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君搖頭，他有點失望，伸臂攬住她回屋，喝過了溫茶，尚坤開口，“阿圓，上回我送你的印章收在何處？拿出來罷，我要有用?！?/br>
    憶君走到書房，取下暗格，拿出一套裝匣的古本，打開其中一本，摳空的書頁中放著一枚墨玉圓字印章，她放在尚坤手心里，也不去問他做什么，只賣弄自己。

    “為了想出妥當?shù)霓k法收好它，我可是絞盡腦汁，沒法子，只有費掉你一本書。”

    “還是你聰明?！鄙欣ばχ滟澮痪洌闷鸢朊秷A字印章對著陽光把玩，信口像說著閑話：“阿圓，讓阿苒先休息一段時日，有云香在，還有阿宣也機靈能挺住事，她們兩人幫著你管雜事，想必不會有疏漏?！?/br>
    莫明其妙要換下阿苒，憶君也不解，她蜷到尚坤懷里悄聲問他：“怎么了？阿苒背著人做錯事了？還是別的？”

    “因為阿顯”，尚坤悠然解釋，收起印章捏到手心里，“阿顯犯錯，我已經(jīng)發(fā)話趕走他。你也曉得阿苒對阿顯的心思，你現(xiàn)在又是雙身子，一切都不敢大意，讓阿苒先避幾天風頭，如她確實不生二心，你再把人如到身邊使喚，可好？”

    可是尚顯會犯什么錯？瞧著他的樣子也沒有多生氣。

    憶君納悶間，那人親了親她，“阿圓，我還有點事要去忙，乖啊，一個人用午飯，不必再等我?！?/br>
    他又笑著摸向她的小腹，輕輕用手指撫摸，目色溫柔和未出生的孩子說話，“乖乖陪著你娘親?！?/br>
    憶君不舍得他離開，伸臂摟住他的脖子獻吻，使壞咬破他的舌尖，自己躲閃開偷著笑。

    “壞心眼！”尚坤刮了一下她的鼻頭，吸著嘴微笑離去。

    聽見他在屋外吩咐讓阿苒以后不必進正屋服侍，命云香和阿宣精心照顧夫人。透過朦朧的紗窗，憶君瞧見他偉岸的身姿漸漸遠去，消失在視線中。

    “夫人”，阿宣溜進屋里，眼中含著淚光，怯怯問一句：“阿苒jiejie她……”

    憶君先要過一杯溫水喝完，拿帕子抿了抿嘴角，“不妨事，這是郎君的意思，你去告訴阿苒，叫她不必心慌，總有一天我會再召她上來?！?/br>
    阿宣點了點，她怕郎君又像以前那樣，拿阿苒配軍中那幫糙漢子。府里大長公主賞賜的那幫女郎，十之七八已經(jīng)送出去，或嫁或賞，帶著豐厚的錢財嫁作他人婦。

    任她們哭過、尋死過、哀求過，全都沒用，郎君鐵面無情，根本沒打算留一個在身邊服侍。

    只要阿苒能留下，以后還會有出頭之日，阿宣放下心，先服侍著憶君用過午飯，替她除去外袍安置著午休，這才去安撫阿苒。

    阿宣才走到院外，聽兩人粗使的婆子小聲議論，“聽說了嗎，十六郎犯下錯，惹惱了節(jié)度使大人，已經(jīng)被逐出府?！?/br>
    阿宣驚得捂住嘴，難以置信這個消息，她撒腿跑向阿苒住的小屋，推門進去，慌里慌張，“阿苒jiejie，十六郎真是被郎君逐出府去？”

    窗前云影紗后，阿苒分外憔悴，捻著一枝桃花潸然淚下，眼淚像串線滾落，喃喃道：“我知道了！”

