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他的語氣輕得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到,算是表白嗎? 眼中淚花幾欲奪眶而出,憶君偏過頭飲盡第二杯,以她的小酒量快到極限。 接下來,她只須跟著尚坤依次敬賀世子夫人、靜安長公主和晉陽大長公主。屠蘇酒向來都是幼者先飲,年長者留到最后,意在祝福長者長壽。 晉陽大長公主飲下兒孫們敬的酒,語帶感慨,“想當初,本宮跟著兄長敬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后來,又帶著長壽進宮,為阿兄恭賀;再后來,卻是帶著平安奴,敬酒的人換成了別人,本宮變成最后吃酒的那一個,叫人如何不服老?!?/br> 紅顏易老,英雄不敵白頭,花開須折,不必辜負大好時光。 憶君裹在尚坤的大氅中看完煙火,炮仗騰空而起時,他倆齊抬頭,絢麗的色彩照亮半邊天,更加襯得之后的黑夜過于暗寂。 懷里的人安靜了有半個晚上,一直當著眾人的面不好問她,環(huán)著她的腰肢,尚坤低頭問道,“阿圓,在想什么?” “想我像這煙花,只開過一季,來年不知飄到何處?!?/br> 除夕夜里,憶君帶著感傷想念逝去的祖父母,思念遠在邊城的子君,也惦記著才養(yǎng)好傷的羅大嬸,還有她以前的那幫損友益友們,更懷念當初無憂無慮的日子。還有她的親生父母,不管他們做過的事有多么傷人,總歸是給了她生命。 人生一世,便如煙花綻放,釋放出最美的風(fēng)景,亮徹黑夜。 尚坤緊環(huán)著她,冰涼的臉挨著她的臉龐,微微嘆息。 “平安奴,你當我是何人?” “與我相伴白頭,同游邈漢?!?/br> 憶君轉(zhuǎn)過身緊盯著他,冬日里兩人呼出的白氣糾纏在一起,眉毛發(fā)梢上掛滿白霜。 “阿圓,我當你是我的妻?!鄙欣ぽp撫她的面頰,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夫君”,憶君偎在他懷中呢喃道,尚坤把她摟得更緊,密密實實想給懷中一個安穩(wěn)的所在。 在半醉中,憶君迎來新的一年,不記得靜安長公主她們是何時走的,也不記得晉陽大長公主說過的話,她惟記得尚坤的表白和承諾。 清晨醒來,往身邊的人懷里又鉆了鉆,擠醒了他,嘴唇在他脖子和胸膛上做怪,啃咬幾口留下幾個淺牙印,纏著吻上他。 兩人喘息聲變粗變急,尚坤伸手一探花心盡濕,心中悸動不已,伏在她耳邊追問,“這回又不怕了?可不要后悔,一轉(zhuǎn)眼又哭喊受不住,求我早點了事。” 憶君半睜開眼,杏目瀲滟,秋波泛采,嘟著紅潤的櫻唇反駁,“是你每回都怕了,急燎燎就想來降伏我,不肯下功夫先哄得我舒服了,自然受不住。” 尚坤輕笑,她倒是懂得多,云尚儀送來的小冊子并那尊活景看來有成效,以后多為她尋些避火圖,好好參詳。 今回不比往常,尚坤經(jīng)過幾回事后,慢慢沒有那么緊張,能耐下心做足前戲,哄得懷中的佳人盛開,他只做勤勞的采蜜人。 依是將人反扣在床上,憶君不依,堅稱要平躺著,實在不行她捂住眼睛。劍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這當頭她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尚坤也毫不猶豫答應(yīng)。 即使知道她雙眼被蒙上,他依是下意識伸手堵著她的上半張臉。 如玉的人兒橫在眼前,兩只臥兔兒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忍不住咬上那顆紅櫻。