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不用!”我趴在桶邊咬牙切齒,“去打聽一下,朕的披風送回來了沒!” ☆、第101章 陛下坐朝日常三九 將全身泡進浴桶里,抽了浴巾輕輕擦拭,被留下的痕跡擦不掉,細細洗完全身后,擦干,出了浴桶,取了屏風上的衣袍穿上,衣領扯得高高的。出了浴房,到從前屬于太傅的寢殿里,爬上床,躺下。 枕頭上有淡淡的梨花香,就連錦被也是。我躺好,不想動彈,每行動一下都能牽動痛處。疲乏得恨,又不敢睡去,躺著翻《鹽鐵論》看。 “陛下!”侍女回來了,手持藥膏,跪到床前,“陛下敷一敷藥吧!” “朕的披風呢?”我側身問。 “沒見有人送披風入宮?!?/br> 不至于我洗個澡的工夫,還送不來。我又問侍女:“可有見太傅入宮?” “不曾見?!?/br> 我塞了書到枕頭底下,掀被起身:“今日可曾見到情兒?” “也未曾見?!?/br> 我下床穿鞋:“去把眉兒叫來?!?/br> “眉兒jiejie被傳喚去鳳儀宮了?!?/br> 我呆呆站立,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不再多想,抬腳便走。 “陛下,這藥……” “放著?!?/br> 從留仙殿到鳳儀宮,連走帶奔,一盞茶時間趕到。今日的鳳儀宮氣氛格外不同,太上皇的正宮門緊閉,便是我到來,守門宮女也不放行。 “陛下留步,太上皇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在門前徘徊,心里愈是沒底,小聲問宮女:“是什么人覲見了太上皇陛下么?” 宮女老實答:“眉兒jiejie,情兒jiejie,和太傅?!?/br> 我握了手心:“進去多久了?” 宮女想了想:“情兒jiejie進去一個時辰了,眉兒jiejie進去半個時辰了,太傅倒是剛進去不久。” 這三人湊一塊,父皇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么?我來回踱步,幾次到緊閉的殿門前,想要橫闖,可是里面局勢不明,萬一我貿然闖進去,也許會更糟糕。再說,萬一真發(fā)現(xiàn)了,我此時闖到父皇跟前,說什么呢?是認罪還是抵死不認? 我并不認為自己了解父皇,無法揣度她的心思,若被她發(fā)現(xiàn)昨夜真相,會如何針對姜冕呢? 賜死?流放?削職? 可是有西京家族支撐,又有姜軒眼下正在京城,父皇總不至于無視一旦動了姜冕,隨后的利益牽扯吧?可若父皇真在意這些,又怎會當面拒絕桐山呢?或者在父皇心里,有比桐山更重的籌碼?是對西京世家的忌憚?認為輔我上位后,西京姜氏不可再坐大?就如昨夜姜冕所說,父皇擔心姜氏對穆氏取而代之? 思想做著天人交戰(zhàn),殿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宮女退到一邊,殿內走出姜冕,一臉的淡定,一身的從容,手臂上還搭著我的披風。 他見我站在檐下,眼里泛出笑意:“妝都沒梳,是擔心我?” “父皇怎會召你入宮?”見他這時還能言笑,也許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嚴重? 姜冕淡淡然走下臺階:“自然是,太上皇發(fā)現(xiàn)了我圖謀不軌,于陛下納妃之夕,誆陛下涉險,還……” 我緊跟其后,緊張等他說完。 他轉過頭,望著我嚇得要哭的臉,展開披風,給我披到身上,趁湊近之勢,在我耳邊匯報:“還讓陛下留宿郊野。” 我推他一把,急忙站開些,左右四顧:“你注意著點,這可是鳳儀宮,到處是父皇的耳目!”這才細思他的那句話,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做賊心虛!”姜冕看了看殿門,輕佻地抬手一刮我的臉,“意思就是,我同陛下秉燭夜談了一晚上朝政之事?!?/br> 我拍開他的手,正色:“你騙鬼呢!父皇會信?” “當然不信。”姜冕反手拉住我,朝鳳儀宮外走。 我心砰砰跳,攥緊了他的手:“那、那怎么辦?父皇有說什么?她會不會召我去問話?” “你看我安然無恙走出來,自然是沒事了。”他將我拉到殿閣轉角處,目光垂到我臉上,“你不好好休息,亂跑什么?披風我自然會給你送過去,這么信不過我?自己走這么遠的路,疼不疼?” 我半信半疑,然而看他神色若無其事的,確實不像是被父皇為難過,可父皇不信他又怎么會放了他出來? “送個披風都不準時,還怎么讓人信你?”我哼一聲。 “沐浴過了?”他又湊近,嗅了嗅,“怎么有梨花香呢?” “梨花又不是你獨占的?!蔽伊锍龅罱牵瑩窳私?,出鳳儀宮。 姜冕緊隨于后。 兩人一前一后,保持著幾步的距離。我選著人少的地方走,大概真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吧?直到進入留仙殿,我遣散了殿內伺候的人,若連情兒都被迫招供的話,我再無法仰仗其他宮人。如今的情勢,還是少讓些人知曉得好。 “你搬到這里來了?”姜冕重回留仙殿,四下觀看,略有感慨,然而對我舉止一看即知。 “嗯。”并不否認。 他撫著一張小案,垂目凝看:“這是你曾讀書習字的書案,也是偷懶趴著睡覺流口水的地方?!弊叩綁叾鄬毟瘢唤牵骸斑@里曾擱放蛐蛐兒罐子。”拉開一只木柜:“這里藏零食,以為我不知道?!?