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若不是有趙氏跟季夫人攔著,她差點兒將頭上的抹額解下來,摔季老夫人一臉,說的話亦是字字誅心,“咱們好歹也算是表姐妹,雖說關系遠了些,但也有姐妹情份在呢!你跟你娘到我們家來做客還自不安分!當日的老成國公夫人是有意于我做她兒媳婦的,怎么就換了你了?還不是你使出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最后你嫁入成國公府,我卻嫁了個破落戶兒!” 季恒敢把這些事都告訴意秾,也是因為此事中季老夫人確實光明磊落,那時成國公府與沈老夫人并未議親,只是有了些意思而已,就如今時趙氏與季夫人這般一樣,可是沈老夫人卻一直偏執(zhí)的認為是季老夫人搶的她的好姻緣。 老成國公夫人去逝時,沈老夫人也在,那時她已經(jīng)是有孫子的人了,老國公夫人臨死之時送了她一條抹額,也是希望她福壽多祿的意思。但是在她心里,她卻一直固執(zhí)的認為,這是老國公夫人對她有所愧疚。 這個心結在沈老夫人心里積存了幾十年,隨著成國公府威勢越來越大,她的不甘與憤怒也就隨之越漲越高。 季恒在信的最后一頁說,為了免生波折,他會盡快讓季老夫人來沈家提親。 意秾面無表情的將信燒了,前世兩人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定的親,但是因為意秾年紀還小,凌氏舍不得她早嫁,便又多留了她兩年。而她那時既然已經(jīng)與季恒定親了,顧忌也就少了許多,有時候季恒到沈家來,凌氏偶爾也會讓他們見見面,沈潛更是經(jīng)常幫季恒給意秾帶一些禮物。 四面的檻窗都開著,意秾起身走到窗前,將湘妃簾放下,有風慵慵的自竹篾兒間溜進來,吹得幔帳上的穗子絲絲縷縷拂動。意秾在窗邊的矮榻上坐了許久,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不要再重復前世的結局了。 自進入五月,天氣已然十分熱了,各種有毒的昆蟲、動物都蠢蠢欲動。大梁自立國以來便有端午避五毒之說,人們于這天采集草藥,沐浴或者制成香囊佩于身上。 凌氏一早就開始張羅著仆婦們在各院門上插菖蒲、艾草,還在沈府的正門上掛了幾十個五色絹袋,每一個絹袋里都裝了些銀錢,以供城內的乞丐或貧窮人家的孩子來取。 到了辰時尾兒上,意秾才收拾妥當,凌氏就命人給她端來了四個五色新絲纏角粽。 粽子倒沒什么稀奇,最為講究的是裝粽子所用的闊口盤。這是當年沈珩之考中狀元時,先帝爺賞賜的,是宮里內司所制之物。 那只闊口盤是用紅紗襯著,又涂飾了金彩,以菖蒲和通草雕刻出天師馭虎像放在闊口盤當中,盤口處雕刻百蟲在上面,并用葵花,榴花,菱葉,各式花朵簇擁著。 另外凌氏還命人制了糖霜和糖蜜,盛在三層的大盒中,給意秾屋子里的丫頭們抓著吃。 意秾不愛吃粽,凌氏見她神情怏怏的,頓時就唬了臉,“我讓你吃這個是為了誰好?。吭俨粣鄢砸荒暌膊贿^就吃這一個罷了?!币娨舛尣粸樗鶆?,就道:“也罷,你不吃就罷了,一會兒斗草你不準去!” 這一句話果然比什么都奏效,意秾利落的夾起一枚小粽,蘸了點兒紅糖三五口就吃完了。 凌氏不由好笑,道:“一大早孫家大姑娘盈姐兒就來了,讓你早些過去,盈姐兒我瞧著人品不錯,今年有十五歲了罷,與秐姐兒同齡,若是今年能定親,再過個一兩年過門,倒是正好。” 端午節(jié),又名浴蘭令節(jié),民間有斗百草,用蘭草洗浴以除不祥和賽龍舟等活動,去年趙皇后的弟弟與吳閣老之子就各組了一支龍舟隊,還引得今上也到楚江觀競渡,趙皇后的弟弟砸了重金裝飾龍舟,光龍頭就花費千金不止。