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不去!” 羅大嬸很是堅定,她在盧家住了近十天,情形一天比一天壞,再也安不下心,日日跑到節(jié)度使府里陪著女兒。說句難聽的話,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小侯爺不在,她怎能讓阿圓一個人呆著,這府里缺個經(jīng)過事的老嬤嬤,女子懷孕非同小可,凡事還得要她cao著心。 憶君也希望身邊有人陪著,可她也想讓羅大嬸躲在安全的地方,盧娘子信誓旦旦保證過,一定能讓羅大嬸平安無恙。 每天傍晚,子君都要回來一趟,向meimei和阿娘匯報外面的情況,報喜不報憂,全是殺敵若干人等振奮人心的話。 “還沒有郎君的消息嗎?”憶君望眼欲穿,每天都是這句話,問得子君啞口無言根本沒法接話。 “快了!”他安撫道,“城外的叛軍這兩天進攻無力,我站在城樓上,眺遠了看,他們當(dāng)中居然有偷偷開溜的人。肯定是郎君在西邊打了勝仗,剿了陳老賊在甘州的老巢,消息傳過來,人心慌亂,他們也都坐不住了嘍!放心罷,郎君定會平安回來,就在這兩日?!?/br> 憶君微點一下頭,情緒明顯很低落。尚坤離開快有一個月了,那個人該不是忘記還有個她,若是想著,怎么不派人來送信? 她心里胡思亂想,感覺快要撐不下去。 羅家母子兩個對視一眼,偷偷嘆一口氣,編出好聽的話來哄憶君高興。 “阿圓,你要是不嫌英娘太鬧騰,明天喚她來府里,陪著你玩上一整天。你是不知道,她一張小吧啦吧啦,嘴甜得哄死人?!绷_大嬸順口一說,全為哄女兒高興。 聽到子君的耳朵里,他偷瞄一眼阿娘,陪著傻樂。 這是在人前,特別是當(dāng)著阿圓的面,母子兩個裝成沒事人。背地里沒人的時候,羅大嬸沒給兒子好臉色過。 憶君明白阿娘的心思,賴在她身上撒嬌:“阿娘,你瞧著別人家的女孩兒可心,難道我就不可心?你也是喜新厭舊,都快忘了我這個女兒?!?/br> 羅大嬸開懷大笑,輕拍著憶君的背,“哪能,我只疼你一個,讓你那沒良心的阿兄靠邊站,他想入贅盧家隨他去罷,咱不攔著。” “阿娘,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入贅?”子君急忙解釋,被阿娘狠狠瞪一眼,他又閉嘴裝老實,誰叫他犯錯在前,對著阿娘確實是理虧。 聽著母子兩個斗嘴,憶君竟然睡著了,眉頭輕鎖著,含著一絲憂色。 羅大嬸心疼地替女兒蓋上薄被,全程忽視及于想和她搭話的兒子,扭著脖子就是不看子君一眼。 “阿娘,我先回去了?!弊泳龘狭藫项^,等不到阿娘的回應(yīng),悄悄從meimei屋子里出來,走向府門。 等兒子走遠了,羅大嬸才回過頭看,目送兒子疲憊的背影,她有心想喊住,叮嚀叫他小心行事。想一想還是算了,那個沒良心的小子自有人疼,用不著她cao心。 子君一步步挪動腳步,困得直想找個地方躺下睡上一覺,眼皮子在打架,大腦都是渾濁不清。走出節(jié)度使府大門,倚在一堵土墻上,累得爬不上馬背,他覺得自己眼睛都是花的。 天上那是什么,一盞又一盞的燈籠,沒時沒節(jié)的誰在放天燈?兵荒馬亂的,也不知是誰吃飽了撐的,放甚勞什子許愿燈? 子君揉了揉眼睛,天上確實升起無數(shù)盞孔明燈,月出云端,苒苒升起的燈籠上寫著字,該不會是叛軍在聯(lián)絡(luò)城里的同伙,這是他頭一個生起的念頭。 府里值守的親衛(wèi)們也看到動靜,紛紛嚷著射下一個燈籠探看究竟。 “我看清楚了,燈籠是個圓字?!庇袀€小軍士嚷著。 子君回過神,撒腿跑向節(jié)度使府里,直沖進meimei的房里、 “阿圓,你快醒醒,快看天上是什么?”