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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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夫人鄭氏應刺史大人的要求,來到后院的貴女圈中,開始審理此案。 外間各官員守在堂中,陪著貴人飲宴,個個安份守已,再不敢上前自薦家中的閨女,之前本想宴間派各位閨秀出來表演,再由貴人評出高低,如今再沒有一人敢提。 前一世的確是這樣的,呂薇便是在這次宴會中出盡風頭,她的驚鴻舞壓過李家嬌嬌,琴藝上又壓過張家閨秀,成了梁州城的才女,風頭之盛,也成了后面擇婿的資本。 呂妍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著梅花賬頂發(fā)呆,一旁的呂媛卻抹了一把眼淚,語不成句的說:“姐,你從來不會游水,你怎么……你怎么就跳下去了呢?” 呂妍拍了拍她的小手,她露出一個笑容,安慰她:“姐不是沒出事么!看到大姐落水,一時心急,顧不上這么多了?!?/br> “說的好,呂氏名門,姐妹情深?!编嵤线呎f著邊從外面走了進來。 呂妍姐妹忙起身行禮。 鄭氏三十歲不到,皮膚白皙,眉眼溫柔,看著呂氏姐妹,含笑的受了禮,便過來扶著呂妍坐下,“你多歇會兒,受苦了吧!孩子。想不到呂氏門風剛正,生出的女兒,也是情深意重,難得?!?/br> 呂妍又想站起來道謝,鄭氏按住她,“我知道你們呂家的處境,卻不想還是被人陷害,如今作案之人已查出,乃鐘氏所為,我已做了相應的恁罰,你看如何?” 鐘家乃梁州城首富,也是梁州城最有名的大善人,其德行在百姓之間流傳,呂妍認識鐘家小女,那時她正站在張茵的身側。 “不知jiejie可還好?”呂妍問。 鄭氏嘆了口氣,“人是沒有事兒了,就是受了驚嚇,甚是可憐,這么溫柔可親的姑娘,聽說當時還在亭中勸人,最明事理,卻不想……” 呂妍聽后站起身來,“我們姐妹既然沒事,還請夫人手下留情,畢竟鐘氏年幼無知,經此一事,怕也受驚不少?!?/br> 鄭氏看著呂妍的言行舉止,心中贊嘆,這呂家二姑娘比之大姐還要強,這么小小年紀就處事不驚,干脆利落。 呂家三姐妹跟隨孟氏提前離開了刺史府,而呂煦卻在前堂陪著貴人飲宴,宴散后才能返回。 劉卓待歌舞結束一段后便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的出了會場,正好看到不遠處的涼亭,亭中坐著一人。此時的李林江已換了身干爽的衣裳,獨自坐在亭中發(fā)呆。 待劉卓靠近,李林江突然問:“異,你知道我的乳名么?” 劉卓皺了皺眉,他生性自由散漫慣了,李林江是他師弟,相處時間最多,還從沒有看到他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他拍了拍他的肩,“你還有乳名?怎么沒聽你說過?” 是啊,他誰也沒有說過,除了他死去的娘親,那是他娘親最愛叫的親切聲音,可是她卻是怎么知道的呢? 劉卓隨他一側坐下,想起剛才那些官員們的小心意義,心里解恨多了,覺得今天這場鬧劇倒是間接的幫了他一把,只是不曾想到,才十二歲的呂家二姑娘會舍身去救自己的jiejie,在大戶人家,這樣的姐妹情深真是不容易,看來呂家家風不錯,若是這樣,這呂煦怕也是受冤被貶吧。 馬車駛回呂家,孟氏先下車,呂妍未動,她看著起身的呂薇,問:“可是你故意落水的?” 堪堪移到車門口的呂薇,驚慌的抬起頭來,她嚴肅的看著呂妍,“二妹可不能亂講,刺史夫人已查明,這是鐘氏所為?!?/br> 呂妍看著她這個動作,心里已知道答案,呂薇啊呂薇,你不悉水性卻設了這么一個小計謀,犧牲這么大,為的只博貴人注意么?諸不知你卻錯過了后面出名的機會,不知這一世默默無聞的她,還能遇上頂頂有名的宇文世家二公子宇文業(yè)么? 