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決定是對的，”枇杷道：“陳博是個真正的將軍，還是個好人。”又給魏國公講了陳博如何英勇守城，如何拿出家財獎賞士卒等等。

    “你與陳博關(guān)系很好？”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

    “那么玉小姐，我們也做好朋友吧！”

    “行啊，你以后就叫我枇杷吧，營州的人都這樣叫我?！?/br>
    “好，”王澤笑道：“你以后也不要叫我的魏國公了，就叫我王澤?！?/br>
    “沒想到我能與京城四公子之首成為朋友，還真很開心！”枇杷高興得臉都紅了，“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好出色，和你說話都很緊張呢?！?/br>
    “枇杷,你也很優(yōu)秀??！”王澤笑著贊揚(yáng)她，又特別詳細(xì)地問她當(dāng)年?duì)I州守城之事，枇杷一一說了，奇怪地問：“你也對打仗的事感興趣？”

    王澤一笑，“幾天后我就會被任命為右千牛衛(wèi)大將軍，以后也是行伍出身了?！?/br>
    “右千牛衛(wèi)大將軍！”枇杷驚嘆，“你這樣年輕就能成大將軍，實(shí)在太厲害了?！辫凌说母赣H已經(jīng)年近半百了，才僅僅是左千牛衛(wèi)的中郎將。

    “玉將軍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而我呢，是因?yàn)槲簢木粑徊拍艹扇返拇髮④?，沒有什么厲害的?！蓖鯘善届o地說。

    “其實(shí)只要你以后做好大將軍，就無所謂怎么當(dāng)上的了?！辫凌说购芑磉_(dá)，“當(dāng)時陳博代掌盧龍軍時，有很多人不服氣，我也曾非常討厭他，但是后來他用自己的行動讓營州人都信服他了，你也一樣能！”

    枇杷還是太小了，也沒有足夠的經(jīng)驗(yàn)，根本想不到在京城任右千牛衛(wèi)的大將軍的前因后果，其間各種勢力的暗中相斗，以及自己上任的使命，王澤只輕輕一笑，“謝謝你勸我。”

    “我不是在勸你，只是說說我過去見到的事罷了。倒是要謝謝你的茶和點(diǎn)心，”枇杷說著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br>
    “先別出去，”王澤抬手擋住枇杷，示意她向軒外看去，不知什么時候，園子里有不少下人在四處尋找著些什么。

    枇杷想了想明白了，小聲問：“那些人是找你的？”

    “嗯，”王澤也小聲說：“太夫人是想讓我過去陪靜嫻長公主說話?！?/br>
    先前與樂安公主打過交道的枇杷霎間懂得，馬上向他同情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擔(dān)心地問：“會不會有人找上來？”

    “不會，沒有人會想到我來了這里?！?/br>
    枇杷放了心，又想起了母親曾經(jīng)說過的話，便問：“皇上是想讓你尚靜嫻長公主嗎？”

    王澤正喝茶，沒想到玉小姐竟然如此直白地問自己是不是要尚主，瞬間他幾乎以為玉小姐話中有話，難道她是對自己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嗎？吃了一驚，竟然嗆咳起來，“咳！咳！”

    枇杷抬起手來在王澤的背上“啪啪”拍了兩下，“怎么這么不小心？”

    王澤咳嗽得更厲害了，但當(dāng)他看到枇杷清澈的眼睛，也就在瞬間明白她還真就是單純地問問自己而已，既然是朋友，關(guān)心一下正是自然而然的事嗎？那么自己也正應(yīng)該毫無芥蒂地回答才對，便說：“皇上是不管這些事的，只是靜嫻長公主可能想。”

    “那么你愿意嗎？”

    “咳，咳，我不愿意，不，我是說太夫人不太愿意吧?！?/br>
    “你們五姓不愿意與皇家聯(lián)姻，就是因?yàn)榛始矣泻搜y(tǒng)嗎？”

    “咳！也不全是吧。”王澤被問得有些狼狽了，即使說了交朋友，但他總不能毫無保留地說現(xiàn)在皇家風(fēng)雨飄搖，所以不管靜嫻公主如何，他也不會尚主嗎？

    枇杷其實(shí)是因?yàn)槁犨^楊夫人說起這些，才好奇地發(fā)問，見王澤吞吞吐吐，也就不再追著問下去，卻突然笑道：“其實(shí)太夫人知道你在這里，只不過她裝作不知道，又派了這么多人到處找你，對不對？”枇杷到了王家，除了每日與王家小姐們常在一起，接觸最多的就是太夫人，她早就發(fā)現(xiàn)太夫人雖然特別和藹親切，可是卻對王家任何事都了如指掌。

