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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枇杷花開在線閱讀 - 第107節(jié)

第107節(jié)

    枇杷立即抬起袖子擦了,深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心緒,再幾步就進正屋。見王叔父跪于一側(cè),正端著一碗湯藥,老大人平臥于榻上,面色灰白,輕輕搖搖頭示意不喝,轉(zhuǎn)眼見了他們便打起精神將手伸出來握住玉進忠,“進忠,我正在等你來?!庇挚蜌獾叵驐罘蛉撕丸凌说溃骸耙宦飞闲量嗔?!”

    枇杷見爹半晌沒說話,抬眼一看就見他眼圈全紅了,正緊閉著嘴咬牙撐著,自己便想替爹答上一句,可胸肺間卻被一股熱流完全哽住了,似乎一開口就要哭出來,唯有楊夫人勉強笑答:“現(xiàn)在營州到德州的路好走多了,并不辛苦。只老大人現(xiàn)在身子不好,還是要少費些精神保養(yǎng)才是?!?/br>
    “我原也想再撐上三年兩載的,把冀州的局勢再穩(wěn)定一些,給孩子們留下好一些的局面,但已經(jīng)不能了。”老大人擺手道:“政事上我已經(jīng)與兒孫及江州、河東、武川的刺史們交待了。進忠是我一向最放心的,也不再多囑咐,只是大家一定要齊心防御曲梁的進犯,保住冀州?!?/br>
    玉進忠握住老大人的手道:“世弟一向謹慎,淳兒又極有才干,我既然起誓遵從老大人,也會一直遵從下一任冀州牧主,保住冀州同盟。如果梁朝的曲家來犯,我一定親率營州鐵騎前來,就算我老了,還有枇杷呢?!?/br>
    老大人將頭轉(zhuǎn)過來,向著枇杷一笑,“小枇杷能來,我真是心懷大慰呀!”

    正說著,王夫人與十六娘扶著老夫人走了進來,就聽得老夫人顫聲道:“為什么要瞞著我,難道你忘記了當年‘不離不棄’的許諾了嗎?”

    楊夫人趕緊起身迎了老夫人過來,玉進忠也讓開了榻前的位置,大家將老夫人安置在老大人的榻邊,就聽老大人緩緩向老妻道:“我也不是特別瞞著你的,以前也一直以為你一定走在我前面,想總要把你送走安排好后事再追過去,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要把你一個人留下了,怕你傷心太過,于身子不好。”

    老夫人卻含笑道:“你送我和我送你又有什么不同?不管是誰送誰,剩下的那個也總要跟過去的。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只管都交給我?!?/br>
    “冀州的事我都交給了兒孫、玉進忠和諸公,家里淳兒也訂了一門好親,我哪里還有不放心的事,你也不必多cao心。”老大人說著便向王淳和枇杷看了一眼,笑道:“你們過來,我再囑咐你們倆幾句?!?/br>
    王淳與枇杷趕緊上前跪在榻前,“請祖父吩咐,我們一定都遵從?!?/br>
    老大人便舉起手來在他們頭頂上撫摸一下,看著他們道:“王玉兩家的將來都靠你們了,你們倆兒一定和和睦睦的……”說著竟有些吃力起來。

    王淳趕緊接著道:“祖父,我和枇杷一定像你和祖母一樣,一生相互扶持,守護住冀州和王玉兩家人?!?/br>
    枇杷也急忙道:“老大人,我們一定會好好的,”又突然想到路上娘說的話,又急道:“等我們成親了,我一定會生好多兒子的!”

    老大人笑了,可放在他們頭的上手卻也松了開來,人已經(jīng)離去了。

    枇杷終于哭了出來,滿屋舉哀,唯老夫人沒有哭,過了半晌道:“他從小為出身家世所累,再大些又為盛名所累,中年仕途坎坷,到了老年又遇上亂世,幾乎是忙碌奔波一輩子,現(xiàn)在走了再不必cao心,也不是壞事了。”說著便吩咐起后事,停靈報喪,準備吊唁,一絲不亂,竟然看不出陳疴已重,病體難支。

    一時間,刺史府內(nèi)四處舉哀,枇杷身著孝衣守在老夫人身邊,因為娘悄悄告誡她,“老夫人的情形不對,這時候又沒法子勸。娘要幫著照應(yīng)喪儀,你一定守住老夫人,不要離了片刻?!?/br>
    不過老夫人卻沒有什么異常,甚至枇杷每次端了湯藥過來也一點不推脫的喝掉,茶飯也按時,吃得又不少。