呂薇眉眼一開,拉住呂妍的手,親切的說:“謝謝meimei舍身相救。” 呂妍附和的笑了笑。 進了府,呂妍與呂媛走在了一起,看著呂薇匆匆離去的背影,覺得好笑,她也有驚慌的時候,前一世的她可是完美無缺,處事不驚。 呂府并不大,植物種得較少,一眼望去,甬路相交,一目了然。呂妍倆姐妹邊走邊聊著,在一個分叉路口,呂妍忽然停住了,她看到一位陌生的男子從劉氏的蘭竹宛出來,先是舉目四望,賊眉鼠眼的快速往西邊小門而去。 靠近西邊的地方是秦姨娘的靜安居,在呂妍的記憶里,秦姨娘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為人處事小心謹慎,每當孟氏與劉氏有分歧之時,她大都當和事佬,再不然兩不相幫,直到呂妍當上側妃,她在呂家也沒有做出什么大動靜,每次相見,她與劉氏相處極好,這樣的一個人,怎以會結交這樣一位陌生男子的呢? 呂妍對著呂媛噓了一口,“三妹,同我來?!?/br> 呂媛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明所以。 尾隨于后,那陌生男子進了西邊小門,不遠處是靜安居,他停在原地瞧了一會,看察了一下地形,便閃入一旁的柴房,許久不見出來。 呂妍在原地守著,好半天沒見動靜,猶豫了一會,倆人走向前去,伏在窗臺上往里瞧了瞧,只見柴房里一個人也沒有。奇怪了,明明看見人進去了的,呂妍沉思了一會,便帶頭進了柴房。 “姐,這是怎以回事——” “噓!” 呂妍扒開幾梱干柴,就看到了一個狗洞,她蹲下身子,看著這個洞想了一會,臉色一變,忙站起來,來回尋找,最后在屋檐下找了幾塊大石頭,叫來呂媛同她一起搬,倆人把洞口堵死,又把干柴放回原處,辦完這些事,倆人急忙往琉璃宛走去。 剛進琉璃宛,孟氏正與張嬤嬤交代事情,看到她倆回來,愣了一下,“你倆倒是走得極慢?!?/br> 呂妍沒有回答,卻拉著孟氏,“娘,同我走。” 孟氏被莫名的拉著,看著這個活潑的小小身影,哭笑不得,怎的還像個小孩子,真是長也長不大,雖是這么想著,卻還是隨著她去,倒要拉她到哪里去。 呂妍直奔廚房,廚房里空無一人,廚子不知去了哪兒。孟氏看了一眼,不明白女兒著的什么急,廚子一時半會走開,也屬正常,何況她們琉璃宛只得這么一個小廚房,要不呂妍前段時間身體不好,也不可能單獨起爐,到了飯點,孟氏大都在前院陪著呂煦,一家人坐在一起吃。 呂妍原地轉了兩圈,最后在爐火旁的柴草堆里找到了狗洞的出口,好家伙,挖墻腳挖到這兒來了,若不是今日無意間撞見,還不知鬧出多少事來。呂妍忽然一怔,她想起來了,前一世她母親被送人前,有一次被父親恁罰,關了禁閉,原因好似是被人發(fā)現(xiàn)母親不守婦道,難怪后面會把母親送給別人,原來是這樣,呂妍一下子醒悟過來,一個男人哪能忍受這種恥辱,何況母親又是這般漂亮,雖然是兩個孩子的娘,美麗不解當年,反而更加動人。 可如今人去了哪兒?呂妍在孟氏不解的眼神下四處尋找,呂媛也似乎明白了,她也跟著四處張望。沒人,實在奇怪。 ☆、中計 呂妍揮退眾仆,語氣沉重的對著孟氏說:“娘,剛才我與三妹回來時看到一個鬼祟的陌生男子,從狗洞的那邊爬了進來,我們把洞口堵死了,如今人卻不見了,我懷疑還潛伏在我們院中,若是被父親發(fā)現(xiàn)我們院中藏著男子,那可是有冤也說不清的?!?/br> 孟氏一聽,臉色一變,不管呂妍說得是否真實,謹慎起見,也會把院子搜查一番。她帶著眾仆,開始一個房一個房的清查。呂妍跟隨在側,看著大家四處尋找,心情也有些緊張,她看了看天色,父親大概馬上就要回來了,她正這么想著,前門卻傳來通報聲。 呂妍聽到父親來了琉璃宛,看著孟氏,篤定的說:“娘,那人一定在你的寢房?!?/br> 孟氏一驚,看向只得十二歲的女兒,她拍了拍呂妍的頭,“別怕,娘會想辦法的?!闭f完,便對張嬤嬤道:“你去我寢房把人捆出來,我直接交給家主?!?/br> 張嬤嬤帶著眾仆直奔寢房。孟氏卻帶著呂妍兩姐妹往前廳而去。 