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呵呵”地笑：“遲早？有多遲，又有多早？皇上，臣妾從沒有想過你會饒我一命，我也不會向你請求寬恕我的家族，我連自己的性命尚且顧不了，哪兒還有功夫去替別人求情。但是從今天開始，只要我多活一日，就是多賺了一日。能活一月算一月，能活一年算一年，只要我今天不死，我怎么都是賺！”

    “而您和賢妃，看見我安然無恙活地在世上，每看見我一次，就會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兒，就是多一次的心痛。賢妃必會恨你不能為她母子報仇，跟你疏遠(yuǎn)生分，你又顧全大局不能立即要我的命，猜猜你們還能情若當(dāng)初么？我就像一根刺，永遠(yuǎn)橫在你二人中間，讓你們受盡折磨，這一局到底還是我勝了！”

    她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求生，她也不會傻得學(xué)淑妃自盡。她要進(jìn)行一場最瘋狂的報復(fù)，如飛蛾撲火般，一頭撞入毀滅的烈焰之中。

    衛(wèi)昇臉色鐵青，一把扼住她的喉嚨：“當(dāng)真以為朕不敢取你狗命！”

    德妃被掐得喘不過氣，臉上還掛著得意的笑容：“殺啊……你最好殺了我，正好提供給鐘家反撲的借口……你不希望的戰(zhàn)爭，還是會打……”

    衛(wèi)昇沒有松手，真的有扼死她的架勢，德妃在瀕臨斷氣之際，卻察覺脖頸驟然一松，新鮮空氣灌入肺腑，嗆得她猛烈咳嗽起來。

    衛(wèi)昇最后一刻甩開了手，他面無表情，只是眸底布滿了寒霜：“你說得對，朕不能在現(xiàn)在殺你。因?yàn)橛袝r候人死了會比活著要痛快許多，朕希望看你生不如死?！?/br>
    他勾起了唇角，宛若索命惡鬼：“從今天開始，朕會每日送你一顆鐘氏的人頭，從你的父母開始，然后是你的兄弟、姐妹……直到鐘家所有人死光了，朕也不取你的性命，甚至朕會恩準(zhǔn)你為他們上墳敬香。對了，罪臣及其家眷是不許立墳的，朕會命人開辟一處亂葬崗，專門扔你鐘家的人，到時候要勞煩愛妃去殘肢斷臂里面慢慢翻找，希望你對他們足夠熟悉，能夠拼湊出完整的身軀……”

    德妃睜大眼，死死瞪住衛(wèi)昇，眼淚從眼角滑下來。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殘暴，只是低估了他的狠毒。

    他對她有多狠，就證明對孟棋楠有多愛。

    德妃絕望道：“都死吧，死了才干凈……反正已經(jīng)被皇上您惦記上了，就算他們留著命，也茍活不了幾日，都死了的好！”

    衛(wèi)昇喊人把她拖出去之前，跟她說了最后一句話。

    “用你全族人的性命來祭朕的孩兒，便宜你們了。”

    “就算我們都死光了，你的孩兒也回不來，賢妃照樣恨你一輩子！呵呵……”

    德妃不屑嗤笑，隨即被人架出了大殿。

    之后，衛(wèi)昇招來了謝安平：“把其他人都放了，給些安撫，讓她們各自回去休養(yǎng)，不得滋事?！?/br>
    謝安平：“是。那鐘氏作何處置？”

    衛(wèi)昇攤開書信嘩嘩書寫，頭也不抬：“讓她回自己宮里，身邊伺候的人你先審，審?fù)炅酥苯诱葦馈２辉S人伺候她，但也別讓她尋死，給朕留著她的命！”他把書信封號烙上印記，交給謝安平，“盡快交到紀(jì)玄微手中，讓他帶二十萬大軍去東南待命，另外留二十萬駐守邊關(guān)，嚴(yán)防胡越。”

    衛(wèi)昇接著又寫圣旨：“把監(jiān)察御史喊來，涼州中正收受賄賂賣官鬻爵，這樁樁件件都給朕在明日早朝公之于眾！”

    “還有溫澄海，讓他聯(lián)合寒門子弟上一篇萬人書，彈劾鐘太傅結(jié)黨營私！”

    “……”

    謝安平看著衛(wèi)昇大展拳腳的樣子，忽然失了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膽氣，想起家中懷孕的美人貓，他有些猶豫：“皇上，這是不是太快了？”

