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行驚訝地道：“你能做到這一步了？”

    越寧又摸摸鼻子：“那個，其實吧，我在努力跟有關(guān)部門合作。比如給一些人員加進(jìn)白名單，免了他們看到垃圾廣告之類的。他要這優(yōu)惠，就得填基本資料，我可以拿著基本資料去核實。不用再動用其他手段，驚動檔案。今年開學(xué)我推出了一個新產(chǎn)品——同學(xué)會。同校的、同級的、同班的……幫你在網(wǎng)上找同學(xué)，建聯(lián)系?！?/br>
    顧敏行舉手表示投降：“你熊的！”

    “至于其他的問題，你們商量著辦，有需要，說一聲，這個，”越寧扯掉了文件最后一頁，“欲戴王冠，必承其重?！?/br>
    顧敏行認(rèn)真地問：“你真的不要走這一條路嗎？爺爺，我看寧寧比我更合適。公司雖然不能放棄，但他可以遙控指揮。”

    越寧擺擺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的?！?/br>
    顧老對孫女說：“行了，你也去準(zhǔn)備，嗯，跟你爸爸他們都通個氣?！?/br>
    “好?！?/br>
    “行了，都心里有數(shù)就好啦。”顧老的心情頗為愉快。

    待越寧送走顧敏行，老爺子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電視，看的是越劇的《紅樓夢》。越寧陪他直看到這一幕結(jié)束，主持人出來，老爺子關(guān)掉電視，問越寧：“你呢？有什么計劃？”

    越寧道：“明天去看看呂清風(fēng)那個村里的情況，他那兒正想辦法發(fā)展經(jīng)濟(jì)，邀我去他們那兒招工?！?/br>
    “也只好去工廠啦?！?/br>
    “對，咱們家廠子，除了陳姨那兒本地招工，我也想招一些不同籍貫的員工，都從一個地方招人，不好?！?/br>
    “他去的那個地方，我記得可不太好。”

    “窮，未必不好呀?！?/br>
    “窮都是有道理的，要么是基礎(chǔ)設(shè)施，要不是自然環(huán)境，要不就是其他的各種原因，不是一個空降的村長能夠做到的?！?/br>
    越寧道：“他鬼著呢，他老家那里辦廠的人也不少，我也被他算上了。20分提高到60分是很容易的，85升到90難度就高多了。他除了人沒辦法享受，升得可快。”

    “都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

    “可幫？”

    “互助?！?/br>
    “那行，去吧?！?/br>
    ————————————————————————————————

    越寧得到了顧老的肯定，先帶隊去了呂清風(fēng)任職的村莊。呂清風(fēng)初來乍到，已經(jīng)組織好了人手，也是個人材。越寧笑道：“干得不錯么？這就站住了。”

    “p！”呂清風(fēng)嘲弄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聽說我能給他們家娃找著工作，一個個奉承得緊，讓干點別的，費了死勁！要不是為了‘人均收入’，我tm才懶得這么費勁！”

    外人看來，兩個老同學(xué)親親熱熱地?fù)肀?，敘著舊，只有兩人知道，這糟吐得沒邊兒了。

    “等著吧等著吧，”呂清風(fēng)詛咒道，“等進(jìn)了城、見了世面，看他們家孩子還聽他們的不！”

    越寧樂了，松開手：“一會兒講人家冥頑不靈，一會兒又要叫我接收，怎么看怎么是在坑我?！?/br>
    “不坑，不坑，人到了新環(huán)境，規(guī)矩都是可以重新立的。不要擔(dān)心管理，我老家那兒，家家開廠，也沒聽說有管不了這些人的。我跟你說，我都給你介紹的是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姑娘，你帶他們出去，省得一輩子埋沒了過二年一筆彩禮嫁出去生孩子做家務(wù)，算積德了。以后她們的路走成什么樣子，咱們良心都過得去了。tmd，也是奇了怪了，計劃生育都做到哪里去了，怎么……”

    “行?！?/br>
    “管理真不用擔(dān)心，打小被家里使喚慣了的。從她們里頭挑干得好的提拔，這叫——以華治華?！?/br>
    “別說得跟我是日本鬼子似的，行不行？”

    “難道要真的坑老同學(xué)？招商引資，我得拿利益跟你說話。跟你講，便宜，人工是真的便宜！絕對比你工廠本地的成本低?！?/br>
    “行行行，村兒里的事兒，我比你熟。人家沒擠兌得你哭著要回家，還給你表現(xiàn)的機會，算不錯啦！”

    “呸！你怎么知道沒想把我當(dāng)傻子似的架空了？要不是我機靈，被人賣了都還給人數(shù)錢呢。切～我是什么字都會隨便簽的人嗎？寧寧，拉兄弟一把，升到鄉(xiāng)里，我不弄死這群礙事的王八羔子?！?/br>
    “行呀?！?/br>
    兩人一道走，一道小聲說，四下圍滿了殷切的眼睛。