呂煦心情愉快,剛才宴間還跟四皇子喝了幾樽,梁州城的官員們對他簡直是另眼相看。呂煦對這些趁炎附勢的人,并不在意,只是一直想著再回京城的執(zhí)念卻因為四皇子的親近,覺得更近了一步。 祈朝末年,呂家出了一個極聰明上進的人才,便是呂吉,呂吉沒讀幾年書,卻是一個行商能手,當年他乘著朝代更遞混亂之時,憑著膽識做起了生意,賺下了不少銀兩,成了一方首富,只是作為商人的他卻是地位低下,雖富卻不受人待見。 當時呂家世代居住西川安縣,賺來的銀兩捐了不少做善事,卻還是不受安縣管吏們待見,后來倒是讓呂吉遇上了當時農民起義軍首領劉哲,兩人一見如故,呂吉慧眼識英雄,從此跟著劉哲參了軍,接著他又把全部家當奉獻給了他。劉哲后來成了南朝開國皇帝,呂家也從此走上了仕途。 呂吉加封慶國公,是唯一一個掌有兵權又加封的人。負責玄陽城的軍防。一朝天子一朝臣,到呂煦這一代時,就沒有這么風光了。 呂煦有才,又有祖父的榮耀,在京任命戶部侍郎,原本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卻在某天,呂煦的一份工商業(yè)改革的奏折令得皇帝龍顏大怒,而被貶來梁州。 呂煦是不甘心的,來到梁州簡直就是他呂家的恥辱,每當他想起祖父的光輝事跡,就讓他內疚不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獨自一人跪在祠堂反省,所以再次返回京城成了他心中不依不撓的執(zhí)念。 而今他離目標越來越近了,一返回府中,他就忍不住來了琉璃院。他一直四處奔波,從沒有細看過后院里的妻妾們,這么一想,連著孟氏的長相還停留在她入府的那一年,一臉嬌羞,卻美得驚人,還真是冷落了她啊。 孟氏帶呂妍姐妹兩人來到前堂,看到紅光滿面的夫君,行了一禮,然后來到呂煦身側,忽然臉色一變,委屈的哭了起來,嘴中嬌饒:“夫君,您要為妾身做主啊!”哭得是嬌嬌弱弱,我見猶憐。 呂妍與呂媛同時看向孟氏,一臉的呆滯,這還是第一次看了孟氏嬌嗲的一面。 呂煦心情正好,他大掌握住孟氏柔軟的小手,不解的詢問:“可是出了什么事,來,你先坐下,為夫定會為你做主。” 孟氏傷心的說著:“琉璃宛的廚房不知幾時被人鑿了個狗洞,乘我們外出,從那兒偷偷摸了個人進來。難怪最近女兒的手飾全部被人盜了去,原先還以為是哪個丫鬟婆子手腳不干凈,我正在清查這院子里的人,卻不知原來是外人所為,女兒是一天一天的大了起來,以前從京城帶來的手飾全部沒了,將來可要怎么出來見人?” 呂煦一聽,臉色震怒,他騰的站起身來,怒道:“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在府中行偷竊之事,誰借給他的膽子?!?/br> 話音剛落,張嬤嬤與眾仆押著一個五花大挷的男子出來,呂妍扭頭看去,還好穿帶整齊了,松了口氣。 經過呂煦的嚴加拷問,那男子認了罪,說是秦姨娘所為。接著派人找來了秦姨娘。 秦姨娘跟著呂煦的時間最長,所以年歲也最長,她來得匆忙,兩鬢發(fā)絲垂落。蒼白的臉色在聽完張嬤嬤的陳述后,更是青了幾分,她連忙跪拜下去,身子不知所措的瑟瑟發(fā)抖。 “秦氏,是不是你指使的?”呂煦冷著一張臉看著地上跪成一團的人。 秦氏沒有出聲,她也不知怎么回應。而她一旁的嬤嬤卻突然站起身來,跑到呂妍面前,惡狠狠的看著呂妍,大聲喊著:“是我指使的,這個人是我的遠方侄子,整天無所事事,四處惹事,欠了一屁股債,我就告訴他二姑娘年幼,手中又有許多值錢的手飾,于是我掩護他挖了個狗洞,然后拿了二姑娘的手飾,去了城南的當鋪給當?shù)袅?,當了一百八十兩銀子,到手的銀子轉眼花了,今日又是我透的信息,乘著琉璃院無人,我掩護著他進來的?!闭f完忽然從頭上拿下簪子,撲向地上五花大捆的男子,簪子插向男子的頸部,這前后變化之快,大家都來不及制止,男子當場斃命,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突出,一臉不敢置信。 