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那丁氏一蹦三尺高,拉著男人就要拼命,直說是這家男人的種不好,要不然三兄弟咋都沒有蹦出個崽子來? 說起來,她丁氏還是有功之臣,拼了命好歹給生了個兒子,就算沒了也比那不下蛋的母雞強(qiáng)! 丁氏這話算是響鼓重錘,打擊面廣。 一下子把三兄弟和妯娌兩個都掃到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明明仨壯漢,成親好幾年,別人家的娃都排成行了,他們家就一根小苗還給黃了…… 這事兒,怎么說都透著邪性…… 本來兄弟仨心里就嘀咕著呢,讓丁氏這么一嚷嚷,兄弟三個在村里簡直都沒法見人了。 就因為這事,氣死老爹娘兩口,臨死前吩咐讓給兄弟三個分了家,各過各的去,老二老三在村里呆不住,都帶著媳婦搬到了鎮(zhèn)上。只有老大一家在村里,倒是占了個大院子。 老大還是沒跟丁氏合離,他們?nèi)值懿荒苌拿^都傳了出去,離了這婆娘,哪里還有人肯嫁過來? 然而沒想到,又過了兩三年,住在鎮(zhèn)上的魯氏懷孕了! 原本縮頭做人的老二終于昂首挺胸?fù)P眉吐氣了! 因為這件事,好歹證明了哥仨都是帶種的純爺們,老大和老三原本跟老二不怎么來往,聽說了之后倒是來探望過幾回,送一條rou,一塊豆腐什么的,甚至還坐在一起喝點小酒,展望著帶大小壯丁的美好將來。 魯氏生產(chǎn)那天,恰好老大夫妻兩個帶著禮來探望。 老二早已訂好了產(chǎn)婆,手忙腳亂地把魯氏托付給老大夫妻照看,慌慌張張地跑去叫產(chǎn)婆。 魯氏疼痛難忍得昏了過去,昏倒時丁氏就在身邊,等醒過來,就看見丁氏哭喪著臉,說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這噩耗如晴天霹靂,將虛弱的魯氏打暈了過去。 第150章 慘事 魯婆婆這一昏迷就是三天。 等再度清醒時,她生下的那個孩子,已是給埋到了村后的荒山里。 死胎不祥,村里的規(guī)矩都是當(dāng)天就要趕緊埋到荒郊野外去,所以那可憐的孩子一被判成了死胎,就讓他親爹給埋了。 魯婆婆當(dāng)然不肯相信丁氏說的話,先前她都能感覺到那孩子在肚子里頭的動靜,一會伸出個小拳頭,一會又踢一小腳,是個活潑好動的娃,怎么可能是死胎? 可是當(dāng)時在場的人只有大伯子兩口,而弟妹生孩子,大伯子當(dāng)然要回避,頂多就是去廚房里頭幫忙燒點水,那在魯婆婆身邊的就只有丁氏一個人。 假如丁氏說謊,甚至還做了些什么的話……當(dāng)時是沒人能阻止的。 魯婆婆心中懷疑,可那丁氏指天咒日,說自己是好心被雷劈,幫了人還要不落好。 那老二也是個傻的,只相信自己哥嫂不會做出坑害子嗣的事來,前幾回喝酒,老大還拍著老二的肩膀,直說咱家的根兒,就全靠你們兩口子了,老大家那些房子地,將來都是要交給親侄子的……如此殷切期盼的大哥大嫂,能在背后使壞? 都是尋常村里人,就算有個雞毛蒜皮的小吵鬧,也斷不至于敢動手害死一條人命?。?/br> 更何況,當(dāng)時他也瞧了,那孩子的確是沒了氣息,小身子摸著都冷了……雖然也傷心也難過,可孩子沒了,大人的日子也要過啊,總不能連個證據(jù)都沒有,就平白把親大哥一家當(dāng)仇人不是? 