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別以為上輩子折騰夠了這輩子我就會放過你,想都別想!” “嗚嗚……你為什么不認(rèn)我,我以為你沒了,難過得要死……表叔公我恨死你了!” 她哭一陣笑一陣,罵罵咧咧哭哭啼啼,一直喊著“表叔公”。 寂滅抬頭給她揩去眼淚:“別哭了?!?/br> “就要哭!你不認(rèn)我我就哭死在這兒!”孟棋楠抽抽噎噎的,腫著一雙兔子眼睛恨恨瞪他,“你說!說我是誰?!” 寂滅抿抿唇,摟著她坐起來,手掌搭上她背脊,微笑著輕喊一聲。 “小狐貍。” 84 終章之功德圓滿 五鼓初起,我準(zhǔn)時睜眼,下床、更衣、洗漱,然后去佛堂做早課。我從來是第一個到那里的人,甚至比住持師父還要早。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風(fēng)雨無阻。 住持師父夸我是天生沒有惰性的弟子,師兄弟則暗恨我故作勤奮姿態(tài)。 其實都不是。 如果你知道帝王上朝的時辰有多早,便不會覺得早課辛苦,更不會怨寺里的生活枯燥乏味。 每每朔望日朝,我才會偶然想起以前的事,上輩子的事。 曾經(jīng)我站在三千長階的頂端,遠(yuǎn)眺東方,俯瞰天下。現(xiàn)在,我站在四四方方的小院落中央,掃著滿地的婆娑樹葉,偶然抬頭能看到漸漸高升的驕陽。 我再也不是與天同齊的高度,我再也不是衛(wèi)昇。我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或者說法號。 我叫寂滅。 佛家所言,世上的一切都不是恒常永存的,唯有“寂滅”長存。我時常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因為對于我來說,至少有兩樣?xùn)|西長久不滅。 一是我腦海中的記憶。我做了半輩子的帝王,又當(dāng)了半輩子的僧人,最后在古寺坐化圓寂,我以為那里就是一切的終點,豈料再次睜眼我卻成了初生嬰孩。我躺在小小的襁褓里,想說說不出、想站站不起,眼睜睜看著一個嘴里含著糖的怪和尚抱起了我。 “這么小就睜眼了,居然還不哭?怪哉,怪哉!”他拿手指撓了撓我的臉,又拿出一粒糖,在我唇上抹了抹,“只要你乖乖的,我就給你糖吃?!?/br> 我閉緊了嘴,不屑這種男人愛吃糖的習(xí)性。真丟人。 這時,一名白須老僧走出來,對著吃糖的怪和尚道:“幻空,京郊蘭若有僧人歸往極樂之界,你去看看罷?!?/br> 怪和尚答應(yīng):“是。”于是他背著我去往京郊蘭若。 在這里我見到了自己,當(dāng)然是死去的自己,以及那具毫無生氣的身軀。 白眉蒼蒼,滿面滄桑,原來我已經(jīng)那么老了……掐指一算,我已經(jīng)隱退在此二十年,修行了整整二十年。 跟住在我心里的那個人,分別了也有二十年。 怪和尚念了一段經(jīng)文,然后收拾“我”的遺物,準(zhǔn)備一起火化。當(dāng)我看見他連“我”手上那串棋楠香珠也想一起燒掉的時候,頓時急得大叫。 “怎么哭了?”怪和尚回頭哄了哄我,摸出糖果子要喂我。 我不吃,只是聲嘶力竭地吼。 不能燒!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我甚至朝著念珠伸出了手,粉粉的嬰孩拳頭,四亂揮舞。 怪和尚終于反應(yīng)過來,在我眼前晃了晃念珠:“想要?” 我停下了嘶吼,但是在他看來,不過是念珠哄住了我的哭鬧罷了。他哈哈大笑,把珠子塞進(jìn)了我的襁褓。 “才生下來就到了佛寺門前,又這么喜歡我佛之物,看來你天生是當(dāng)和尚的料。罷罷罷,他死之際正是你生之時,有人生就有人死,有人死又有人生,生生死死,便是世間的輪回之道?!?/br>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己,寂滅為樂。你便叫寂滅罷?!?/br> 最后我?guī)е@串棋楠念珠,跟他一齊回了白馬寺。 再世為人,我卻帶著前世的記憶。我死于佛寺又重歸佛前,我深深相信是我的執(zhí)著打動了佛祖。 三生修得棋楠緣。上輩子是第一世,這輩子是第二世,我只要再修一世,一定能夠修得與她重逢的緣分。我心甘情愿地在佛前修行,不為其他,只為心中另一樣長久不滅之物。 一個女人,一個名為孟棋楠的女人,一只小狐貍。 孟棋楠,我一定還要再遇見你。 “寂滅師兄,住持師父叫你過去?!?/br> 我掃著地有些出神,直到師弟來喊才收回神思。我應(yīng)了一聲,放下掃帚隨他去見了師父。 又過去了二十年,當(dāng)初愛吃糖的怪和尚繼承了師祖的衣缽,當(dāng)了白馬寺的住持。不過他愛吃糖的習(xí)慣還是一點都沒變。 師父見我立馬堆起一臉討好的笑容:“寂滅啊,來吃糖,吃糖?!彼褲M滿一碟子糖捧到我跟前。 我瞟了眼,是他最愛的花生酥糖,從來都舍不得給外人一顆,今天居然請我吃?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不吃。”我拒絕了他的“好意”,冷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