    呂清風(fēng)就職的這個村子，窮是窮，人口卻是不少，越寧從這里招了幾十個女工，都是挺純樸的小姑娘，看等她們錄用結(jié)果的圍觀群眾，面相也都可以。越寧對呂清風(fēng)道：“你這兒其實還行。”

    “切～”

    招到差不多了，有個膽子大的男青年跑過來問：“招男的不？”

    章樂代答：“這次沒這個計劃?！?/br>
    “那為啥呀？”

    因為你們村長給的優(yōu)待呀，男工不太好管理，女工更好管理，而且流水線作業(yè)，女工不比男工差的呀。

    這話不能實說，章樂微笑道：“你們村沒有男工報名，這么多姑娘，混你一男的？”

    又有零零散散幾個青年出來：“那咱們也報名，成不成？”

    這都是膽子大的，其中一個還染了個黃毛。

    章樂望向越寧，越寧微一點頭：“去填表?！眳吻屣L(fēng)那兒已經(jīng)給姑娘們整理完了表格，再要報名，就只好自己填了。章樂親自收表格，從中判斷各人的文化水平，和氣地跟男青年們嘮嗑：“挺有心啊，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找工作呢？年初才是進(jìn)城務(wù)工的高峰期呀。”

    “以前在工地上干的，干完了，回來了。工地錢不算少，累也沒什么，就是有些地方太不安全了。掙錢也得有命花……”

    章樂聊著聊著，就取中了幾個男青年，又留意幾個不太靠譜的。出乎他的意識，殺馬特黃毛除了頭毛，其他方面都很靠譜。

    越寧跟呂清風(fēng)站在一邊聽，扭頭對呂清風(fēng)道：“你這兒人普遍素質(zhì)算不錯了，自己肯吃苦掙錢，可以了，別喪失信心啊?！?/br>
    呂清風(fēng)也舒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看在這些人的份兒上，我早……”

    留給兩人說話的空間也不很大，越寧下鄉(xiāng)，縣里和鄉(xiāng)里都很重視。政績說話，招工就意味著人均收入的提高，就是當(dāng)?shù)毓賳T的資本，鄉(xiāng)里縣里很希望他能夠在老同學(xué)那里滿意之后，再多“拉兄弟一把”。

    不用越寧自己說話，章樂便代他婉拒了縣長的熱情邀請：“家里老爺子立等回去，不讓在外頭過夜。呆得久了，老爺子都睡不安穩(wěn)?！?/br>
    【不是，你們老爺子是誰?。吭趺绰犉饋磉@么牛?。俊恐恢绤吻屣L(fēng)家里有錢，可能有個厲害的老丈人，完全不知道越寧背景的縣長……懵圈了。

    越寧在車上揚起一只手，扔給呂清風(fēng)一條特供煙：“別抽劣質(zhì)的，對身體不好。下回萌萌姐來探你的監(jiān)，我讓她捎點兒?！?/br>
    “你又打劫老爺子了?！?/br>
    縣長：我懂了，你們是親友團(tuán)，我們中間夾不進(jìn)去，想要借東風(fēng)，不能搞架空，得抓著這陣清風(fēng)的尾巴才能往上飄。咱們不擠兌他，還不行么？

    留下了一筆車票錢給呂清風(fēng)，章樂再三交代：“你組織她們到廠里去，這是車票錢和路上大概一天一夜的食宿。干滿了半年，這筆錢就不要了。干不滿，從工資里扣。別發(fā)下去，統(tǒng)一組織，省得出岔子，小姑娘居多，丟了不是鬧著玩的?！?/br>
    越寧去支持了呂清風(fēng)一把，呂旺祖那邊自然也少不了同樣的舉動，兩人也不算吃虧，招工當(dāng)然是要越便宜越方便管理訓(xùn)練越好。呂清風(fēng)那邊再方便不過了，比一般中介都靠譜。此后數(shù)年，兩邊合作無間，呂清風(fēng)扶搖直上，地方調(diào)了好幾處，從拉工作機會，到招商引資，在拉動地方經(jīng)濟(jì)方面，他都做得十分出色。越寧這邊也不吃虧，用工荒難影響到他，優(yōu)惠條件也能得到落實。端的是雙贏的范本。

    眼下，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顧完了同學(xué)這一頭，回來接著開家庭會，討論顧敏行的路線調(diào)整問題。顧鄂考慮了一晚上，也認(rèn)為：“今時不同往日，是時候變一變了。不過……寧寧你呢？”

    越寧笑道：“我得回去上課呀。”