魯婆婆的確只是心中懷疑,沒有證據(jù),她只能看著那丁氏擺出一付勞苦功高受委屈的架勢在眼前晃來晃去。 如此又過了一年,一日魯婆婆有事回村里,碰上同村的媳婦,有那跟魯婆婆交好的,就偷偷告訴魯婆婆,在魯婆婆生產(chǎn)的前一個月,老大夫妻倆個那可是動手打架來著。 打架的原因么,聽著他們家鄰居說,好象就是過繼的事。 丁氏的娘家窮,兄弟好幾個,兄弟們又生了不少小崽子,而且最近才生養(yǎng)了一個小子,人口多得快要養(yǎng)活不起了,丁氏就想從娘家抱回來當(dāng)成自己孩子養(yǎng),反正也是她的親侄子啊。 可老大不干了,這丁氏的親侄子,可跟他有半點血親嘛? 老大說了,等老二家的孩子多了,就從老二家過繼一個,要是老二家的孩子也只有一個,那將來他們家的家業(yè)也都是小侄子的,讓丁氏少打算盤。 于是兩口子就狠狠地打了一架,最后鬧得老大指著丁氏的鼻子重提休妻,說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兒子面上,早就休了這婆娘了,后來還是村里人來調(diào)解,兩人這才消停了。 丁氏經(jīng)了這事倒是又乖覺了一陣,干活也勤快了,對男人也問長問短伺候得周到了,老大也就不再提休妻這事,同時也打定了主意,將來要靠老二家的孩子。 等魯氏生產(chǎn)過后,丁氏回了村,村上人都見著原本總是陰陽怪氣的丁氏臉上露出了艷陽天,和撿了錢一樣樂呵呵的。 有一回丁氏的娘家弟媳婦過來,兩個躲在房后的茅房里,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嘀咕什么,不過據(jù)無意間路過的村里媳婦們講,似乎是說什么孩子,什么活該,她沒有兒子,大家都別想有之類的。 雖然農(nóng)家人養(yǎng)孩子多粗放,可再粗放,那也是自家親生的娃,平時大人之間吵吵嘴,斗斗氣之類的也就罷了,若是把黑手伸到小娃兒身上,那可是要犯眾怒的。 流言在村里散布開來,家里有小娃的都把丁氏列為拒絕往來戶,略大點的孩子們也被大人教過,見了丁氏要遠(yuǎn)遠(yuǎn)躲開。 而更加讓人們更覺得邪性的,是丁氏娘家剛出生沒多久的小侄子也夭折了。算起來,就在魯氏的孩子夭折沒幾天之后。 魯氏聽說了這些,原本暫且被壓制的憤怒懷疑瞬間爆發(fā)了。 不是沒有證據(jù)么,那她就去尋去! 魯氏拿出自己多年積攢下的銀錢,托人四處打聽,調(diào)查丁氏那段時間前后都接觸過什么人,又逼著男人帶她到埋孩子的地方去找尸骨。 結(jié)果在老二埋孩子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尸骨,倒是尋到了包裹孩子的一片帶血的舊布,證明老二沒有找錯地方。 而魯氏托的那些人,也打聽回來,說丁氏那段時日,是跟個鎮(zhèn)上姓麻的神婆總湊在一處,那麻神婆業(yè)務(wù)多樣,說媒跳神接生賣藥,她都能插上一腳。 只不過,說媒說的是冥婚,跳神請的是黃大仙,接生接的是不足月就要弄掉的,俗稱打胎,賣藥么,則是助興快活的小藥丸……總之,談笑有流氓,來往無好人,可謂名聲遠(yuǎn)揚(yáng)。 花了大價錢之后,那麻神婆終于吐了口,說丁氏那會是花了一吊大錢,跟她買了那一聞就能迷暈人的藥,當(dāng)時只說是男人喝酒愛撒酒瘋打老婆,所以買了這個,等他撒酒瘋的時候就拋出來讓他聞上一聞就消停了。 