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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及此處忽露了些心虛神色,見越荷果然皺眉,忙道:“我不過是聽聞她病了去看一眼——我曉得太后為何不喜我,難道叫我干等著么?總該把這解了——”說著,聲音漸小,郁郁不樂。 越荷見無人留心她們的談話,方問道:“顧芳媛看著還好么?” 楚懷蘭訥訥道:“昭陽宮灼華閣,原是極盛之地。然而顧芳媛臥病,好地方也失色不少。她原是明艷動人的美貌,如今因著風(fēng)寒,臉也瘦下去,神色也灰,不過眼睛偶爾還流露些神采?!?/br> 越荷思量一番,道: “顧芳媛那邊——我看她的性子,未必是你得罪了她,只怕是太后曉得了你當(dāng)初的話,要拿你給她做臉。到底她是太后的侄女兒,將來改變心意,要得寵也不難。如今病著,亦不會缺太醫(yī)、醫(yī)女照顧。你攪和進(jìn)她們姑侄之間,實(shí)在有些難辦——阿椒,顧芳媛的風(fēng)寒果真很嚴(yán)重嗎?” 楚懷蘭道:“我觀她神色,似是不樂?!?/br> 越荷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略過這一樁不談。又道:“入宮了這些日子,我也當(dāng)挑時機(jī)去拜訪慧婕妤。只不知她身體如何,是否方便叨擾?” 楚懷蘭“呀”了一聲,立時露了笑顏:“正要說這個呢,你有這個心就好。咱們畢竟都是——畢竟都是,”她自己也略微曉得難為情,向四周瞧了瞧,“畢竟都是陳朝王公重臣的后嗣,自然也當(dāng)多加親近。便是你不提,我也要領(lǐng)你去見堂姐的……”她嘀咕,“總也是公主呀?!?/br> 越荷輕聲問:“慧婕妤也這個意思么?” 楚懷蘭卻未察覺她神色變化,撇了嘴道:“怎么,我事事都要與堂姐通了氣再做嗎?不過一件小事罷了,難道我又做錯了什么?” 越荷心下微嘆,楚懷蘭的性子未免太直。正因她們?nèi)擞羞@層微妙聯(lián)系,才更需從長計(jì)議。絕不是她以為的直接抱團(tuán)那般簡單,那才是真正的自絕未來。 結(jié)黨營私,圖謀不軌,豈是現(xiàn)在的她們能承受之罪名?然而話到嘴邊又吞下。 拜見一次畢竟不是什么大事,刻意避著不見照樣叫人說嘴,又何苦掃對方的興致。 遂點(diǎn)了頭笑道:“我們阿椒主意越發(fā)大了?!?/br> 楚懷蘭喜道:“我就知越j(luò)iejie不會變的!” —————— 慧婕妤閨名曾為傅卿月。 卿月者,月之美稱也,亦可代指百官。她是陳朝最后一位公主,又由本朝太后撫養(yǎng)長大。 細(xì)論來陳朝最后的公主與皇子,取名都不曾遵從族譜。 慧婕妤本從“珊”字,卻因中秋誕生,戰(zhàn)火連綿,人心不穩(wěn),被大醉的陳帝指月命名“卿月”。而傅北本從“北”字,可嘆彼時陳朝已瀕臨崩塌。陳帝說,這孩子怕是不會有兄弟了。干脆抹去后一字,直接以“北”為名,果然一語成箴。 姐弟二人的命運(yùn),便也自此飄零。 蕙質(zhì)蘭心如傅卿月,在后宮日久,自然也明白自己名字的尷尬。陳朝還在的時候,她身為公主,取一個主月的名字還無關(guān)緊要??扇缃褡隽讼某腻樱糁@個名字,便很有些不識趣。 于是她便改了自己的名字,借著皇帝為貴妃改名的時機(jī),而且擇了一個并不出挑的“玉”字。紅花香玉,女兒家最常用的名字。淡雅如傅氏,亦是放低了身段。 她乃安靜守禮之人,又懂事識體,因此太后愿意疼她,皇帝也愿意給她幾分體面。位份雖只封到婕妤,卻是因?yàn)樗芊鈺r朝上才因前朝之亂爭執(zhí)過一場,故而只好低封,又賜了封號做補(bǔ)償。來日便是直接提到妃位,也是可能的。 前世月河對傅卿玉且憐且敬,歷經(jīng)改名之辱后才冷淡下來的?,F(xiàn)在想來,對方似早已看透了她的結(jié)局,亦曾有隱晦提醒之語。而再回首改名事件的前后,她漸也察覺到慧婕妤之無可奈何。 終究不能輕下定語。 傅卿玉接待二人的地方并非是休息的廂房,而是正式的廳堂。越荷只和楚懷蘭閑坐了片刻,這名年輕女子便由侍女?dāng)v扶著出來,坐在了上首。 慧婕妤上著蘇繡月華錦衫,下籠煙水百褶裙,微微含笑,不勝纖弱。柳葉眉細(xì)長而彎彎,一對眸子澄澈溫煦。面色總是蒼白,只在咳嗽的時候會稍稍有些病態(tài)的紅暈。她清楚自己的處境,平日里行事從挑不出錯來,的確是個極聰慧剔透的女子。然而人云:慧極必傷。 慧婕妤自娘胎里帶出來的體弱多病,身子向來不好。近些年,愈發(fā)有沉疴之態(tài)。 對于慧婕妤強(qiáng)撐病體來廳堂接待二人的行為,楚懷蘭顯然有些不解,好在她素來馬虎,也沒糾纏在這上頭。越荷心下卻暗贊慧婕妤體貼:不在廂房接見,不顯過分親近也方便各自往來。 便起身請過安,默默坐下,聽她如何開口。 第20章 公主之問 越荷,你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難為越嬪meimei還來看我?!绷~眉的女子淡淡一笑,聲音極為好聽,“只是我身體不好,怕過了病氣給你。咱們遠(yuǎn)遠(yuǎn)地說幾句話便罷了?!?/br> “堂姐!”楚懷蘭有些不滿,“你這是說的什么見外話,越j(luò)iejie和咱們一樣,都是——” “阿椒。”傅卿玉以目光止住她將要脫口而出的話,隨即溫和地笑了笑,“我和你越j(luò)iejie有些體己話要說,隔壁給你備了冰糖奶窩,先去吃一碗好么?金絲酥糕亦留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