是以,每年的賽龍舟都是一出重頭戲。 全城百姓都擁擠到楚江岸上,這些世家貴女們自然不能跟著去擠,所以很多傳繼了幾代的世家大族都在楚江邊上自筑了高臺,以供家人上去觀臨,比如成國公府,跟孫閣老府上,在楚江邊上都有高臺。 去年是季悅請的這一眾小娘子們,今年輪到了孫亦盈來請,大家一起觀龍舟,還可以斗草游戲,所以像意秾這么大的小姑娘,就沒有不喜歡端午節(jié)的。 意秾見凌氏又開始打諒各府的姑娘,就知道凌氏這是想給沈洵相看媳婦了,不過孫閣老家族底蘊深厚,孫亦盈又是孫閣老的嫡長孫女,就是嫁到皇家作王妃也配得上,意秾是覺得孫亦盈看不上她大哥。 “娘,孫家jiejie可還沒定親呢,你這樣把人家掛到嘴邊上,影響孫家jiejie的閨譽。” 凌氏見意秾一本正經(jīng)的小臉,就上去捏了一把,“我不就是跟你說說么,你能常跟她相處,細細辨著她的品性如何?!?/br> 意秾只得點點頭,都收拾齊整了,就去大房找沈意秐。剛過了檐廊,就見從沈意秐的院子里走出來一個女子,穿著素紋的衣裙,打眼看去極為簡樸,但是再一看她頭上那支赤金簪子,樣式簡單,簪頭卻鑲了一顆龍眼大的紅寶石。 意秾心中似一個驚雷滾過,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竟然是尹之燕。 她也瞧見意秾了,給意秾見了禮,面上帶著團團的笑容,明麗一如意秾前世初見她時。 意秾已經(jīng)隱約覺得今生與前世有些不同了,因為季恒要提前向她提親,只怕此事刺激了沈意秐,或許她想提前她的計劃也說不定。 只是她暫時想不明白的是,上輩子沈意秐之所以與尹之燕相識,是因為尹之燕成了她的大嫂,而這一世,尹之燕又是怎么攀上了沈意秐的? 尹之燕對意秾見過禮后,往前走了幾步,然后回身看著意秾的背影,意秾今日穿了件月白地牡丹紋織金短襦,下面配綠緞地彩繡仕女花蝶紋百褶裙,行動起來如水波流轉,光彩熠人。 尹之燕笑了笑,轉身走了。 ☆、第8章 觀競渡 意秾兩輩子加一起,到沈意秐的院子統(tǒng)共也超不過十回。 她與沈意秐只差了一歲,如今她還住在沈珩之與凌氏正房的跨院里,而沈意秐卻有一個獨立的院子。 原本沈老夫人是說沈家的女孩兒長到十三歲就是大姑娘了,不合適再跟父母住得過近,故而單劈了處院子給沈意秐。等意秾長到十三歲時,沈老夫人卻像得了健忘癥一般,絕口不再提此話。 趙氏又將沈意秐的小院子翻修了一回,屋子內的擺設也全是各有來歷出處的稀罕物兒。故而每次意秾到沈意秐這里來,心里都憋著口氣,還因為沈老夫人的偏心抹過眼淚。 如今重活一世,沈老夫人待她如何,她也都不過是漠然處之。 沈意秐一直以才女自詡,整個院子里不見繁花,四處皆是香草,郁郁蔥蔥,清幽已極,過院門的時候意秾抬頭看了眼,木質的匾額上寫著“汀洲”二字。 沖陽的兩扇菱花隔扇窗都開著,上面釘了淺碧色的茜紗,意秾在廊下就喚了一聲:“三jiejie?!?/br> 早有丫頭迎了出來,為她挑簾子。 沈意秐熱情的上前挽住意秾的手,笑道:“我正要去找五meimei呢,偏巧五meimei就先來了?!彼θ轀赝?,“我新得了兩把小扇,是剛剛奉寶齋送來的,我瞧著手藝真的是好,用料也大方,就留下了。正好一會兒咱們去盈meimei家的高臺上用得著?!彼钢卵雷郎系膬杀茸?,道:“五meimei喜歡哪一個?先由得五meimei挑。” 沈意秐這番話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生出好感來,意秾她們畢竟都是未出閣的娘子,在高臺上,難免就會有人將目光掠上來,拿柄小扇遮掩,雖也遮不住什么,但也實在比大咧咧讓人看要好。 意秾笑道:“多謝三jiejie,三jiejie有什么好的都知道想著我?!?