    剛清洗完后宮又要肅清前朝，接二連三的大動作彰顯了衛(wèi)昇的雷厲風(fēng)行，但欲速而不達(dá)，謝安平怕引起時局動蕩。

    衛(wèi)昇冷冷說道：“朕還嫌太慢！最多一個月，務(wù)必給朕端了鐘家，片甲不留！”

    漸漸就入春了，積雪融化新綠抽芽，孟棋楠養(yǎng)了大半月的身子，也漸漸能活蹦亂跳了。

    現(xiàn)在是霜白和淺綠伺候孟棋楠，這日風(fēng)和日麗，霜白給她挽了發(fā)，道：“今兒個天氣好，也沒甚風(fēng)，娘娘出去曬曬太陽吧?！?/br>
    孟棋楠看著衛(wèi)昇差人送來的一匣子鮮花，挑挑揀揀翻出朵白玉蘭來：“戴這朵兒。你以為我不想出去呢，還不是蘇扶桑說這些時日吹不得風(fēng)，不讓我出去?！?/br>
    霜白撲哧一笑：“蘇太醫(yī)昨兒個正給奴婢說呢，看娘娘您最近茶飯不思的，估摸是悶壞了，所以讓奴婢陪著您出去走走。別走太遠(yuǎn)累著就成?！?/br>
    孟棋楠捧著胸口陶醉：“扶桑花好體貼好溫柔好善解人意……本宮好喜歡他！”

    霜白臉都嚇白了：“娘娘！”

    “怕什么？”孟棋楠努努嘴，“就算當(dāng)著皇上我也敢這么說，我就喜歡蘇扶桑！”

    “咳！”

    門口軟簾一飛，一身明黃的衛(wèi)昇走了進(jìn)來。他裝作沒有聽見剛才的話，走近了時臉上掛著本來很吃醋但不得不勉強(qiáng)堆笑的臉，放柔聲音問道：“愛妃在干什么？”

    孟棋楠沒好氣翻他白眼，不屑看他：“你沒長眼睛啊，我在簪花?！?/br>
    看她鬢邊是白色的玉蘭，衛(wèi)昇見狀覺得不好，伸手想拈下來：“太素了……”

    “就這朵。”孟棋楠按住他的手，略略垂眸，“花哨的不好，就要素的?！?/br>
    衛(wèi)昇這才發(fā)現(xiàn)她衣裳也穿得素，里衣雪白，只是外頭罩了件茶白褙子，而且連多余的首飾沒戴，只有發(fā)髻插了支珍珠釵。

    他一怔，遲疑道：“今天是……”

    “七七?！泵掀彘隽朔鲷W角，輕描淡寫道：“沒出生的孩子，甚至還沒成形，不能大張旗鼓地做法事，我也只好這般祭一祭他了。”

    衛(wèi)昇鼻子有點(diǎn)酸：“朕……叫三清殿的法師誦經(jīng)為他超度。”

    孟棋楠斷然拒絕：“免了。死后折騰這些有什么意思，他又看不到聽不到，若讓太后曉得，她老人家還不病得更重了？你若有心，去菩薩前上柱香，求菩薩保佑他早些投胎去戶好人家，別再回我這兒來就好。”

    雖然她還跟他說話，可一言一字就像鋒利的錐子，狠狠扎在他心頭。

    衛(wèi)昇一臉愧疚：“兩日前收到消息，東南兵變，紀(jì)玄微已經(jīng)在剿滅叛黨了，棋楠，朕很快就能為你報仇雪恨。我們還會有孩子的?！?/br>
    孟棋楠不置可否，沒搭理他這句話。

    說實(shí)話，她壓根兒不介意德妃的生死，也不在乎鐘家的滅亡。從她昏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一場她一定會贏。在這里她沒有權(quán)勢可以利用，但她拿捏住了人性的弱點(diǎn)，利用衛(wèi)昇的愧疚，借他的手大肆清洗后宮。

    她孟棋楠總是贏家，是宮里屹立不倒的常勝將軍?？墒沁@一次她贏了并不覺得高興，因?yàn)樗ヌ嗔?，親近的人喜歡的人，并不期盼又意外而至的孩兒……統(tǒng)統(tǒng)失去。蘇扶桑說得對，她確實(shí)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終兩敗俱傷。

    這里不是楚國，她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這里什么也沒有，這里不適合她。失去權(quán)勢的帝王，永遠(yuǎn)不是真正的帝王。孟棋楠如夢初醒。

    “棋楠，在想什么？”

    孟棋楠的神游天外被衛(wèi)昇打斷，她抬眉露出一抹淺笑：“表叔公，我想出去散心?！?/br>
    作者有話要說：德妃是個mad wo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