    只是到了晚上,她卻不睡,只坐在靈前。枇杷見她將過去很多信件一張張打開看過燒了,猜測一定是老大人寫給她的信,因為聽說他們年青時一向聚少離多的。

    看著滿滿一匣子信燒光了,枇杷趕緊過去扶著老夫人道:“老夫人,你總要歇一會兒才行?,F(xiàn)在你一點也不休息,大家都很擔心的。”

    老夫人卻道:“你趕了這么多天的路,先去睡一會兒吧。”

    枇杷搖頭,“我年輕身子好,一點也不困。”

    老夫人笑道:“你騙我呢,年輕人哪里有不困的,像我這把年紀,覺早就沒了,才不困?!?/br>
    “那老夫人也要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好好保重?!?/br>
    正說著,王夫人和楊夫人帶著十六娘也都過來勸,“老夫人還是先去歇一會兒,明天一早再過來守靈。”

    接著王叔父和王淳也來了,也是一樣的說辭。

    老夫人便道:“既然你們不放心,我就回屋里躺躺。”又拉著枇杷,“還是你陪著我?!?/br>
    枇杷便陪著老夫人回了后院,又與她躺在一張床上,聽著老夫人給她講著過去的事,“這些事啊,很多我都沒告訴梅氏和十六娘,倒是小枇杷與我有緣,聽我說了這么多?!?/br>
    枇杷聽著,才知道老大人和老夫人這一輩子經(jīng)歷了那么多,便笑道:“我原來總以為自己去過京城,又到過大漠,見到的事情夠多的了,原來比起老大人和老夫人差得多了。”

    “可你才十七歲呀!”老夫人笑道:“等你像我這么大的年紀,可能會有更多的事講給兒孫聽呢?!?/br>
    ☆、第194章 耗盡心力

    枇杷不好意思地捂著臉笑了起來,當時在老大人面前,她覺得老大人一定想聽這樣的話,所以一點也沒猶豫就說了出來,現(xiàn)在再聽老夫人一提,真是羞死了。

    老夫人卻平靜地道:“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早看你有宜子之相,我們王家這支子嗣一直單薄,你能多生兒子是好事,不只老大人走時安慰,就是我也很開心吶?!?/br>
    枇杷聽老夫人淡定的聲音,果然覺得沒什么害羞了,成親就是要生孩子的,自己既然已經(jīng)和王淳訂親的,那就一定會成親的,便慢慢把手放下了。

    就聽老夫人又說:“其實生女兒我也喜歡,我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有一個親生女兒,孫女兒又沒養(yǎng)好。”

    枇杷趕緊道:“十六娘現(xiàn)在懂事多了?!?/br>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她比你可差得遠了,腦子里都是稻草,怎么教也教不會??僧吘褂质俏业挠H孫女兒,沒教好也是我的責任?,F(xiàn)在她把自己害得無路可去,只能帶著女兒住在娘家,若是曲家一直不來接她,將來你和淳哥兒總要管她一輩子,你就看我的面子上保她衣食無憂就行了。”

    枇杷覺得不難,爽快地答道:“我一定能的?!?/br>
    “還有你未來的婆婆,腦筋時不時就不清楚,你不要和她計較。”

    這也沒什么,畢竟是長輩,枇杷總會敬著的,便又答應(yīng),“好的?!?/br>
    老夫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又道:“敬長輩自然是對的,但是也不能盲從,總要有自己的主意,特別是大事上面,千萬別被她的糊涂心思帶歪了?!?/br>
    枇杷點頭,“我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崩戏蛉诵Φ溃骸拔覀兺跫译m然一向簡樸,但也不是真窮,我還有些私房的東西,分給淳兒他娘一些,十六娘一些,最多的一份留給你。”

    “我先前已經(jīng)得了不少首飾,現(xiàn)在就不要了。老夫人就都分給夫人和十六娘吧?!?/br>
    “就她們的腦子,給太多反生不美,還是放在你手里好,”老夫人又笑道:“你將來要生好多孩子的,手里的私房少了,怎么夠留給兒女的呢?”

    枇杷不依了,“老夫人,你笑我!”