麻神婆只圖賺錢,哪里管她究竟做什么用,反正也不是□□,吃不了官司。 魯婆婆得知了這些,頓時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直接就要老二回去尋丁氏,問個清楚。 兩口子回村,上門去質(zhì)問,那丁氏自然是喊冤叫屈,矢口否認(rèn),直說那迷藥是替朋友買的,根本就沒往家拿…… 魯婆婆那時已是憤怒已極,直接沖進(jìn)了丁氏的房間,將丁氏的箱籠砸開,果然,尋到了那麻神婆說的迷藥。 到了此時,她是完全相信了,當(dāng)時她的孩子,就是被丁氏給迷暈了過去,卻說是個死孩子,活生生地讓給埋在荒山野嶺里! 如今那埋娃娃的地方空了,想必是被哪里的野獸給叨了去! 憤怒之極的魯氏就要跟丁氏拼命,揪住了丁氏痛打,丁氏先前還抵賴狡辯,后來迷藥被搜出來,就底氣不足了,只是眼看著魯氏那拼命的架勢,圍觀的村民趕緊拉開了妯娌兩個,生怕鬧出人命來。 那丁氏的娘家人也聽了信兒,跑來給自家姑娘撐腰,最后一番討價還價,村老做主,這丁氏做惡,賠償魯氏十兩銀子,老大休了丁氏讓娘家領(lǐng)回,魯氏不能再多加追究。 魯氏那會都?xì)庹诵母畏危幌雸蠊?,讓這毒婦給自家的娃償命,可怎奈那兄弟倆都不想把這事鬧大丟了名聲,村里人也想內(nèi)部解決,免得給全村名聲抹黑,讓四里八鄉(xiāng)都知道村上出了個下黑手害娃娃的婦人……最后就只能硬壓下魯氏了。 丁氏固然被休,可魯氏的兒子卻再也活不回來了,魯氏心灰意冷,也沒要那十兩銀子,跟男人和離,去蒼梧城投靠了云家少奶奶楊氏。 這十來年過去,魯婆婆都沒有再回過那個傷心地。 魯婆婆講述當(dāng)年之事時,已然沒了當(dāng)初的激憤痛恨,語氣平淡中帶著些傷心,只有在念起丁氏這兩個字的時候,眼光里還閃著森然的光芒。 云玄霜卻是心情跟著波動起落,她雖然知道魯婆婆當(dāng)年是兒子夭折了的,卻沒想到里頭還有這樣曲折傷心的內(nèi)情。 若是遇到意外或是生病夭折了也就罷了,偏偏是名義上是親人的人下了黑手!這放在哪個女人身上,都是難以接受??! “婆婆……” 云玄霜把手放在魯婆婆那滿是皺紋的手背上,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卻又覺得言語無力。 “哎,這都是老皇歷了,早就不傷心了,就是見了那婆子,心里膈應(yīng)得慌……” 魯婆婆也不用人安慰,自己開解地苦笑了下。 云玄霜忽然心念一動,問道,“婆婆,你嫁的那家人,姓什么?” “姓魏?!?/br> 那窩囊的兄弟仨,有兩個都和離了,不知道現(xiàn)下如何,可是終于有了一兒半女? 她當(dāng)年心灰意冷,非要跟老二和離,就是覺得他窩囊透頂,連殺子之仇都能這么忍了,哪怕實際上報不了,至少你倒是拿個態(tài)度???可就連這都沒有! 姓魏? 云玄霜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緊接著問道,“那,那個村子又在什么地方,可是在牛頭山?魏家的祖墳在什么地方?” 