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他一語中的說中憶君的心事,她微點一下頭,收起錦帕,婉轉(zhuǎn)提要求:“如有機會,早點把阿兄招回京里,阿娘也想他?!?/br> 她不為子君求官求職,只求一家人團圓和美,子君能娶個可心的妻子,生下兒女,好好孝順羅大嬸。 尚坤微笑,端起一盅茶一口氣干了,端著茶盅慢條斯理道:“是你阿兄一再相求要到邊城去吃苦,伺機建下功業(yè)?!?/br> 有野心的男人才這么想,子君沒有奪天的雄心壯志,他只是一個時不時犯著二勁的大男孩。雖說子君總要成長為男人,可憶君希望他走的路能更平坦一點。不是誰的都可以轟轟烈烈一生,平淡真實也是一輩子。 對著尚坤,她有好多話說不出口,他們只能算是混了個臉熟。不想認命,也得認命,不愿意的話她說了不止一遍,尚坤只聽他想到的一部分,其余的全當成耳旁風(fēng)。 垂頭站在一邊,等尚坤披上衣衫,回屋用午飯,趕晚飯時還要去國公府里。憶君頭皮發(fā)麻,發(fā)愁面對尚家的幾位貴婦。兩位公主、一位郡主,光名頭就能嚇住許多人,若有可能,她實在不想去。 可,尚坤站在她身邊,低頭調(diào)侃:“又想逃?” “我不逃,逃遠了可沒有治病的鹿血喝。”憶君半開玩笑,就當是自我解嘲。 他聽后昂頭大笑,扶她一同回房,自己去了湯泉沐浴,命下人傳飯,等他穿好衣衫繞出屏風(fēng),飯也堪堪擺好。 有好幾回,尚坤發(fā)現(xiàn)阿圓堅決不吃帶著花香的菜式和果點,他舀起一勺桃花芙蓉羹放到她面前的淺盞中,果不其然她面色微變,說什么也不肯吃。 還在和他生分,有內(nèi)情瞞著不說,尚坤沉下臉,緊盯著她,兩人都停止用飯,大眼瞪小眼。尚坤身上殺氣重,又常年帶兵練就氣勢非凡,眼神凌厲似穿透人心,最終憶君低頭躲開他的目光。 她心虛什么?暗地里罵自己一句。 尚坤率先笑出聲,親呢捏了一下阿圓的臉蛋,溫聲道:“快用飯,養(yǎng)足精神和我一同出門。” 莫明其妙!憶君小口細嚼米粒,考慮她愛過敏的事,選擇捂著當成秘密,還是公開讓大家都知道。 兩種選擇都有風(fēng)險,前者有人心利用別人不知情暗地里下害,后者她把弱點全暴露,反倒讓人不敢明著行事。 “郎君,我自小見了花兒身上發(fā)癢,重則全身起疹子,平時也不敢用脂粉,更不敢吃摻了花瓣的吃食?!睉浘固故幨幷f出自己的弱點。 尚坤唇角泛起笑容,漫延到整個面孔上,不假思索應(yīng)下:“好!” 傻樣!憶君輕白他一眼,加快用飯速度,爭取飯后能小睡片刻。定國公府,聽起來跟龍?zhí)痘ue差不多。 這幾天,阿苒和幾個婢女抽空對她講了許多,當然是瞅著尚坤不在院里的時候,說起老國公和晉陽大長公主的恩怨情仇,說起國公爺和靜安長公主夫妻恩愛,世子爺自小體弱,世子夫人手段了得卻要處處受制于國公府里幾個積家老仆,還有尚家第四代寶貝千金小珍娘。 另外,阿苒半遮半掩說起柳家表小姐,那樣謹慎的人頭回露出不屑的神情:“一個破落戶窮親戚,憑著幾分姿色,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嫁給郎君。這也是有老國公在背后撐腰,若不然京城哪有她落腳的地兒。” 說完,阿苒又怕憶君多心,彎下腰輕聲解釋道:“夫人不用理會她,用不了多少日子,她就要進裕王府做侍妾?!?/br> 國公府的表小姐,憶君隱隱約約有一絲印象,記得杏兒乍舌排場大,也曾在城門口碰見過他們,確實前擁后簇幾十個人服侍。尚坤不愿娶表小姐,論理以尚家的勢力可以安排她嫁個好人家,怎么就平白無故做了妾? 阿苒沒有往下再說的意思,憶君不愿難為幾個侍婢,裝糊涂揭過此事。 ****** 去國公府真真麻煩,提前準備好幾天不說,穿的衣裳和首飾也都是阿苒帶著人千挑細選,又私下請云尚儀過目,才能定下。 這回是藕荷色散花如意云煙裙,配煙霞縷花披帛,烏蠻髻別著薄如蟬翼的玉翅蝴蝶,除此之外,再無任何修飾。明眸少女,容色清麗,不失大方。 