/br> 那兩把小扇,一把是金絲編成的翡翠扇,另一個則是五色珠兒結成的畫葵榴絹扇,意秾便挑了那把葵榴絹扇。 沈意秐見狀抿嘴笑道:“你倒是會挑揀,這把絹扇上的石榴花嬌紅似火,可不是誰都能在這薄絹上畫得好的,這可是清鸞先生的作品?!?/br> 意秾不由詫異道:“三jiejie說這是奉寶齋送來的?奉寶齋竟能請的到清鸞先生?” 她驚詫也屬正常,奉寶齋是尹家的珠寶鋪子,在京中頂多算是小有名氣而已,而陳清鸞可是當朝繪畫方面的泰斗,且以繪小畫盛名,他曾在鼻煙壺中畫了一幅十二駿馬圖,那鼻煙壺本就只有雞蛋大小,在內壁繪十二只駿馬,其難度可想而知,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若是用琉璃鏡將那些駿馬一一放大細瞧,每一匹馬的神態(tài)甚至馬鬃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這枚鼻煙壺后來流入了今上手里,今上極為喜愛,竟曾喚過他一聲清鸞先生,自此,清鸞先生這名號便是打響了。 陳清鸞偶爾也繪些小娘子所用之物,團扇便是其中一種,但是他為人孤僻清傲,只要是他看不順眼之人,任憑你有多大權勢財富,他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所以意秾竟不知道尹之燕家的奉寶齋竟能有陳清鸞之物,而前世她與尹之燕也算是十分相熟,若是奉寶齋能請得到陳清鸞早就聲名大躁了,怎么會一直“小有名氣”而已? 沈意秐再是心思深沉,此時眼中也露出了一瞬間的不自在,她笑了笑道:“不過是巧遇罷了,尹家jiejie也是清朗之人,與清鸞先生頗為投緣。”她并不想多解釋此事,便道:“五meimei喜歡拿著就是,時候不早了,咱們去楚江罷,別讓盈meimei等。” 意秾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看來近日要多加細心提防了。 兩人到了孫家的高臺時,她們相熟的姑娘已經(jīng)到了幾位,因著一大早凌氏那番話,意秾便特意多打諒了兩番孫亦盈。孫亦盈在她們這些人里身高差不多算是最高的了,她長相妍麗大方,與沈意秐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美,沈意秐偏清雅,孫亦盈則是像一簇盛開的榴花,明艷得毫不遮掩。 意秾此時倒是跟她娘有一樣的想法了,若是孫亦盈能嫁給她大哥,確實是再好不過,這樣的大嫂,又是這樣的家世,一定能將她大哥管得服服帖帖,省得他還有機會招惹尹之燕。 但她也知道孫亦盈能看上她大哥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另外孫家又怎么會看得中沈家二房這樣的身份。 孫亦盈招呼著給眾位娘子們上茶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意秾的錯覺,總覺得今日孫亦盈像是有些不敢看她,有一回兩人目光相接,孫亦盈還不好意思似的別開了臉。 若非意秾知道凌氏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想必都會猜測是不是凌氏跟孫家透露什么了,惹得孫亦盈見到她還有幾分羞澀之意。 眾人吃著茶果,又說了會兒話,就隔著欄桿立在高臺上往下望,現(xiàn)在的楚江兩岸早已是寶車香蓋,人山人海??斓剿葧r尾兒時,突然聞得楚江中央一聲鼓樂沖天而起,兩岸的百姓聞此聲,便紛紛行動起來,他們往楚江中投飯、擊水,另唱哀歌以挽屈原。 