子君推醒meimei,讓她也看向夜空,氣得羅大嬸在一旁抄起家伙直想揍兒子一通。 憶君迷迷糊糊中被人喊醒,找了半天才找到天空的位置。銀月如霜,繁星閃爍,無數(shù)個亮點格外的大,慢慢飄近涼州城方向,她努力想看清有燈上的字,越揉眼睛越模糊。 “是個圓字,肯定是郎君在城外向你報信?!弊泳d奮不已,郎君回來,涼州城終于有救了。 憶君差點跳下地,撇著嘴似哭似笑,“我也要放天燈,來人快把燈籠尋出來,在上頭寫上字告訴郎君,我甚好?!?/br> 一聽尚坤在城外,院里炸了窩,婢女們歡欣雀躍,嘰嘰喳喳去尋燈籠,又準(zhǔn)備好筆墨。憶君抹著淚提筆在燈籠上寫下平安兩字,才寫了兩個燈籠,她泣不成聲。 “阿娘,他還記得有個我?!彼研睦锏奈鲁鰜?,知道他平安回來,比什么都要好。 “好好,小侯爺心里全是你,他從來沒忘??蛇@男人家總是要把大事擺到前頭,回頭你不許埋怨他?!绷_大嬸溫聲勸慰女兒。 怎么會?她怎么忍心責(zé)怪他,心疼還來不及,哭過一場后,打起精神再在燈籠上寫字,寫過十來個之后停下手,交給其他人去做。 等燈籠上的筆墨干透,涼州城里也升起孔明燈,寫有平安兩字的天燈漸漸混到圓字燈中,在夜空中隨風(fēng)飄散,越過城墻,飛到城外荒野中。 尚坤親自射落天燈,命手下?lián)焓斑^來一一查看,十盞里有一盞是阿圓的筆跡,新墨初干,瞧著起筆轉(zhuǎn)呈,書寫的人應(yīng)該體力不差,有幾個筆劃失了力道,想來是她過于激動罷! 這就好,她安然無恙,尚坤大松一口氣,陡然倚在樹干上,有那么一瞬,心中漏跳一拍,為阿圓捏把汗。 “郎君,何時動手平叛?”身邊尚家軍的將領(lǐng)問道。 “即刻,記住不受降,不留一個活口?!睆难闳礁手?,再到?jīng)鲋莩窍拢欣ひ呀?jīng)殺紅了眼。比起突厥人,他更恨出爾反爾的叛軍。裕王給他們多少好處,值得他們替夏家賣命,勾結(jié)關(guān)外的突厥人,做出叛國通敵的事。 “可是”,那人還在猶豫,做最后的勸說:“郎君,不如假意受降,等過幾日再處置這拔叛軍如何?” “殺降不詳,不做那等假仁假義的事。就要殺得他們膽戰(zhàn)心寒,看今后還有誰有膽生叛?”尚坤的決定不容置疑,手下人明白能辦仍是領(lǐng)命下去。 取下背上大弓,他以射箭為號,與涼州城內(nèi)的守軍里應(yīng)外合,一舉殲滅甘州一干反賊,留下重要人犯準(zhǔn)備押解上京,其余萬余人全數(shù)剿滅,不曾有活口留下。 此役史稱涼州平叛,最為公正的編史官也用暴戾兩字形容當(dāng)年的節(jié)度使——武英侯尚坤,至此河西府乃至關(guān)外提起尚氏無不膽戰(zhàn)心驚。 憶君卻不知城外血流成河,她只專心致志等著一個人回來。從早站到天黑也不見他,連著等了三天,茫茫夜月下,才見一個高大的人現(xiàn)身。 “平安奴”,她幾乎是小跑著撲著他懷里。 尚坤疼惜她身子不方便,緊趕慢趕還是叫阿圓搶著急跑了幾步。 “慢著點!”他打橫抱起她,一掂人重了許多,大步走到屋里,將阿圓小心翼翼放在榻上,也顧不得自己一身血污,半跪在她面前對著人瞧不夠。 “我一切都好,他也好,平安奴,你呢?”憶君眼中盈著淚,楚楚生憐,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尚坤心內(nèi)酸酸的,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用力吻上她唇,告訴她,他有多么想著她念著她。 第1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