也就這么一瞬,張嬤嬤與挨得最近的幾位婆子,一擁而上,把那婆子給制服。那婆子被摁在了地上,但她卻始終抬著頭,直勾勾的看著呂妍,然后凄慘的啊了一聲,嘴里噴出鮮血,張嬤嬤忙俯身撬開她的嘴,發(fā)現(xiàn)她已經咬舌自盡。 好剛烈的奴才。 呂妍震驚的雙眸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婆子,她震驚剛才那婆子嘴中的話,她扮成丫鬟出門,在城南當了手中的手飾,當了一百八十銀,居然這么清楚,也就是說這所有的一切,早就有人跟蹤在暗處了。這婆子這么看著她說,明顯是說給她聽的,說她冤枉她主人,但她沒有揭穿,因為大房不受家主待見,說了也無用,何況那狗洞又挖在西門,就是一萬張嘴也說不清。 可是秦姨娘既然敢派人跟蹤于她,又有何不敢連合劉氏一起對付她們這一房?呂妍這么直愣愣的看著地上死去的兩人。孟氏卻以為她受了驚嚇,忙奔過來,把她摟入懷中,不讓她看那地上的慘樣。 秦氏不怕了,身子不抖了,她挺直了脊背,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婆子,然后一臉決絕的看向呂煦,“夫君,妾身跟您是最久的,妾身的性情您最清楚,妾身的乳母做出這種事情來,妾身無可厚非,如今她人也去了,留下妾身一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上,妾身也不想活了。”說完,突然站起身來,一頭往柱子上撞了去。 呂煦眼明手快的把人接住,秦氏順勢貼進他的懷中,嚶嚶的哭了起來。 事情就這樣莫名的告了一段落。 呂妍被人扶入后院,進了房,呂妍忽然冷著一臉,看著碧玉。碧玉見狀,驚慌的跪了下去。 “你知不知錯?”呂妍語氣冰冷的問。 碧玉伏在地上:“奴婢知錯?!?/br> “可是你告訴我娘親,我的手飾被人偷了的。” “是?!?/br> 呂妍聽后,心情著實惱怒,卻也怪自己沒有向母親明說,原本想著等哥哥回來再想想辦法把事瞞過去的,卻不想這么快就被母親發(fā)覺。 碧玉也是受她連累,她扶起地上的碧玉,“你可以直說,但你不能撒謊?!?/br> “奴婢明白?!闭f完,她主動走了出去領家法。 呂妍也走向孟氏的房間。 孟氏坐在房中沉思。呂妍進來,張嬤嬤見了,忙屏退眾仆。 呂妍進門就跪了下來,“娘,我錯了?!?/br> 孟氏眉目一肅,問:“你錯在哪兒了?” “我不該讓碧玉撒謊,不該獨自一人偷著出府,不該把自己的手飾當?shù)?。?/br> 孟氏一聽,忽的站起身來,“你把手飾當?shù)袅耍磕倾y子去了哪兒?” “我……我不能說,請娘親一定相信我,女兒現(xiàn)在長大了,不會隨便亂花錢的。” 孟氏沉默,看著呂妍,許久沒有開口講話。 “娘!”呂妍看著她這般模樣,心虛的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嬌奴,自你那場病好了后,感覺你整個人都變了樣,現(xiàn)在的你比以前更加懂事,還會關心娘親,為娘親排憂解難,這樣真是難得,我對你也放心不少。可惜你還是太小,有許多事情你看不深切。如今你也有不愿同娘親說的秘密,你終究是長大了,有自己主張了?!泵鲜蠂@了口氣。 “娘!” 孟氏揮了揮手。 呂妍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退下。 孟氏獨自坐在軟椅中直到黃昏,房中沒有點燈,張嬤嬤拿著燈進來,看到椅中的主子,輕輕嘆了口氣,挨近安慰道:“云啊,女兒家終究要長大的,你別太傷心,再說女郎也不小了,有什么事自己拿主意也是好事,將來也不容易吃虧?!?/br> 孟氏嘆了口氣,“乳娘,你覺得驕奴自從病好后有沒有變化?” ☆、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