聽著她嬌滴滴求饒說不要,粒粒汗珠滾落,勾得尚坤根本不想停下來。 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急促,他迭聲呼喚阿圓,登上極樂之峰。 正在酣暢淋漓時,憶君趁他不備取下眼睛上蒙的布,尚坤微微被嚇到,身子向后退,哪里能容他退縮,憶君弓起身又吻上他,死死纏住不放他走。 “阿圓”,他告饒道。 “平安奴,你眼中是何人?”因出了汗,頭發(fā)被打濕緊帖在額頭臉頰上,憶君逼問他,不放過他眼中的慌亂和狼狽,就知道他沒這么容易擺脫舊事。 尚坤長眉緊擰,額頭美人尖直直下垂將他的臉分成兩半,喉節(jié)滾動,“阿圓,我的妻?!?/br> 憶君溫情脈脈盯著他,再弓起身親吻他的下巴,依次是眼睛、鼻尖和眉毛,最后落在唇上,吐出舌尖任他品嘗。 她注視著他再來一次,一次次輕輕問他是何人,自己是何人。 他這人還會藏在陰影處多久? 不會太久了,她確信。 第89章 尚家營外 靜安長公主要去寺里上香,不僅拉上世子夫人,憶君也跟著做陪。一行人由尚坤護送出城,在開元寺里消磨大半天,不僅為定國公求下平安符,世子夫人也在佛前許愿盼早得嫡子,將來定為開元寺捐錢獻帛,只求心愿得償。 憶君所求者不多,求遠在異地的子君的平安順遂、羅大嬸平安康泰,更求尚坤無波無驚。她雖不信神佛,仍是在佛祖面前誠心誠意磕下三個頭。 嘴上不說,尚坤心中憋著郁氣,朝中放著正值盛年的他不用,偏偏點了定國公做主帥。于公于私,他都不樂見這種用人之法。 從寺中出來,尚坤送母親和嫂嫂坐上車,命身邊得力的人護送她們回京,跟阿娘打了一聲招呼,說是要帶著阿圓出去一半日,最遲明日晚間回府。 雕花車窗推開一條縫,縷縷幽香溢出,靜安長公主探頭叮囑道,“早點回來,別誤了你父親出征的日子,臨行前,他定是要有許多事要與你交待,切記?!?/br> 尚坤點頭,“我同父親打過招呼,回去告訴他,我定能準時回京,也順道和祖母說一聲,免得她老人家擔(dān)心。” 靜安長公主美目含笑頷首,命人合上車窗,車隊起行回上京城。 停在路邊送她們一行人離去,尚坤掉頭來到憶君的馬車旁,馬策輕敲車廂,“阿圓,多穿幾身衣服,我?guī)泸T馬跑一圈?!?/br> 憶君在車里裹得圓滾滾的,足像一只小肥貓。身穿真珠紅貂皮騎裝,領(lǐng)子上一溜雪里出峰,肩披大氅兜著風(fēng)帽,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頭。穿得臃腫不堪,她都不會走路,在阿苒和阿宣的攙扶下勉強走出車廂。 她甫一探頭,尚坤立即被逗笑,在馬上伸出手拉她過去,讓坐在他身后,回頭叮嚀道:“前面風(fēng)大,紫驊騮跑起來腳程又快,怕吹著你,坐在后面可要抓牢了?!?/br> 憶君伸開雙臂環(huán)抱住他的腰,雙手死死扣住,含糊不清應(yīng)了一聲,紫驊騮已像箭一樣沖出去。 寒風(fēng)凜冽,順著衣領(lǐng)袖口灌到衣服底下,把頭埋在他的后背,憶君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張大口吸進嘴中全是冷風(fēng)。 若不是她騎在纖離背上逃亡多半日,肯定不適應(yīng)紫驊騮的速度。它比風(fēng)都要快,馬蹄踏起積雪四濺,紛紛灑灑,路兩邊的枯樹急速向后,驚起林中無數(shù)的烏鴉盤旋在他們頭頂上,黑壓壓一片足有幾百只。 一路向北,樹林愈來愈密,急馳過山谷口,憶君看到半山設(shè)著關(guān)隘卡口,持戩巡邏的軍士聞得有動靜,急走幾步探看來人。見是打著尚字旗,他們才又回到自己的崗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