魯婆婆一愣,姑娘怎么關(guān)心起這個來了? “哦,那村子叫小溝村,村子里有好幾家都姓魏,是從牛頭山那頭的魏莊遷過來的,魏莊上的人都姓魏,老祖宗的墳就在牛頭山下,跟咱云家老祖宗的墳也算是鄰居……” 樹大分枝,魏家人丁興旺,一個村的田地就那么些,自然要分遷出子孫去,遷出去的魏姓人有遠(yuǎn)有近,日后人沒了,也不可能都往老墳里頭埋,自然是就近選了地方建墳了,不過日子好過,又講究些的魏姓人,到了清明時,還會派人來給老墳掃墓的。 魏家本是當(dāng)?shù)卮笞?,雖然沒有出過富商吏,可子孫繁盛,加起來也有幾十戶,魏姓子弟大多務(wù)農(nóng),有房屋田地,相互之間守望相助,在本縣也無人敢輕易招惹。 魏村里分出去的那些魏姓人,相形之下就差了一些,不過都是同出一源,但凡碰上什么難事,到魏莊求助,也多半會得些幫扶。 魏家三兄弟都是子嗣艱難,就算有了兩個男丁,也都各有緣故而天折,顯然,這并不是巧合。 算算日子,離那邪修趙半仙施展奪運(yùn)邪術(shù)已有十幾年。 如果封家人奪走云家的財運(yùn)和福運(yùn),那么奪走魏家的,應(yīng)該是子孫運(yùn)! 魏家三兄弟,應(yīng)該是在邪術(shù)施展之前出生的,那么邪術(shù)施展之后,同為魏家子孫的他們,自然也逃脫不了這斷子絕孫的惡運(yùn)。 既然旁系都如此,那在魏莊的主枝呢? 魯婆婆離開蒼梧城已有十幾年,即使在蒼梧城,因心中有怨,并不去打聽魏家的事,所以并不曉得魏莊人的子嗣情況如何。 因為邪術(shù)奪運(yùn)這事駭人聽聞,雖然云玄霜斷定是魏家的子孫運(yùn)被強(qiáng)行劫去,這也正是魯婆婆和丁婆子失子的根源。 但在一切未明之際,她還是沒有把實情告訴魯婆婆。 免得推測不準(zhǔn),反惹得她更傷心。 當(dāng)然了,既使是受惡運(yùn)影響才使得丁氏對魯婆婆的兒子下手,這也不能減輕這個女人的半分罪過就是了。 話完當(dāng)年事,二人各自回房。 云玄霜自修練以來,睡眠就不是必須,吹了燈和衣靠在榻上,忽然想到,今夜某人一直沒來不說,連傳信符都沒發(fā)一個! 難不成突然閉關(guān)修行去了? 既無心睡眠,又暫時不想打坐修練,回憶起先前那婆子洋洋得意撂下大話,吹噓她家夫人…… 四皇子身邊人的兄弟的五姨娘? 云玄霜想到此處,便放開神識,搜尋著那丁婆子的所在。 原來那丁婆子的主家未能遂愿,沖著劉掌柜發(fā)了通脾氣,只是劉掌柜保持著笑臉,卻一直不松口給她換更好的院子,并且委婉表示知道另外一家客棧正有空著的上房,歡迎你們這些貴人另擇貴地…… 最后那主家夫人倒底舍不得這鎮(zhèn)上最好的客棧,屈尊降貴的住在了那個僅剩的院子里。 院子的正房里,丫環(huán)婆子們正忙碌得如同陀螺一般,又是擦洗,又要更換用具,丁婆子狐假虎威,指手畫腳,呵斥完一個,又逮著另一個罵兩句,仿佛十幾個下人里就她最忠心,最能干。 一位遍身錦繡的年輕女子坐在圈椅上,椅子上墊著雪白的毛皮,懷里抱著鎏金銅手爐,身披著一襲錦被,年紀(jì)看著有二十四五歲,描畫精致的眉眼透著困倦,又帶著nongnong的不耐煩,眼皮半搭著,也不知是在閉目養(yǎng)神還是生著悶氣?!狈蛉死哿税桑粫壕秃谩?/br> 丁婆子點頭哈腰,體貼的端上一杯熱茶,”都是這店家可惡,那先頭占了院子的也不識抬舉,哼,這要是在京城,看老爺不治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