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瞥了一眼旁邊那人，是個穿藍制服的護工，長得又瘦又小，偏偏扶著位腿上打石膏的胖子。

    吉云說：“怎么不走電梯。”

    護工一頭的汗，說：“太忙了，等不到?。　?/br>
    陳琛幾步走過來，說：“我?guī)湍惴錾先グ伞！?/br>
    等攙上那胖子，才想到來征求吉云的意見，他眼巴巴看著這女人。

    吉云一哼：“我去外頭等你?！?/br>
    陳琛說：“你還上不上班了？”

    吉云說：“不了，回去休息會?！?/br>
    陳琛摸了自己褲子口袋，把一串鑰匙遞過來：“那你去車上等我吧。”

    吉云說：“好。”

    陳琛又說：“順便送你回家?！?/br>
    “……”

    順便你大爺?shù)摹?/br>
    ***

    等陳琛坐進車子，一頭短發(fā)早濕得差不多，藍色襯衫洇了一圈深色，像衣服外頭套了件圍脖。

    吉云熟稔地找到車上的布，去給他擦頭，只是剛剛觸到他皮膚，他條件反射似地往旁邊一躲。

    陳琛接過毛巾：“我自己來?！?/br>
    吉云盯著他看了幾秒，說：“好啊。”

    車子開動。

    陳琛問：“你住哪兒？”

    吉云說：“名墅花園，認(rèn)得路嗎？”

    “認(rèn)得。”

    “哦?！?/br>
    氣氛一下子落到冰點。

    陳琛專心開車，吉云專心撥弄手機。

    雨打在車窗上，散開一朵又一朵的花。

    直到車子停在小區(qū)外，陳琛說：“這里不許外來車輛進去?！?/br>
    吉云方才將手機收起來，說：“是啊，就停這兒好了，我走過去?！?/br>
    她手已經(jīng)摸上車把手，忽然聽身后人說：“其實我有件事想跟你解釋一下。”

    ——“咔噠”！

    吉云開了車門，說：“下次說吧?！?/br>
    陳琛說：“我等不到下次?！?/br>
    吉云一只腳已經(jīng)邁了出去，陳琛突然伸手來拉她胳膊：“一會兒就行?！?/br>
    吉云扭頭看那只手，又一路沿著男人的胳膊看到他臉，繼而冷冷說：“松手。”

    陳琛非但不聽，反而加重了力氣，手背青筋突起。

    雙方僵持，陳琛沒有要退卻的意思，吉云深吸了幾口氣，把腳收回來，關(guān)門。

    “有什么話就快點說。”她不耐煩地理了理鬢角的頭發(fā)：“我忙得很。”

    陳琛方才把她手松了，說：“我代毛孩向你道個歉。”

    吉云靜默幾秒，忽然笑起來，說：“道什么歉啊，為什么道歉，他要是做錯了事，他過來和我說對不起，你當(dāng)什么好人來講和，你做這么多事，有人謝過你嗎？”

    陳琛說：“我只求問心無愧，不必有人來謝我?！?/br>
    “……問心無愧?！奔茙缀跣Φ蒙蠚獠唤酉職?，目光卻冷硬得和冰錐一樣：“那你總該回答我他哪兒得罪我了吧，你不說，我怎么來接受你的歉意呢？”

    她咄咄逼人起來有著摧枯拉朽的氣勢，明明是他想一筆帶過的破爛事，她卻拿尖刀刺著要他一定揭開傷疤。

    陳琛擰眉踟躕了半晌，最終模棱兩可地說：“他那么說，是因為不了解你?！?/br>
    吉云冷笑追問：“他說我什么了？”

    陳琛咬牙：“吉云！”

    吉云撮緊了兩頰，忽然長長吸了一口氣，說：“有什么不敢說的，不就是說我和江月有一腿嗎，不就是說我是公共汽車嗎，他敢說得出口，你卻不敢重復(fù)了？”

    陳琛一臉怒氣地望著她。

    “你說他不了解我，難道你了解我？你不也和他一樣見我像見著貓的耗子一樣嗎？你嘴上雖然不說，可你心里卻未必不是那么想的?！?/br>
    吉云開了車門跳出去，傘也不撐，埋頭使勁往前跑。

    陳琛沒有再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