    “枇杷,不要叫我老夫人了,叫祖母。”

    “祖母,”枇杷果真叫了,她一直喜歡老夫人,也真心把她當成祖母,又說:“祖母,我以后都這么叫了?!?/br>
    老夫人便笑著將枇杷摟到懷里,“乖孫媳婦兒,我們一起睡一會兒吧,明天還有更多的事呢?!?/br>
    就這樣枇杷陪著老夫人三天,雖然聽她囑咐了不少事,但也只當老夫人年紀大了有些啰嗦,并沒有在意,大家也是如此,見老夫人事情安排得都明白,精神也好,只當她的病就此好了。

    可是就在老大人離世三天做法事的時候,老夫人卻端坐著也離開了,原來她是耗盡了所有的精力為老大人cao辦了喪儀就離去了。

    大家又大哭了一場,雖然傷心但又彼此寬慰道:“兩位老人攜手一起去了,不管在哪里也不孤單了,我們倒能多放心些。”

    王家兩樁喪事尚未到了七七下葬之數(shù),武川節(jié)度使竟然突然脫離冀州同盟,投向梁朝,引梁軍自武川向德州方面進犯。

    消息傳來,所有人都穿著孝衣進了議事大廳,憤慨不已。玉進忠第一個道:“老大人一生為大唐之臣,故而唐亡亦不肯自立一國,只稱冀州牧守。大家自認大唐舊臣,固然一片忠心,但反于凝聚人心不利?,F(xiàn)在梁軍壓境,我們不能退,王家亦不能再退,且世弟一淳哥兒從未為唐臣,不如此時就仿南地吳越國、蜀國等例就任國主,以安幾州之心?!?/br>
    這番話其實是幾個州郡官員商量的結(jié)果,大家便推了資歷最老,又與王家是姻親的玉節(jié)度使來說。

    當此之時,這一建議確為上上策,既能將大家更加緊密地結(jié)合到一起,也能使官員民眾有了依靠,于是王家父子便在幾番謙讓后答應(yīng)下來。

    王家父子以王淳人望最高,只是他身為人子,并不肯迂越,便奉父親為國主,以地緣號為燕。面對梁軍進犯,以節(jié)度使玉進忠為大將軍,率營州鐵騎南下抗敵,少主王淳隨后帶大軍殿后。

    梁軍原以為冀州幾個州郡本為烏合之眾,堪為領(lǐng)袖的王老大人病逝后定為一盤散沙,恰又沒費吹灰之力收了武川,氣勢正高,不料冀州就在此時新立燕國,以王家為國主,安定民心,又派營州鐵騎南下拒敵。

    雙方戰(zhàn)于武川之東,五千營州鐵騎率先沖入梁軍陣中,打亂陣形,隨后燕步兵身著孝衣同仇敵愾,一舉而進,阻住梁軍攻勢。此后向西南步步推進,數(shù)度大捷,重新將武川收入新建成的燕國之下。

    隆冬之季,王淳與玉進忠?guī)е姸喙賳T和幾萬燕國大軍一同站在武川邊界——九曲黃河的彎曲處。眼前的大河已經(jīng)冰封,梁軍的殘兵敗將正從河上逃回,現(xiàn)在只要帶著大軍從冰上面度過,再向西南而下,便是京城。此時軍中士氣正旺,大半官員亦主張繼續(xù)前進,一舉攻下京城,占據(jù)中原北部,因此連日勸進。

    王淳騎著白馬立在最前,寒風吹得他身上的衣服獵獵作響,素白的斗篷在風中飛舞,卻遲遲沒有下令渡河。

    枇杷看著王淳身后諸公相互目示,知他們還要再勸,此時之勢,如果乘著先前的大勝而下,打到京城亦并非不可能,但枇杷也不能確定之后又會如何。但她一向不認為自己懂得天下大勢,所以并不會多言,只是心中替王淳為難。突然見爹催馬上前問道:“淳哥兒,你是何意?”

    王淳雙目遠望,面沉如水,搖頭道:“岳父,我祖父當時不肯改朝換代,自立為帝,雖然有他身為唐臣之原因,亦是因為冀州不夠穩(wěn)定,但更加主要的是他并不愿意為了他能君臨天下,而又挑起天下紛爭,只想守住冀州保得一方平安?,F(xiàn)在我父子何德何能,被大家推為國主,唯愿保境安民,為民福祉?!?/br>
    “現(xiàn)在梁朝占據(jù)中原大半江山,實力仍然是燕的數(shù)倍,此時乘勝進攻或許能直逼京城,但此后于京城外膠著才是真正的苦戰(zhàn)。且如今梁雖取代大唐,但京中英豪動向未明,我們南下并不穩(wěn)妥,還是就此退兵吧?!?/br>
    玉進忠點頭道:“即如此,我們便準備退兵?!闭f著吩咐營州鐵騎下馬就地安營扎寨。王家初登國主之位,又逢老大人過世,根基并不穩(wěn),枇杷知道父親在大家面前幫王淳樹立威信,自己自然也要幫王家,也趕緊依將令而行,諸將官們也隨后止住兵馬扎下營寨。