這等盛景雖然每年都可以見到,但是一旦身臨其境,還是讓人忍不住動容。 等民眾祭奠屈原之后,就開始真正的賽龍舟了。 是時,畫舫齊開,游人如蟻。 楚江一側已經(jīng)立起了一根標竿,上面掛滿彩緞、銀碗和官楮,用以賞賜最先抵達的龍舟。 其實那銀碗并不大,也算不得有多值錢,官楮按往年來看,最多也就是百十兩銀子。龍舟競渡爭的本也不是這些銀錢,而是個好彩頭。 意秾等人也都扶著欄桿張望,過了一會兒便見一穿黃衣,戴青帽插孔雀翎的人乘著小船,手橫執(zhí)節(jié)杖,高聲唱喏著到了標竿處,只要他揮動兩次彩旗,賽龍舟就正式開始了,大家心中都不免有些激動。 這時意秾身側的孫亦盈卻難掩驚訝的道:“那個人不是軍中的程團練么?” 她這一聲不算小,周圍的幾個娘子都是聽到了的,意秾并不認得此人,但是聽聞他是團練,意秾也有些吃驚,每年執(zhí)彩旗的都不過是節(jié)級罷了,今年用的竟是團練,讓眾人心中都難免有些猜疑。 又過了不到一刻鐘,就聽人群中喧嚷起來,禁軍開道,護著一行人上了皇家御用的高臺。 今上已經(jīng)盡量低調了,可是他來觀臨,還是惹了一場軒然大波,另外,不僅今上來了,連同趙皇后跟貴妃也一同來了,還有茂章長公主也列然在座。 是時楚江畔上的官員們,無論大小都得前去參拜,但是今上不想折騰,便免了。 今上年紀不大,不過三十出頭兒,穿明黃色織金盤龍常服,今上生了一副好樣貌,并沒有上位者的陰騭之感,反而有一股溫潤的儒雅之氣,若不是那一身明黃時刻提醒著大家他的身份,反而更讓人覺得是哪家的翩翩佳兒郎。 但是眾人的目光卻都被他身邊的那個人奪了去。 那人坐在今上的下首,一襲玄色地曲水寶相花紋云綾錦袍,藍緞滿繡孔雀羽絨緝米珠靴子,頭戴梁冠,以金簪貫之,兩側的朱纓隨風縷縷而動,越發(fā)趁得他面若冠玉,玉質華章??墒撬指裆系臏貪櫜煌碜丝“?,單坐在那里,都有一種氣宇軒華的硬朗之感,如風光霽月一般。 皇家高臺與孫家的高臺離的算不得近,但只單看了他幾眼,就已經(jīng)將這一眾小娘子們迷得魂不歸竅了,一個兩個的臉帶薄紅,羞嗒嗒欲看又不敢看。 這個人能坐在今上側首,身份一定不低,可是這京中身份與樣貌并重的貴郎君,意秾她們又怎么可能絲毫不知道,所以大家都覺得他應該是某地的藩王世子,恰好入京,趕上了賽龍舟,才與今上一同前來觀競渡。 等今上及皇后貴妃等都安置妥當了,先前那個手執(zhí)節(jié)杖的團練便向參賽的龍舟第一次揮動彩旗,參賽的龍舟排列成行,準備出發(fā)。 今年的賽龍舟看來注定要與往年不同,以往參賽的龍舟最少也有六艘,今年卻只有兩艘,兩艘龍舟上各飾錦傘、花籃、鬧竿、鼓吹等,再向上看,只見龍頭處插著一竿大旗,右側的龍舟上寫著一個“梁”字,而另一艘上則寫著“虞”。 意秾心中忽地就是一跳,她怎么忘了這件事了,上輩子她也聽說過梁虞兩國的龍舟賽的,但是前世不知發(fā)生了何變故,虞國二皇子容錚并未前來,故而也并未有此盛況。但是這一世,他卻來了。 意秾忍不住又向他望過去,一直目視前方的容錚,忽然側頭看了過來。 意秾不妨他會看回來,頓時有種被人捉了現(xiàn)形的感覺,嚇了一跳,心跳陡然增快了一倍,趕緊移開了目光。 ☆、第9章 心思重 意秾心呯呯直跳,腦子卻轉得飛快,這個時候虞國的二皇子到大梁來做什么?現(xiàn)在兩國和平相處,并無戰(zhàn)事,她上輩子不關心朝政國事,此時一點兒也想不起前世這個時候兩國之間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 不過她倒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茂章長公主,如果容錚是來與大梁商討和親之事的,倒也說得過去??