在大門處換車時,云尚儀心里暗贊一聲好,夸郎君好眼光,養(yǎng)了沒幾天,羅家女郎又水靈了幾分,論年紀她還小又一直有病,再過兩年脫去病體,準會更加嬌美動人。 回到車上,她笑著對大長公主說了,老人展顏大笑,促狹問道:“平安奴呢?他在做什么?” 云尚儀故意嘆氣,“郎君一頭扎進阿圓的小酒窩里,怕是吃醉了?!?/br> 晉陽大長笑得前仰后合,頭上步搖晃動得厲害,笑罵云尚儀:“背地里講笑話,平安奴聽見,本宮可不護著你?!?/br> 見大長公主開心,云尚儀更是順桿子爬,“公主放心,這會兒講更離譜的事,郎君都聽不見。” 大長公主倚在扶手上吃吃笑,輕搖頭示意笑得太過了。覺察到馬車轉(zhuǎn)彎,她慢慢收起笑意,坐直身子看向前方。大長公主儀駕剛進定國公府大門,再行半燭香功夫就該到尚家正堂。 越過紗簾看向外面,憶君納悶不解。大長公主和國公府中間只隔著一道弄堂,聽阿苒說兩邊各有邊門相對,互通來往,能容納馬車通行。可如今她坐的車出大長公主府正門往西行,再進國公府。 舍近求遠,尚家人從里到外透著古怪。尚坤更是古怪,在聆風(fēng)院里嬉笑她生得美,特意挼起廣袖看過瞬紫環(huán),出門一坐上車,整個人不大對勁。其實,他從早上開始就有點不同尋常。 小阿圓新奇地四處張望,尚坤強抑心底煩燥,一把摟過她硬按在懷中,閉目養(yǎng)起神。 如有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尚召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不,他要向尚召陽索回欠他的一切,他身上的傷。 尚坤鐵臂勒得憶君喘不過氣,她試著掙扎幾下,也沒用,喊了好幾聲郎君,他都不理會。好罷,這人今天不在狀態(tài),收不到她傳達的訊息。 尚府正堂院外,大長公主的車駕剛停下,老國公帶著妻子和長子一家三口相迎,他親自扶下母親,等不到次子露面,不快地催促一聲,“坤兒又在做什么?年輕力壯不在祖母身邊盡孝,躲在車里避清閑?!?/br> “平安奴每日都在本宮面前盡孝,要說不孝的人,該是你。”大長公主拉下臉訓(xùn)兒子,寶貝孫兒是命根子,容不得別人對他說三道四,就是自個的兒子也不許。 知道大長公主護短,靜安長公主扶起姑母往里走,陪笑道:“阿娘,表兄不懂事慣了,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 定國公訕笑,不以為意同妻子一道扶母親進屋。 “尚召陽人去了哪里?”晉陽大長公主對著兒子嘻笑怒罵,腦瓜子卻清醒異常,云臺履止步在門檻前,神情威嚴掃過在場的人,“叫他出來接駕。” 他生性硬氣,從不肯低頭,她偏讓他低頭。尚召陽用君臣恩義和她生分,晉陽大長公主沒必要和他講夫妻之情。 “阿娘”,定國公翕動嘴皮,聲如蚊蟻,恐怕除了他自己,只有車上的尚坤聽見父親在說話。 想想堂堂一等國公,莫說在京城,放到大周朝上下,動一下腳四方也要跟著抖動,偏生對著這樣的父母,定國公頗為無奈。他強,尚家比他更強的多了去,上有執(zhí)念近狂的老國公、說一不二的大長公主,下有我行我素的尚坤,生生將國之棟梁定國公襯成了平庸之輩。 定國公站在門前左右為難,悄悄給妻子使眼色,靜安長公主這回沒有順著丈夫的心意去勸婆母改主意。依她說,尚家真沒把皇家公主放在眼里,宗室那邊已經(jīng)很不滿。過世的父皇幾次要下手治公公的罪,最后不了了之,還不是看在她和姑母的面子上。姑母能忍這么多年,都不像是武家女兒的做風(fēng)。 ****** 那邊門口僵持,長輩間的恩怨難以說清楚。世子夫人機靈,躲著不去摻合,出來尋到小叔的車駕前,笑語道:“二弟,快把你的心肝寶貝亮出來,好讓阿嫂開個眼界。我倒要瞧一瞧,是個什么樣的天仙迷住你?!?/br> 阿嫂發(fā)話,尚坤不好再裝糊涂,他松開懷里的阿圓,笑道:“我這就下來?!闭f著人先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