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棋楠沒力氣說話，躺著搖了搖頭。青碧推開小窗，道：“安總管見諒，麻煩您跟皇上說一聲，咱們娘娘身上不好，這會子正疼得厲害，怕是不能走動。您看這樣行不行，待會兒等咱們娘娘好些了，再過去向皇上問安?！?/br>
    若是其他嬪妃這樣嬌氣搪塞，安盛肯定不樂意幫忙。但賢妃娘娘對于皇上來說絕對是與眾不同的女子，是被放在心尖尖的人，所以安盛愿意賣個人情給她，于是應(yīng)了聲就去衛(wèi)昇那里回話了。

    “身上不好？哪兒不好？”

    衛(wèi)昇想找孟棋楠說說話，哪曉得小狐貍還不愿來，擺明了過河拆橋就不認賬了！他陰著臉，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

    安盛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月信來了，疼得下不了地。青碧姑娘還問小人有沒有湯婆子呢。”

    “大熱的天誰用那玩意兒?！毙l(wèi)昇這才釋然，輕輕嗤了一聲，“原地歇息一刻鐘，朕要下去透透氣?！?/br>
    隊伍停了，步行的侍衛(wèi)宮人們都坐下歇息，而后面馬車里的幾個采女也紛紛出來，想趁機早些抓住皇上的眼球。

    哪曉得衛(wèi)昇從金輅里下來，眼角也沒往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瞟一瞟，只是問：“賢妃怎么不下來？”不等人回答，他就一下鉆進了賢妃的車里。

    青碧乍見衛(wèi)昇出現(xiàn)，惶恐跪下：“奴婢叩見皇上。”

    衛(wèi)昇揮揮手示意她下去，很明確地沖著半昏半睡的孟棋楠過去，見她臉白若雪雙唇失色，額角還掛著冷汗，他的心就像被誰狠狠揪了一把。

    衛(wèi)昇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扶起來靠進自己懷里，然后拉攏毯子把人緊緊捂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小家伙怎么弱成這樣兒……”

    孟棋楠冰涼的身軀頓時陷入溫暖，她舒服地蹭了蹭，像只貓兒一般往身后人的胸懷里鉆去，想汲取更多的暖意，閉著眼懶懶說：“青碧抱緊些?！?/br>
    “哈！”衛(wèi)昇一聲嗤笑，靠著她耳朵道：“怎么又認不出人了？誰抱你你也不知道？”

    言畢，他的唇瓣含住了她的耳垂。

    “癢……”孟棋楠縮縮脖子，這才有氣無力地張開眼皮，一瞥間衛(wèi)昇更加沒精神：“表叔公是你啊，我現(xiàn)在沒力氣跟你玩兒，你找別人吧。”

    “朕就要找你。”衛(wèi)昇有時候也挺像小孩兒脾氣的，故意使壞把手往她衣襟里摸，“愛妃你好像有陣子沒侍寢了哦？讓朕瞧瞧是胖了還是瘦了……”

    ……表叔公你大白天的yin|蟲上頭！

    孟棋楠抓著他手就想咬：“你是不是人！我都這樣了還不放過我，沒人性沒人性！”

    衛(wèi)昇的手徑直探入，在她胸前撩撥兩下，卻轉(zhuǎn)而去按住她涼冰冰的小腹。男人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像燃著一團火焰，溫暖甚至炙熱。孟棋楠舒服地長長哼了一聲，就不再提讓他拿開手的事。

    “嗯……”

    衛(wèi)昇親親她臉頰，貼著說悄悄話：“朕給你捂肚子，乖乖的一會兒就不難受了?！?/br>
    “一只手不夠熱，那只手也拿進來?！泵掀彘騺硎且宰约旱母惺転樽钕龋X得表叔公的手熱乎乎還挺舒服的，于是大方解開衣裳把他另一只手也按在小腹上，“好好捂著，還要輕輕揉?！?/br>
    “是，朕都聽你的。”衛(wèi)昇無奈地嘆氣，整個人坐在她背后充當人rou墊子，前伸雙臂環(huán)住她的腰肢，雙手老老實實擱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小狐貍朕怎么發(fā)現(xiàn)你慣會使喚人呢？你不來服侍朕反倒要朕伺候你，真是反了天了。”

    孟棋楠現(xiàn)在覺得不怎么痛了，低眉看見衛(wèi)昇袖子上的繡金龍，便拿青蔥般的手指頭去摳著玩兒：“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又比我大，當然要照顧小輩了。”說完抬頭看見衛(wèi)昇馬著臉瞪她，便嘻嘻笑著湊上去在他唇邊親了一口，“笑一個嘛，一大把年紀還那么愛生氣，老得很快的?！?/br>
    衛(wèi)昇就喜歡她主動討好，心中甜滋滋的但面上還要擺臉色：“反正朕是你表叔公，已經(jīng)夠老的了?！?/br>
    話雖如此，他還是稍微有些擔(dān)心，朕只是比她大了五六歲，不會真的嫌朕老吧？