    就比如閨學(xué)的事，其實(shí)事無巨細(xì)太夫人都知道，有一次王十五小姐與十六小姐吵架了，太夫人就在午飯時特別將她們倆個叫了進(jìn)去說了什么。而且枇杷還無意間聽到幾位先生說有事要到太夫人那里去報告的。

    自己逃學(xué)的事以及與王家小姐們并不和睦的情景根本瞞不過太夫人，但是母親時不時地給太夫人請安，卻沒有聽到任何閑話，枇杷由此也分析出來，閨學(xué)先生對自己的無視態(tài)度其實(shí)就是來自太夫人。

    太夫人邀請自己在王家閨學(xué)上課，其實(shí)就是一種態(tài)度，表明王家對玉將軍的重視，也間接說明王家內(nèi)部了的團(tuán)結(jié)，而自己學(xué)得怎么樣并不是太夫人需要關(guān)心的。這也是枇杷放心開始逃課的原因。

    明明很懵懂的一個小姑娘，可是有些事情卻又聰明得很，能說出如此一針見血的話來，可見她從小生長在營州，看問題的角度完全不一樣。

    王澤理解后便苦笑了一下，但也不肯承認(rèn)，只道：“也許吧，我也沒問過太夫人。”

    因了這一番大張旗鼓地尋找，想來靜嫻長公主也不好再坐，很快枇杷就在聽雨軒上看到一大隊(duì)人從太夫人的院子里走了出去，“我得趕緊回家了，再晚了娘一定要問的。”

    王澤叮囑道：“你娘要是問靜嫻長公主的事，你就告訴她靜嫻長公主是今上的meimei，淑太妃的女兒，長得很漂亮，就是脾氣壞了一點(diǎn)，也不大喜歡理人?！?/br>
    “我知道了?！?/br>
    “以后逃課時就到這里來，我還給你帶御膳房的點(diǎn)心?！?/br>
    “那好，我會來的?！辫凌诵χ饝?yīng)，“這些天你一定要多準(zhǔn)備些御膳房的點(diǎn)心噢，因?yàn)檫^一陣子我搬出去，就不來閨學(xué)了。”

    “搬出去？”

    “對呀！這里又不是我們家，我們自然要搬出去，我三哥正在找房子呢?！辫凌擞謴?qiáng)調(diào)，“所以有什么好吃的一定早一點(diǎn)給我?guī)?！?/br>
    “你還生她們的氣了吧？”

    “不氣了。”枇杷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大家可以不喜歡我，甚至不理我，但是完全沒有必要表面上待我很好，背地里嘲諷貶低我。”在營州長大的枇杷，雖然聽母親面提耳過無數(shù)類似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改不了直爽的脾氣，最討厭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兩面三刀的人。

    王澤啞然失笑，“你根本不用在意她們說什么，這些女孩們就是這樣，在一起親親熱熱的，比親

    姐妹都親，但是一轉(zhuǎn)眼就在背后說人壞話，我就不小心聽過幾次。我看她們也不只針對你，對別人也一樣，而且這些女孩們就是知道別人說自己壞話，表面也不會顯露出知道的樣子?！?/br>
    “別人我管不了，但是我就不會再與這樣的人作朋友了?！辫凌苏f完，打開門從臺階上跑下去回家了。

    ☆、第54章 騙子梅氏

    求仁堂里，楊夫人正帶著侍女們做針線，見枇杷進(jìn)門便問：“聽說靜嫻長公主來王家，你可是也被太夫人叫過去了？”

    “是啊，”枇杷笑盈盈地答道，“公主走了，我們才散的?！?/br>
    “靜嫻長公主是皇上的meimei吧？”

    “是，”枇杷想到魏國公的囑咐，就按他的話一一說了，最后道：“公主特別高傲，不愿意理人，所以我也沒有與她說過話，就在后面看著了。”

    “你做得很對，畢竟大家身份不同，我們也沒必要上趕著巴結(jié)，”楊夫人道：“你在閨學(xué)里多學(xué)些東西，長長見識就好。”

    “娘，過些天我們搬出王家，我就不想再去閨學(xué)了。”

    其實(shí)楊夫人是很希望枇杷一直在王家上閨學(xué)的，王家閨學(xué)只是為自家女孩辦的，枇杷能進(jìn)也是機(jī)會難得，如果要是搬家后不再來了，還真是很遺憾。

