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召開案情分析會，陳絮無精打采，他們這組負責的死人頭還沒找到。

    “監(jiān)控里面每一輛車都要排查到位?！鼻f海洋分管刑偵，在辦案方面從來不掉鏈子。

    這就意味著，他們要把上百輛汽車挨個排查一遍，這么大的工作量，真的會累死人。

    陳絮跟同事嘀咕：“一顆死人頭嘛，說不定早就被野狗吃了，骨頭滾到荒郊野外，就算把所有車子都查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到，真是浪費警力?！?/br>
    “咳咳，注意會場紀律，嘀咕什么呢?！鼻f海洋嚴厲地掃視她們這個方向。

    陳絮不僅沒有收斂，還踹了同事一下。

    “莊局讓你小聲點?！?/br>
    “陳絮?！鼻f海洋氣得差點把筆丟過去，就沒見過這么皮的家伙。

    “到?！?/br>
    “你剛才說什么呢？”

    “我說就算累死也要完成任務，把那顆死人頭找回來?！彼ь^挺胸，一副乖乖聽話的好學生模樣。

    “什么死人頭，注意用詞，那是當事人遺體?！?/br>
    “好的，莊局，我們一定對死人，啊，不是，當事人遺體保持尊重。”

    莊海洋懶得聽她耍寶，交代完工作就散會了，但是把陳絮單獨留了下來。

    同事們丟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警局上下誰不知道，莊副局長是出了名的嚴格，也是出了名的嘮叨。

    “你說說你啊……”

    莊海洋把她陳絮叫進辦公室，剛一開口，陳絮立刻就認錯了。

    “對不起，莊局，我錯了?！?/br>
    “你錯哪兒了。”

    “不該開會的時候在下面講話，還用詞不當?！?/br>
    “行了，每次都是認錯積極，拒不改正。”

    陳絮正色說：“這次不會，把自己炸死的殺人犯十年難遇呢，短期之內我應該不會犯同樣的錯誤?！?/br>
    “就知道貧嘴?！鼻f海洋完全拿她沒辦法，這丫頭從小就滑不溜秋的，也不是第一天頂嘴，要是生氣恐怕早就被她氣死了。

    “我找你來是有正事要說?！?/br>
    “什么正事？”

    “有個人要見你?！?/br>
    陳絮立刻閃身到門口，右手都握住了門把手，隨時準備跑路，不怪她反應激烈，上次莊海洋說有人要見她，結果項錦薇就找上門了，鬼知道這次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莊叔，我沒得罪你吧，你又來這招？”

    “那個人是你的親祖父?！鼻f海洋也不賣關子了，直接了當告訴了她，“不管怎么說，你是陳家的孩子，他想見你是理所應當?shù)??！?/br>
    “我為什么要見他，他們陳家有錢歸有錢，不能不講理吧，我又不要陳家的錢，憑什么還要給他當孝子賢孫。”陳絮一身反骨，最討厭理所應當?shù)牡赖陆壖堋?/br>
    “你這孩子，就算你爸有錯，可你祖父并不知情啊，沒必要鬧得那么僵?！鼻f海洋苦口婆心勸她。

    陳絮狐疑地打量他：“不對吧莊叔，你怎么幫資本家說話，哦，我懂了，是不是陳家從上頭給你施加壓力了，所以你……”

    “陳絮！”莊海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你心里，你莊叔就是個會為了前途出賣你的人嗎？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硬碰硬就能解決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氣，可是做事要講究方法，有時候迂回一些，對你更有利?！?/br>
    “可是我不想見他，更不愿意給陳家人好臉色看，真讓我去見了，說不定直接把人得罪死呢?！?/br>
    “你……”

    “莊叔，我不是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但是你覺得我到他面前扮演一個流落在外的可憐孫女，就能讓他看得起嗎，恐怕陳家人只會拿我當叫花子，生怕我來搶家產(chǎn)呢?！?/br>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絮是油鹽不進，莊海洋也拿她沒辦法，只能放她出去，繼續(xù)投身到尋找死人頭的艱苦工作中。

    這顆死人頭確實難找，陳絮這組人馬連續(xù)加了三天三夜的班，終于排查完了所有過往車輛，但是一無所獲，至少可以確定，假如人頭是掉在了公路附近，或者來往的車輛里，大概率是被人移動了。

    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到遺失的人頭等于大海撈針，警方不得不暫時中止行動，貼了懸賞公告，希望市民提供線索。