墒侨蒎P只是二皇子,便是和親,大梁也絕沒可能放著虞國太子不要,反而要將長公主嫁于二皇子的。 她腦中思慮紛亂,一時也理不清,這時那個團練已經(jīng)又揮了一次旗,兩艘龍舟幾乎同時出發(fā),如今這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競渡游戲了,而是兩國之間的一次較量,雖然輸贏算不得什么,但是楚江兩岸的百姓也都想爭一口氣的,兩國交戰(zhàn)十回有九回都是大梁輸,如今在大梁的地盤上賽龍舟,怎么也要贏一回。 兩岸百姓的喧呼聲轟轟然如山崩海潮,令人全身熱血為之沸騰,有一種振奮之感。 兩艘龍舟行進了一多半,還幾乎是并列而行,看得人手心直冒汗,直到快接近標竿時才見左側的龍舟驟然加速,以勢如破竹之勢沖向了終點。 這一變故幾乎讓大家反應不過來,本來賽龍舟都是開始出發(fā)時速度最快,越到終點劃龍舟的人力氣就越小,速度也就越慢,可是虞國的龍舟卻在最后時刻突然加速,讓人不禁懷疑虞國之前一直與大梁并駕齊驅是故意讓著大梁的,到最后才加速,好顯得兩方相差不那么懸殊。 可是偏偏虞國的這份“好意”又讓大家都看了出來,難免讓人覺得心里憋屈,又有火無處發(fā)。 今上是不在乎這些的,跟貴妃說話,連最后誰先過了終點都沒看。 意秾一直在悄悄觀察茂章長公主的態(tài)度,只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虞國二皇子一眼,意秾也猜度不出她的心意。 雖然意秾也是國公府嫡女,但是長公主那個階層也不是她能輕意接觸的,所以等回到披芳院后,茂章長公主之事她也就拋在了一邊,如今對她來說,最危險的人是尹之燕。 因為今日是端午,所以下午沈珩之回來的很早,他面上掛著笑容,看上去心情極好,凌氏笑問:“什么好事兒?嘴都合不上了?” 沈珩之將丫頭們都打發(fā)到屋外伺候,上前將凌氏攬在懷里,溫聲道:“圣上讓我主持明年的春闈?!?/br> 凌氏頓時又驚又喜,“已經(jīng)定下了?太好了!一會兒我去叫桌席面來,咱們一家子也歡喜歡喜,你有什么想吃的,我這就去定了來!” 沈珩之抱著她沒松手,笑道:“我已經(jīng)吩咐人定好了,還要了阿五愛吃的烤鹿rou和你愛吃的九曲子周家的羊脂韮餅,晚飯時就送過來。” 凌氏先是歡喜了一會兒,然后眼淚沒忍住就流了下來,倒把沈珩之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安慰道:“怎么了?我哪里做錯了,你只管說就是?!?/br> 凌氏半晌沒說出話來,最后才別過臉,哽咽著聲音道:“我,我何其有幸,這輩子能嫁給你?!?/br> 凌氏是想起了自己這半生,她年幼時經(jīng)歷了頗多坎坷,一切都是在遇到沈珩之之后才變得順遂起來,她一介孤女,卻得定國公府嫡子相中,也并不是從側門抬進來,而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三媒六聘娶了做正妻。那時她的舅母表姐表妹們沒少眼紅她,酸話更是說了幾籮筐。剛嫁過來時,她雖然受了些擠兌,卻一直有夫君護著,反而更覺甜蜜,后來她夫君更是出息,考中了狀元,她又生下兩子一女,此生真是再無憾了。 不過雖說是老夫老妻了,兩人也很少面對面的說這些甜蜜的話,凌氏先就紅了臉,沈珩之見妻子面帶薄紅,顏色更盛,手腳就不老實起來,凌氏推了他兩回,沈珩之笑著道:“能娶到你才是我的幸運,滿京城里也沒有誰的媳婦比我媳婦更好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