    是啊，她已經(jīng)明白十六郎的心，郎君是絕不會留他在身邊。

    *****

    尚顯被放逐的消息不脛而走，說什么的都有，子君也有一天忍不住來問meimei，吞吞吐吐一副很糾結(jié)的樣子。

    憶君清楚她這個哥哥，也是個情面軟熱心腸的人，怕是對尚顯生出憐憫，憶起以前的共患難歲月。

    她不想指導兄長如何為人處事，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方式和想法，子君豁達開朗，有利也有弊。

    她微微提醒一句，“這是郎君的事?！?/br>
    “你是說”，子君霍地站起來，撲到憶君面前追問：“十六郎被趕走，真是有隱情在其中?！?/br>
    憶君搖頭，“我什么也沒說?！?/br>
    子君哦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沉思，河西的風沙吹得他面紅泛紫，徹徹底底像個軍中硬漢子，可硬外殼下心卻還是軟的。

    “阿兄，你問過盧娘子嗎？”

    子君點一下頭，垂目沉默不語。

    “你戀著盧娘子并沒有錯，事事替她著想也無可厚非?？赡阋惨獮榘⒛镏耄⒛锖妹孀?，盼著抱孫子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她什么也不求，只求你我平安順遂，活到人前?！睉浘踔「?，慢慢體會為人母親的心思。

    子君面現(xiàn)羞愧，“我想有個正兒八的功名再求娶阿姐，也想讓阿娘再得一份誥命?！?/br>
    “迂不可及！”憶君輕罵一句，扶著腰換個姿勢躺下。

    眼看著尚召陽馬上要到?jīng)鲋莩牵欣ぷ炖锊徽f，一天比一天緊張，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夜半每每從夢中驚醒出一身冷汗，憶君也有點煩燥，話里也比平常要刻薄一點。

    “阿兄，盧家娘子是你挑中人，是好是壞我不說什么。她確實是個女中豪杰，放在哪里都是個中翹首。你要娶她做妻子，也不用非要等她十年八年。該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數(shù)，別拿虛無的功名來搪塞別人。我偏不信，若是真心念著一個人，會不想和她長相廝守?！?/br>
    說了許多的話，憶君閉目休息。

    子君就在身后脈脈注視，見meimei說著話睡著，拿過薄被蓋到她身上，卻有幾分好笑她學老成，替他擔憂傷神。

    曾幾何時，她還躺在床上病怏怏一句話也不說，阿娘從不許別人說一句meimei的壞話，哪怕是實話實說阿圓有病也不許。

    阿娘的一顆心，子君全曉得，說起來，是他不孝違逆阿娘，一心想娶一個喪過夫君的女子進門。

    出了節(jié)度使府大門，牽著馬往家里走去，子君依在想著如何向阿姐開口，說他日夜想著她，想早一天娶她進門。

    “阿叔”，羅家大門撲出來一個小女孩，牽著子君的手就往里走，清脆的笑聲響起，“大母，娘親，快看，阿叔回來了！我早都說過，他肯定這個時辰回家。”

    那邊廚房里探出一個人頭，珍珍網(wǎng)兜包著烏發(fā)，眼睛明亮，笑容燦爛，“子君，你總算是回來了?！?/br>
    “阿姐”，子君有點不適應，手腳都不知往何處放。

    他撓著頭，語無倫次，“那個，阿娘有沒有為難你?！?/br>
    “阿母很好說話，待我親熱?！北R娘子縱是嚇低了聲音，還是傳到各個屋子里。

    “少給我灌*湯，別說那些沒用的哄人話?！绷_大嬸在上屋*回一句。

    盧娘子卻是笑了，拍打子君身上的灰塵，拿肩推搡他，嘴努向正屋，“我做了可口的飯菜，等你回來一起吃?！?/br>
    子君傻乎乎地跟著挪動腳步，哪怕席間聽了無數(shù)次斗嘴也一直笑容。羅大嬸嘴快卻說不出刻薄的話，盧娘子直來直去，兩人斗得不亦樂乎。

    惟子君和小英娘埋頭猛吃，邊看兩個女人斗法，全當了下飯的佐料。羅家小院里熱鬧異常，倒好似真是一家婆媳兩人爭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