    “呃？”對不起，你天天東奔西跑的，還以為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呢。

    “再不回去，老師會剁了我的qaq”越寧假哭了兩聲，“這個學(xué)年至少得跟個小項目，出點成果。老師讓我準(zhǔn)備一下，明年評研究實習(xí)員呢。等我讀完研，這邊就差不多能接著評助理研究員了，一路評上去，反正我不會缺成果?！?/br>
    “走學(xué)術(shù)的路子么？”顧鄂沉吟了一下，“那也很好。社會評價很高?！?/br>
    顧鄂比較擔(dān)心的，就是侄子賺錢賺出感情來了，對其他方面不夠重視。自家的孩子，也需要平衡呀，侄子回來了，閨女升上去了，會不會有不好的輿論呢？光賺錢，到了一定階段之后，就不能夠帶來更多的尊敬了……

    顧鄂的顧慮，并不是臆測。

    在敲定了顧敏行轉(zhuǎn)變路線的計劃之后，又有一些奇怪的風(fēng)聲傳了出來。比如顧鄂肯定是擔(dān)心侄子來搶家產(chǎn)，所以拼命推女兒出來打擂臺之類的。顧老閉著眼睛，都有人把消息傳給他。顧老相信自家孩子都拎得清，卻也必須防止有心人借此生事，動搖軍心。帶著孫子和兒子一起聽了兩回相聲，本以為能壓得住這種聲音，卻偏又傳來了另一種說法：粉飾太平。

    顧老：……隨他們?nèi)ブv好了，可惜今年生日已經(jīng)過了，等春節(jié)吧，把明白人叫過來吃個飯好了。

    顧老打算得好好的計劃卻沒有用上——越寧先出手了。

    這一回不是翻轉(zhuǎn)賬，不是查誰說小話，而是直接參加了選舉。alpha公司發(fā)展得挺好，他本人各方面條件也符合了，直接作為本公司領(lǐng)導(dǎo)先打申請進(jìn)了區(qū)政協(xié)，接著，選了區(qū)人大代表。

    顧老：……

    第102章 變化（四）

    久久地，久久地，顧老回不過神來。知道這小子挺能耐，跟自己也被突襲了，這完全是兩回事！不是顧老瞧不起自己孫子，孫子在這個年紀(jì)有這個水平，足夠顧老半夜做夢笑醒了。再瞧得起，也沒想過孫子二十歲的時候能做成這樣一件事情。

    能讓顧老懵掉的事情已經(jīng)不多了，哪怕只有短短十幾秒，也絕非易事——這小兔崽子干事兒前沒跟我商議??！因為完全沒有想到，越寧在外頭身份也屬于保密，越寧忽悠著人把自己提名的時候，顧老還不知道。等名單一出來，招來有心人了，顧老才通風(fēng)報信的消息。

    火速指示秘書：“聯(lián)系小章，看寧寧正在做什么，讓他安排時間回來一趟，我有話要問他?！?/br>
    秘書心里一輪轉(zhuǎn)，確定老爺子心情并不差，給章樂打電話的時候口氣也不自覺變得挺和氣：“小樂呀，寧寧在干什么呢？”這位秘書是章樂他爸工作上的晚輩，以前受過這位前輩的提點，對前輩的遺孤能幫忙時也樂于抬抬手。

    章樂捧著電話，帶著笑音先叫叔叔，緊接著回答：“正跟同行泡吧聊天呢?！?/br>
    秘書一頓：“老爺子知道他那件大事兒了?！?/br>
    章樂笑吟吟地：“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啦，沒打算瞞老爺子，就是不好意思拿這些小事來煩惱老人家。”

    秘書：……“老爺子要見寧寧?！?/br>
    “嗯嗯，好的，他們也快聊完了?！?/br>
    “晚上沒有應(yīng)酬？”

    章樂小聲道：“沒有的，寧寧給他們布作業(yè)了?！?/br>
    “啥？”

    “推選他也不是白推的呀，有什么共同要求啊之類的，必須得來個最后的匯總嘛?！?/br>
    “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寧寧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秘書沉聲道：“不要輕易許諾，回來再說?！?/br>
    章樂的語氣很輕快：“好的?！?/br>
    晚間，越寧踩著飯點回來。老太太讓阿姨給做了一桌好料，招呼章樂也一起坐下來吃飯：“大忙人，可算回來啦。”一桌上五個人，連顧老的秘書一起上了桌。

    顧老瞥了孫子一眼：“你很有辦法嘛?！?/br>
    越寧傻笑：“嘿嘿?！?/br>
    顧老本來就高興，臉上也帶出了笑模樣：“你這路子選得很不錯嘛，能想到這一條也是不容易?！?/br>
    越寧道：“也不難嘛，早有前輩這么做了，不過他們?nèi)藬?shù)不太多，動靜也不大，社會上知道的人不多，都還沒醒過味兒來呢。這也是個趨勢，我就不逆潮流而動啦?！?/br>
    “趨勢”兩字觸動了顧老的心腸：“這以后，在找到平衡點之前，還有得掰扯呢?！?/br>
    “我可得趁這機會多掰點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