/br> 我視線隨著他轉,經他提點,回想起東宮太子時代的日子,傻太子與俊少傅的日常。 他忽然轉過頭來,盯著我,仿佛在辨認:“竟然就過去了這么多年,你有什么感覺么?” 我嗯了一聲:“太傅比從前更老了……” 他目光勾著我,步步走近,一把將我打橫抱起,一身梨花香在殿內輕輕淡淡地繞:“這么說,你昨晚還沒有領教夠。” 直接去了寢殿,放去了床上,我就勢一滾,滾了開去:“你要敢再來,我立即喊人!”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昨夜又是同船渡,又是共枕眠,你說我們修了多少年?”他在床邊一坐,笑眼看我往床角藏,“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這態(tài)度有些不對吧?” “誰跟你一夜夫妻!”我據(jù)險而守,板起臉駁斥。 他笑眼一瞇:“難道是露水鴛鴦?” 我撈起枕頭砸過去,被他偏頭讓開,枕頭飛去了地上。從枕頭的走勢弧線能看出我使的力氣不小,因此牽到了傷勢,吸口冷氣,趴下了。 他忙歪過身子來查看:“怎么了?”我咬牙不答,他卻驀地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藥盒:“這是我今早回府取的,西京配的藥膏?!?/br> 我抬起頭看他:“今早你還來得及回了趟府取藥?” 他卻面露愧色:“昨日沒有籌備齊全,今早當然要亡羊補牢?!?/br> 這貨果然三句沒好話,我不想再同他廢話,直接從他手上奪藥盒,卻被他讓開。他旋開盒蓋,一股清涼幽香裊裊散開,藥膏透白,他兩指挖下一塊。我正感覺不妙,就被他撩開了裙擺,扯下了褻褲…… 我摸起《鹽鐵論》打過去,他不避不讓:“再亂動,我就不只是上藥了?!?/br> “……”我咬唇,趴下腦袋,臉上火燒火燎。 他俯身查看傷勢,兩指涂藥上去,抹勻,揉散。 沁涼的藥膏和柔滑的手指,叫我羞愧難當,只能強作鎮(zhèn)定,胡亂翻開《鹽鐵論》,讀起來。 我一目十行有眼無心地翻了幾十頁,那藥膏才拖拖拉拉涂抹完畢,慢慢給系上褻褲,放下裙擺。 “原來這樣嬌嫩……”他直起身,自顧自地感嘆,好似心生憐惜,又似自責,“都怪我太心急……” 我不理他,嘩嘩翻書。 “陛下!”有腳步聲靠近,殿門處蘇琯冒了出來,“東都有急報!” 我翻身而起,驚問:“什么?” 蘇琯入殿,見我待在床上,便要退避,然而又見床邊有姜冕,揣測道:“陛下身體不適么?” 姜冕并不回避:“陛下勞累過度。你說東都有急報,呈上來?!?/br> 蘇琯走近,呈上急報,憂心忡忡:“東都陰雨數(shù)月,滄河決堤,終釀洪災,水淹十四州縣!” 我抖著手打開急報,東都快馬傳訊朝廷的急報,自然非同小可。洪水淹沒十四州縣,受災區(qū)域如此之廣,災民不計其數(shù),急報懇求朝廷緊急救災。 “急報是五日前發(fā)出的,今日恐怕災情愈加嚴峻,再回復又得耽擱數(shù)日?!蔽肄D向姜冕,求助,“太傅,怎么辦好?” 姜冕接過我手中急報,鎮(zhèn)定地看起來。 蘇琯奇怪地看著我:“陛下莫非還不知……” “不知什么?”我疑問。 蘇琯又看看姜冕,遲疑回道:“今日太上皇已削奪太傅之位,詔書已下?!?/br> 我身體一晃,心口劇沉:“什么時候?” 姜冕合上急報,放在床頭,語氣淡定中含笑:“也沒什么大不了,我失徳在先,自然無法再擔太傅一職。今日在鳳儀宮里,被太上皇召去,削職奪位,出來就見到了陛下在等我。” “你當時為什么不跟我說?!”我拉住他胳膊,怒問。 姜冕捏住我的手指,嘆氣:“當時告訴你,你不得闖宮逼問太上皇?因姜冕一人,導致你們骨rou失和,姜冕之罪何其重。我暫時保個命嘛,你要是一沖動,我連命都沒了?!?/br> 話雖這么說,但我依然覺得他在忽悠我。難怪父皇不信他的自辯還能放他出來,原來是削職奪位,狠狠打壓一下西京的氣焰。不管父皇做到哪種地步,她也絕不敢賜死姜冕。 我心火難平,瞪著他。 他不回應我的眼神殺力,轉頭向蘇琯:“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東都洪災,命戶部工部擬出賑災條陳。東都急報只呈給了陛下,想必朝廷大臣們尚未得知,那就把消息散出去吧,看看那位楚公子是何反應。另外,注意京中輿論,洪災恰在陛下生辰且以女帝之身昭告天下之際,我怕有些人別有用心?!?/br> 蘇琯領命而出。 我爬下床,姜冕將我攔?。骸澳愫煤眯菹?,賑災的籌劃就交給蘇琯,我再與他計議?!?/br> “你什么都不是了,還計議什么?”我推開他手臂,整衣振袖,步出寢殿,心意已決,“我已成年,這天下既已交付了我,便是我說了算?!?/br> ——“姜冕,朕給你無上的地位,你要不要?” ☆、第102章 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第四卷:帝輦之下 01.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東都澇災,消息一經傳出,朝野議論紛紛。大殷新朝立國,首次遭遇天災。自古天災便是上天預警,警告人間帝王德行有失,若不悔改,當令賢者替之。 一時間,民間讖緯興盛,號稱女帝臨朝,天降災警,乃舉國覆滅不祥之兆。朝中奏本紛紜,部分關于賑災意見,部分關于國祚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