    但是她轉(zhuǎn)念又想，女兒這么說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快的事了？但又看女兒一張小臉光彩照人，很明顯心情很是愉快，沒有一點(diǎn)頹廢之氣，又不像被欺負(fù)了的樣子。便放下針線拿出一盤芝麻胡餅，“先吃點(diǎn)，飧食等守義回來再吃?！?/br>
    枇杷剛吃了蟹黃畢羅，一點(diǎn)也不餓，擺手拒絕了。

    “這倒是奇了，平日回來總是嚷餓，今天怎么不吃了？”楊夫人馬上就想到了，“是不是在太夫人那里吃點(diǎn)心了？”

    “是的，”枇杷只好把今天在魏國公那里吃的蟹黃畢羅轉(zhuǎn)到了太夫人那里，“御膳房的點(diǎn)心還真不一樣呢！”然后眉飛色舞地向母親講起了蟹黃畢羅的美味。

    楊夫人聽著笑了，“在王家能吃到這樣好的點(diǎn)心，為什么想搬出去了呢？”

    “在自己的家里住才舒服嘛?！?/br>
    楊夫人疑惑地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沒有?！辫凌瞬粫f逃課的事，娘會不開心；也不會說王家小姐們嘲笑自己的事，娘一定受不了；就連與魏國公在一起說話的事她也不想說，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下意識地想瞞著娘。

    但正是枇杷如此堅(jiān)決的態(tài)度，倒讓楊夫人真擔(dān)心起來，她正要細(xì)細(xì)地盤問女兒，卻見出去買東西的劉嬤嬤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夫人，我去鋪?zhàn)拥穆飞嫌龅搅艘粋€年青女人，竟然說她是玉將軍的妾室，還拿出了這個……”

    枇杷睜大了眼睛，看著劉嬤嬤拿出來的這個荷包正是母親做的，靛藍(lán)的厚錦緞上繡著一只飛翔的鷹，鷹的羽毛看起來就像真的一般漂亮，父親身上從來掛著的都是這個圖案的荷包。

    在營州，有很多人描了這個花樣回去為自家人繡，可是沒有一個能繡得與母親一樣好。

    “我本是不想理她的，后來看確實(shí)是夫人的針線，便讓她在門外等著，自己回來了?！眲邒哂终f：“那女人手里還抱著個孩子，說一連多日到王家來求見夫人，都被王伯?dāng)r住了。”

    枇杷見母親已經(jīng)氣得渾身發(fā)抖了，馬上跳了起來，“是誰偷了父親的荷包，拿來騙人！我去看看！”起身就要出門。

    “回來！”楊夫人厲聲道：“你回房間去！”

    “娘，我陪著你，看看是誰敢來誣賴爹！”

    可能枇杷如此堅(jiān)定的信心也鼓舞了楊夫人，她不再要女兒回避了，哆嗦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慢平靜下來，然后整理一下衣服坐正了道：“劉嬤嬤，你將她帶進(jìn)來吧?！?/br>
    一會兒工夫，劉嬤嬤便帶了一個少婦進(jìn)來，那少婦二十幾歲的樣子，體態(tài)微豐，容貌秀麗，手中正抱著一個小嬰孩兒。

    那少婦進(jìn)門后便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哭了起來，“玉夫人，我已經(jīng)給玉將軍生了兒子，可是王家人怕得罪你，不但不肯讓我來拜見夫人，還要把我的兒子搶走！求夫人給我一條生路吧！”

    枇杷見她哭得特別傷心，但不像正常人哭起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而是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沿著美麗的臉龐流下，正有如梨花帶雨，令人心生憐憫。能哭得如此好看，是需要專門練習(xí)很久的，枇杷忍不住笑了，“你從哪里偷到的荷包，敢到這里來行騙？”

    父親是個粗人，除了打仗，在生活上簡直就是一塌糊涂，荷包丟了根本不算什么，他丟過的東西多得不能再多了，除了他的刀弓，似乎什么都能弄丟。隨便撿個父親丟的荷包，再抱個孩子到玉家來，難道就能賴上嗎？

    京城里騙子還真多??！

    原來在營州，整個城內(nèi)的人大家?guī)缀醵颊J(rèn)識，從沒聽過騙子，但到了京城，枇杷才知道了原來世上還有專門靠騙人為生的人，他們會設(shè)各種局騙人錢財。就比如前幾天阿魯那出去租房子就險些被騙了，帶著看房子又說得頭頭是道的人竟然不是房主，后來幸虧三哥細(xì)心要看看房契才識破了騙局。就是怕再出現(xiàn)類似的事情，眼下三哥親自去打理租房子的事宜。