    就在貼出公告的第二天，有兩個女孩一臉驚恐到警局報警。

    “我們畫室最近收了一個人體顱骨模型，我發(fā)現(xiàn)這副顱骨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處理，只是刷了一層白漆，里面還有血絲……更嚇人的是，頭骨上有……”短發(fā)女孩說了一半卡殼，另一個長發(fā)女孩補充道：“頭骨上有明顯的骨折線，這種情況下，顱骨的主人有可能遭受過外力打擊，剛好我們在網(wǎng)上看見了你們的懸賞公告。”

    “所以你們就來報警，警惕性很高嘛，你們是醫(yī)學生嗎？”陳絮非常驚訝，骨折線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出來的。

    “不是，我們是學美術的，我是滬州美術學院研究生院一年級學生?！遍L發(fā)女孩給她看了學生證。

    “警官，我們把那顆頭顱模型帶來了，請問是交給你嗎？警官，警官？”

    陳絮看著她的學生證發(fā)呆，長發(fā)女孩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啊，是，你，你叫陳婭欣？”

    “是的?！?/br>
    陳絮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他媽也太巧了吧。

    “我這就給你登記。”陳絮的眼睛始終盯著陳婭欣的臉。

    她的同伴都有些不自在了，和陳婭欣小聲嘀咕：“警察該不會懷疑我們吧，電視劇里報警的那個人總是會被懷疑的?！?/br>
    “我們又沒干壞事，你怕什么呢?！标悑I欣拍拍她的手，小聲安慰。

    她們帶來的顱骨被送到了鑒證科，陳絮做完筆錄之后，就把她倆送到了警局門口，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她又單獨把陳婭欣叫到了一邊。

    “雖然這么問有點奇怪，但你知道我是誰嗎？”陳絮看著她，試圖在她臉上找到跟姜女士的容貌相似之處。

    “我知道，你是陳絮?！?/br>
    “嗯？”

    陳絮心里臥槽，她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陳婭欣也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啊，人家早就把她的底給摸清了。

    “你別跟我說，你為了跟我見面，專門找了顆死人頭來幫我們破案。”她一臉驚悚地說。

    陳婭欣笑了：“呵呵，當然不是了，我知道你是警察，也知道你在東區(qū)警察局工作，又剛好我們畫室買到了可疑的頭骨，其實正常的流程是我們上報學院，由學院的領導聯(lián)系警方，不過我覺得用這種方式跟你見面，你不會排斥?！?/br>
    “我確實沒法排斥，哎，不對啊，我也沒有排斥過你的?！标愋跤悬c郁悶，沒想到連項錦薇教出的女兒都一肚子心眼兒，相比之下，她簡直太單純好騙了。

    “可是我聽爺爺說，你不肯跟我們這邊的人見面，mama也說你還沒辦法接受?！?/br>
    陳絮撓頭：“我只是不想改變現(xiàn)在的生活，沒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說法?！?/br>
    “mama說你很糾結，很傷心呢。”

    “呵呵，她還說我什么了？”

    “嗯，這個嘛?！标悑I欣抿嘴笑著，“她還說你沉迷于真假千金的小說，害怕我回家搶了你的房間?！?/br>
    陳絮震驚了，這可是她跟姜女士開玩笑說的話，項錦薇怎么會知道的，見鬼啊，她兩個媽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聯(lián)合起來了。

    這還有她的活路嗎？

    “那你會搶我的房間嗎？”陳絮問了一個智障問題。

    陳婭欣涵養(yǎng)很好，再好笑的問題，她也沒當面嘲笑人家，反而很認真地回答：“我跟你一樣，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不過我贊同mama的提議，擁有兩個母親就有了雙份母愛呀?！?/br>
    “對你來說是雙份母愛?！标愋踵?，對她來說，有一份不僅變質了，還打算毒死她。

    “對了，這周末mama訂了假日酒店，我們四個一起去度個假，她應該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這下你的案子破了，應該不會加班，那么你愿意賞光參加這次的活動嗎？”陳婭欣熱情邀請著。

    “我不參加有什么后果呢？”陳絮還想掙扎一下，那種場景太尷尬了呀。

    “當然沒有后果的，不過，姜mama已經(jīng)答應，她還挺開心呢。”

    陳絮突然發(fā)現(xiàn)，陳婭欣笑起來的時候不像爽朗的姜女士，反而跟項錦薇一個樣，所以潛臺詞就是，你敢不去，就得承受姜女士生氣的后果。

    真是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