    孟棋楠心中想的卻是：表叔公你比寡人大了五六十歲，是真的很老啊。

    之后衛(wèi)昇就留在了孟棋楠的馬車里，隊伍又緩緩前行，到了晌午該用膳的時候，安盛把吃食送到這廂來，其中有個格外精巧的食盒，酸枝木的，上面繪有花鳥。

    青碧幫著呈上熱騰騰的湯羹，便聽衛(wèi)昇問道：“那里面是什么?！?/br>
    安盛回道：“啟稟皇上，是黃閣老送給賢妃娘娘的鮮荔枝?！?/br>
    他打開食盒，只見里面顆顆荔枝都有嬰孩拳頭大小，圓潤飽滿沾著水霧，皮紅色鮮，連枝葉都還是綠色的。不僅如此，為了給荔枝保鮮，食盒里還放了冰磚，甚至別出心裁雕成了鳳的形狀。

    衛(wèi)昇笑得有些寒：“難為他想得如此周道。”

    孟棋楠敏銳嗅到他的口氣不對，抬頭沖他眨眨眼。衛(wèi)昇瞥見輕描淡寫地說：“朕招了幾個臣子伴駕，他們的車乘應(yīng)該就跟在后頭。黃閣老在先帝時就是中書舍人，如今年事已高準備告老還鄉(xiāng)，朕便封了他個金紫光祿大夫，這次應(yīng)是最后一回隨駕去翠寒園。想必他感恩戴德，這才送來荔枝討好朕最寵愛的你。”

    表叔公你睜著眼說瞎話！你哪里最寵愛寡人了！

    孟棋楠白他一眼，伸手想拿荔枝：“上京的水土種不活荔枝，這是從嶺南送來的吧？嘖嘖，還真是新鮮呢……”

    “肚子疼還碰冰的，想痛死是不是！”衛(wèi)昇一巴掌扇開她的手，收緊雙臂把她牢牢捆住，“黃閣老是嶺南人，做了幾十年官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在當?shù)刂棉k幾處產(chǎn)業(yè)也不是稀罕事兒，但是，”他看著荔枝的眼聚起陰云，“這東西新鮮得過頭了?！?/br>
    嶺南距上京將近千里，荔枝摘下快馬加鞭送來最快也要十二個時辰，而且還不知半道上會累死多少人馬。歷代宮里素有嘗新吃鮮的傳統(tǒng)，但這樣勞民傷財?shù)氖聟s實在讓百姓不滿，前朝就有詩人云“何為出戰(zhàn)輒披靡？傳置荔枝馬多死”，諷刺宮廷的奢靡之風(fēng)。衛(wèi)昇是位勵精圖治的君王，自然希望王公大臣都崇尚簡樸，但眼皮子底下還是時不時鉆出皇親臣子窮極奢侈的作派，讓他大為惱火。

    比如黃閣老，衛(wèi)昇明知他的家底來歷有些不干凈，念他是兩朝元老的份上，已準了他的告老還鄉(xiāng)，讓他安穩(wěn)過完這輩子?？伤褪侨瑑纱瓮鶚岊^上撞，私藏貢品不說，還把一盒價值千金的荔枝送到他面前來。你區(qū)區(qū)臣子一月俸祿才多少？！這是故意要打皇帝的臉還是怎么！

    “表叔公啊，再怎么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們收下就是了?！泵掀彘盟蛔⒁庖呀?jīng)剝了一個吃進嘴里，“反正來日方長，不愁沒機會收拾他?！?/br>
    衛(wèi)昇瞅她，捏住她的嘴硬要她把荔枝吐出來：“孟棋楠你成心找不痛快是不？仔細待會兒疼死你！”

    “反正我肚子疼你也會給我捂得嘛?！泵掀彘謴?fù)元氣又開始向衛(wèi)昇撒嬌，爬起來摟著他脖子笑盈盈，“表叔公你是不是準備殺豬了？”

    衛(wèi)昇一聽，挑挑眉毛，仿佛聽不懂她說什么。

    “你把黃閣老養(yǎng)了這么久，早已是膘肥體壯腦滿腸肥，是時候一刀宰了，把rou拿去充自家的庫房?！泵掀彘芾系赖卣f，“其實朝廷里有貪官也挺好的，先放任他幾年，等他吃飽了喝足了再把他做掉，這樣你就能得到他千辛萬苦聚集起來的民脂民膏，這可比增收賦稅強多了吧？到時候再拿出一些分給百姓，興水利砌城墻什么的，讓百姓都記住你的恩德，這樣一來你既得了民心，國庫也充實了銀子，簡直皆大歡喜。黃閣老對你來說，便是這么個用處罷？”

    衛(wèi)昇愣了愣，隨即笑著揉她腦袋：“孟棋楠，朕發(fā)現(xiàn)你這小腦瓜子有時也挺有用的。”

    “去，別摸我頭?！泵掀彘桓吲d他摸小狗小貓的動作，推開他的手，“我猜這是先帝在世時就布下的局吧？他故意把黃閣老留給你收拾，除了讓你盡快樹立威望坐穩(wěn)皇位而外，也算額外贈送你一大筆銀子。表叔公你給我說說，接下來咱們要怎么對付他？”

    都用上“咱們”了。她就是個幸災(zāi)樂禍的性子，最喜歡看別人倒霉，特別是讓壞人吃癟，更會沖上去幫一把手。

    衛(wèi)昇勾起唇角，胸有成竹的樣子：“晚上有人要捉j(luò)ian，你想不想看？”

    作者有話要說：狼狽為jian的寡人和表叔公啊

    37v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