    正因先前的事，此時枇杷還有點(diǎn)興奮，她不能隨便出門，但在家里遇到騙子找上門，正好讓自己大展身手！

    不過這位女騙子還真鎮(zhèn)靜，“我沒有騙人，不信請玉將軍出來，他可以為我作證?！?/br>
    父親到了兵部上交銅魚符，在左千牛錄里枯坐幾天后，因?yàn)檐娦祹炷沁吶比?，又被調(diào)了過去，然后就一連好多天沒回家，只捎信回來說庫里特別雜亂，他要在那里忙上一陣子。

    看來騙子連這個情況都掌握了！

    枇杷不耐煩再與騙子廢話了，便站起身厲聲道：“玉將軍豈是你想見就見的！以后不許你再誣賴是玉將軍的妾室了，否則我把你送官！”

    “你們看看這個孩子！這真是玉將軍的兒子！”那女人打開懷里的襁褓，枇杷上前一看，竟然呆住了！

    襁褓里的小嬰兒只有一兩個月，但卻能看出皮膚非常白晳，一雙大大的眼睛，不哭不鬧地含著手指看向枇杷，竟然與先前大哥家的小侄子一模一樣！

    楊夫人從剛聽到消息時的慌亂，到被女兒提點(diǎn)后以為遇到了騙子，再到現(xiàn)在看到女兒呆立不動，心里突然全都明白了，穩(wěn)穩(wěn)地走過來，看了看就將那孩子抱到懷里。

    “夫人，王伯來了?！毙∈膛嵝训?。

    枇杷抬眼一看，王刺史的老管家王伯在廊下站著，看樣子有事要對母親說，便走到門前道：“王伯，我們家來了客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小姐，唉！小姐，”王伯搓著手為難地說：“那個客人是王夫人娘家的親戚，是我一時沒留神才讓她進(jìn)來的?！?/br>
    “她？”枇杷指了指屋子里的年青婦人，見王伯果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奇道：“她說她是我父親的妾?！?/br>
    “還是讓我進(jìn)去回稟夫人吧?！蓖醪f著進(jìn)來了，行禮后站在一旁向楊夫人稟報道：“夫人，這位是梅氏，是我們王夫人的親戚。先前玉將軍在求仁堂里住著的時候，梅氏新寡恰好也投奔王家，住在求仁堂里。”

    “有一天玉將軍喝多了，梅氏過去幫忙服侍，”王伯吞吞吐吐地說：“后來玉將軍醒來很是生氣，我就將梅氏挪出了求仁堂，我們王大人知道后便說要發(fā)嫁梅氏，可是梅氏卻有了身孕，只得將她一直留在城外的莊子里?！?/br>
    “王大人的意思是先不告訴玉將軍和夫人，待孩子生下來送到營州，梅氏依舊發(fā)嫁出去。我原對梅氏說了，她亦同意。沒想到這幾天她不知怎么得到了玉將軍又來京城的消息，便每日過來求見夫人?！?/br>
    “因我們大人就要回來了，我想著再拖上幾天就行了，所以攔著她沒讓她進(jìn)。結(jié)果……”王伯又強(qiáng)調(diào)，“我們大人的意思就是孩子送給玉家，梅氏也由我們發(fā)嫁出去?！?/br>
    這時梅氏終于不顧形象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孩，既然跟了玉將軍，我決不再嫁的！夫人，你就發(fā)發(fā)慈悲留下我吧！”一面哭一面上前拉住楊夫人的裙裾，楊夫人手中的孩子這時也突然大哭起來。

    王伯一點(diǎn)也沒有被打動，依舊堅(jiān)持，“都是老奴的錯，讓梅氏過來打擾夫人，還是讓老奴將梅氏先帶下去，過幾天我們大人回來自然會處置?！?/br>
    枇杷已經(jīng)看傻了，原來這人不是騙子！不，她其實(shí)也是個騙子，不過卻有了父親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眼見楊夫人要走開，卻被梅氏拉住裙裾不放，便上前一腳踢向梅氏的手，迫她放開楊夫人，然后扶著母親回到榻上坐下。

    楊夫人坐下后先哄了哄嬰兒，見他依舊大哭不止，便道：“恐怕是餓了，先前是誰奶的孩子？”

    王伯道：“自生下來就請了奶媽，我剛見就在門外候著呢?！?/br>
    “趕緊把人叫進(jìn)來先奶孩子要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