    接下來,玉進忠和枇杷又協(xié)助王淳在武川布下軍防,設(shè)立州府,留下一半營州鐵騎協(xié)助守衛(wèi)武川。待事情已經(jīng)安頓妥當,他們就要帶兵回營州了。

    分別前日,枇杷借著巡營的時機去了王淳的大營,躲過幾個哨卡,直到帳外,見不可能再闖過去,便走了出來。剛要說話,帳外之人皆是王淳的親信,見了她已經(jīng)上前行禮道:“少主早就有令,玉將軍和小玉將軍來了不需通報,還請小玉將軍直接進帳就好?!?/br>
    枇杷點頭直接進了大帳,見王淳正獨坐于燭下處理政務(wù),便坐到了他的對面,“你最近瘦多了,還是不要太累了?!?/br>
    盡管王淳本就很成熟懂事,但是王老大人離世后,枇杷還是感覺到他又老成了幾分,也知王叔父一向是個沒主意的,從此國事家事就都壓到了他一個人身上,他也不得不cao勞。

    王淳不意枇杷突然進來,猛然抬起頭,一抹笑意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本想去看你,又因為有孝不好過去,恰好你就來了?!闭f著起身要為她倒茶。

    枇杷攔住他,“我不吃茶?!眳s拿出一盒酥酪放到她面前,“我要出門時,軍中正好給我送來了宵夜,就拿了過來,我們一起吃吧?!闭f著又拿出一個調(diào)羹送到王淳手中。

    王淳正在守孝,非有正事不好去別家營帳,亦不能食葷?,F(xiàn)見枇杷親自來看他,又送了最補身子的酥酪。雖然她只說順便拿過來的,但他卻知道一定不是的,便挖了一塊送到口中,又將調(diào)羹遞了回去,“你也吃?!?/br>
    枇杷果然舀了一勺,放到口中嘗了道:“軍中所做之物,味道還是差上一些,但卻一樣滋補,你卻一定要多吃?!?/br>
    王淳聽話地把剩下的酥酪都吃了,然后放下調(diào)羹正色道:“枇杷,我雖從小立下兼濟天下之志,但卻只想為官一方,造福百姓,卻沒有吞并天下的雄心。今天我們帶兵已經(jīng)到了河岸卻又退兵,你會不會覺得太過怯懦?”

    “不會,”枇杷搖頭道:“爹和我都是沒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我們原來也只想守住營州,那畢竟是我們世世代代的家。即便后來又得了范陽,也只想擋住突厥人的進犯。投向老大人建立的冀州牧,便是想在亂世大家抱成一團保得平安?,F(xiàn)在冀州偏據(jù)東北一偶,一面臨海,三面強敵,如果誠如你所說的能保境安民,便是大家的福氣了?!?/br>
    “我就知道你雖然武功極高,又能征善戰(zhàn),但心里卻并不愿意打仗?!蓖醮痉潘傻匦α耍按筇浦┟駚y頻出,天下早已經(jīng)民力凋零,疲憊不堪。眼下亂世已現(xiàn),九州分裂,遽然間難于合并。我們最重要的是保住冀州安定,與民生息,保全王玉兩家。然天下大勢并非一成不變,幾十年后必然重新歸于一統(tǒng),那時再觀天命之所在,應(yīng)時而動?!?/br>
    枇杷原沒有想到這么多,見王淳所思甚深,便只點頭道:“我們家一定會全力支持王家,你若有什么難處,也只管送信給我們?!?/br>
    王淳應(yīng)了,又看著枇杷笑道:“眼下燕地草創(chuàng),雖然百業(yè)待興,但是有祖父的功績在先,就有武川之亂,卻大局已定。更兼律令完備,府庫充盈,只要再給我兩三年時間,定然將燕國大治。到那時正是我們再相會的時候?!?/br>
    枇杷明白再次相會也就是他們成親的時候,又覺得王淳的目光太過鋒利,便紅了臉道:“我走了,我爹還不知道我過來了呢?!闭f著果真一轉(zhuǎn)身就跑了。

    王淳看著她背影很快遠去了,只得轉(zhuǎn)身回了帳內(nèi),卻一眼見到枇杷剛坐過的地方放著一個荷包,拿在手中一看,正是與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那個一樣的圖案,只是這一只明顯要精巧漂亮得多,鴛鴦不再像莫名的水禽而真與鴛鴦一模一樣,連理枝也越發(fā)好看了,她一定苦練了許久才做成的,只為了自己的一句話??戳嗽S久,王淳便與先前的荷包一起掛到了胸前,貼身放在里衣之內(nèi),又低頭伏案看起文稿。

