃總這樣不保重自己?!彼龖脩玫兀澳稿傇撔奶坭靼病靼铂F(xiàn)今只有母妃了。” 合真心中一顫,掩去面上黯然,柔聲道: “聽話,梓安。母妃沒事呢——半夏,起風(fēng)了,速帶公主回去。本宮很快就來?!?/br> 半夏急道:“主子,您這身子——”卻在合真溫和的目光中訥訥住了聲。 只好牽住大公主手,默然一禮退下。 蘇合真沉默半晌,方對越荷道:“我這身子實不中用,叫越嬪看笑話了?!?/br> 第29章 重陽佳宴 假如不弄清真相、報復(fù)兇手,…… 合真與公主交談之時, 越荷始終默然無言。 她仍沉浸在那一瞥的驚濤駭浪之中:縱大公主的身量不足看到,那一口洇染了帕子的鮮血,她卻是看得清楚分明。蘇合真的身子, 竟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么? 記憶里的合真, 也不過是柔弱了些,時常有個頭疼腦熱的。怎么一年不見,竟到了如斯境地。越荷心下有隱約的快意, 可又有著莫名的慌亂,她總不能就這樣死了罷? 這算什么, 蘇合真豈能這樣清清白白地死去,享著尊榮美名。她原不配的——但是…… 越荷不知怎地,嗓音竟干澀起來。她勉強地笑了笑,擠出句客套話: “大公主這樣懂事,娘娘很有福氣?!?/br> 合真聞言,卻露出幾分悵然神色來:“可惜了孩子……我這身子, 照看不了她幾年啦。” 越荷不能容忍自己的酸楚憐惜之情, 她別過臉: “娘娘吉人天相, 必不會有事?!狈笱艿脑? 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合真望向她, 眼眸似秋水兩泓。她的笑意總是那樣溫柔清淺:“不知怎么的, 這孩子好似很喜歡你——我也一樣。越荷,別聲張我咳血的事好么?” “……大公主喜歡, 是嬪妾的福氣?!痹胶杀芏淮? “嬪妾省的?!?/br> 蘇合真深深看了她一眼, 唇邊含笑:“多謝你體貼我。”又言:“借你姚黃扶我回宮好么?半夏才陪著公主去了,我這身子實在是——” 越荷頷了首,姚黃忙下拜:“奴婢遵命?!北M管察覺到魏紫隱晦帶刺的目光, 此時也不及回應(yīng)了。又聞合真叫起,姚黃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感覺如何?” 合真微微喘氣:“無事,我們走罷?!?/br> 越荷默在原地,看合真與姚黃的身影漸行漸遠。身旁的魏紫似心中不快,輕輕“嗤”了一聲。越荷無心教導(dǎo)于她,亦再無拜訪楚懷蘭的興致,只道:“我們也回去罷。” —————— 宮里的日子實在是極相似的。 之后的一段時間,霍嫵的孕吐似好轉(zhuǎn)了些,責(zé)罰宮人亦少了,但請安仍是免去。仙都宮氣氛漸漸地好轉(zhuǎn),而越荷日子亦過得極清閑松快。 現(xiàn)今她是新入宮的越嬪,頗有寵愛。既無做貴妃的事務(wù)纏身,又并不處在前世最后那些絕望痛苦的情緒之中。清凈松散的日子過久了,竟有些恍惚的快樂。 然而,她亦知仙都宮絕非凈土,后宮里的爭斗沒有一刻是休止的。而蘇合真的重病、江承光曖昧的態(tài)度,以及前世的種種謎團,亦糾纏在她心頭。 偶爾半夜驚夢醒來,臉上仍是濕漉漉的。 越荷知道,假如不弄清真相、報復(fù)兇手,她終不能平靜。 如今她位份低微、人手有限,要查探那些被刻意隱瞞起來的真相,實在是難上加難。且又有記憶里空白的后宮一年,那些消失的嬪妃,會否知道些什么呢? 聽聞,她們是被嚴密看守在冷宮之中的。 越荷心知,景宣六年貴妃薨逝后,宮內(nèi)大批嬪妃被打落,剩下的這些除位份太低根本摻和不進去的,能夠在風(fēng)波中保全己身必有本事,所以也不敢小看任何人。 然而打聽到的消息實在有限。 好在,總算旁的有些進展,盡管諷刺好笑了些:近日來江承光待越荷寵眷愈濃,賞賜不斷。而楚懷蘭經(jīng)傅卿玉指點,亦決心與她們?nèi)吮F,如此已成一小股足以自保的實力。 對于未來,越荷與仙兒之間是心照不宣的。 至少,就算不能重回前世貴妃之位,以越荷姑娘的身份,仔細籌謀,三五年間坐穩(wěn)一宮主位總是有把握的。再進一步,如昭儀、妃等,則可插手宮權(quán),調(diào)動人脈,逐漸剝開真相。 她在鏡前呆坐片刻,但念一定要謹守誓言不忘。否則漫長時日里和江承光、蘇合真虛與委蛇,焉知幾年后的她不會面目全非呢。 只是……蘇合真的身體又能撐到那個時候嗎?越荷想起那方帶血的帕子,不由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