    ☆、第195章 送嫁隊伍

    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中原大亂,梁國依舊一枝獨大,又陸續(xù)吞并數(shù)個小國,雄霸中原腹地,但對于東南一帶卻無能為力,任由十數(shù)個小國并存。各個小國間也時有紛爭。

    唯燕以其偏居東北,又向以保境安民為國策,北拒突厥,西擋大梁、南敵數(shù)小國而獨立于亂世。因國內(nèi)安泰、庶民富足,國家雖新立,卻日漸穩(wěn)定,又吸引了很多動亂地帶的大小家族來投,丁口益增,國力漸強。

    這一年的初春,殘雪尚未消融,清晨起營州城內(nèi)鞭炮便連天震響,緊接著從營州城內(nèi)敲鑼打鼓地走出一支聲勢非凡的隊伍,打頭的兩騎并出,馬上騎士身著大紅皮甲,披大紅錦緞斗篷,就連跨下大紅戰(zhàn)馬亦披著紅緞馬衣,紅緞面上金色的玉字大旗格外顯眼,接下來同樣裝束的營州鐵騎兩兩并出,手執(zhí)□□,腰帶橫刀,身背長弓,光彩燦燦。

    早有無數(shù)營州人身著最好的衣服在城門外相送,雖然是玉節(jié)度使嫁女,但其實是嫁出了營州的女兒,家家戶戶誰不感念小玉將軍為營州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一時間不舍之心涌上心頭,娘家送嫁是要哭送的,所以在歡天喜地的鑼鼓聲中女眷們卻又哭聲一片。

    幾個外地初到城門的客商不知詳情,只一打聽便也曾聽過,連連點頭道:“原來是燕國主王家與營州玉家的親事,我等恰逢其會真是幸運!”

    三年前小玉將軍舍身換得末帝回朝,燕少主詐死北上救妻,這一段故事天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親眼見到玉家送嫁,個個顧不上別事,停在城門外邊看邊評,“玉家如此排場,江南的十里紅妝真真算不得什么!”

    又有人細心點數(shù),“一百對,正好過了一百隊鐵騎!”

    一百隊鐵騎過后,先是德州接親的幾位官員,皆年高有德之人,身著大紅官袍,陪著送嫁的營州節(jié)度使玉進忠,騎馬緩緩而來。

    玉節(jié)度使今日整束得煥然一新,頭戴金冠,身穿大紅的官袍,滿面笑容,格外喜慶,不斷拱手向送親的人群致謝,跟在他馬前馬后的隨從們手中拿著裹了紅綢的竹筐,將里面嶄新的銅錢一把把向路邊扔去,銅錢落在石板地上發(fā)出叮當?shù)捻懧?,引得小孩子們蜂擁而上?/br>
    玉節(jié)度使后便是節(jié)度使夫人的車子,她要親自把女兒送到德州,所以也一路隨行。營州風氣開化,玉家又幾乎與滿城的人相識,玉夫人便身著大紅的誥命夫人袍服端坐車子正中,打開車簾向周圍人眾點頭示意,。

    節(jié)度使夫婦過后,才是新娘子的車轎,一色的八匹大紅戰(zhàn)馬披紅掛彩,拉著一輛紅漆雕花香車,四面雕著和合二仙、喜上眉稍、百子鬧春等圖案,車頂上又以紅綢挽成大花,飾以金線明珠,垂下八條彩帶,喜氣十足,華貴異常。只是新娘子卻不能露面,要直到成親時才能放下扇子向來賓展示出容貌。

    送親車轎后又是一輛輛紅色雙馬二輪車,裝著陪嫁之物,又有人細細數(shù)著,同樣是一百之數(shù),“王家只有這一子,聘禮本就極為豐厚,玉家也只有這一女,添妝不少,真真可觀?!?/br>
    “只說今天這幾千匹好馬,都是一色的大紅駿馬,放眼天下,哪家能拿得出?就是梁朝公主出嫁也沒有這樣的排場!”

    又有人顯然是親見了梁朝公主出嫁的,也趕緊道:“自然是比不了,況且梁朝公主也沒有個好結(jié)局,今天這喜慶的日子還是不要提了?!?/br>
    又一陣鞭炮響過,將眾人的聲音壓了下去,陪嫁車輛過后,又是隨行的兵馬,亦全是大紅戰(zhàn)袍,共是千名營州鐵騎,又有知情人忙不迭地笑道:“小玉將軍的陪嫁除了財物,還有一千鐵騎,若是將來王少主敢對我們小玉將軍不好,心里都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