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那行了,兩不相欠啊?!?/br> 越寧:“……”他張老頭跟前一蹲,“您老到底什么來歷?” 張老頭閉目不答。越寧無奈地:“書店里還有幾本舊書,《易》啊什么的,我都看過,您這個有點門道。建國四十來年了,還有不能說的么?” 張老頭霍地睜開了眼,得戴老花鏡的眼睛居然迸出點寒光來:“看你后生沒喪良心,道上,哪是那么好混的?安生過你的日子,念書,做官,才有前途?!?/br> 越寧頭上燈泡一閃,試探地問:“您還是大俠?” 張老頭嘿嘿一笑:“你以為我是郭靖吶?老頭我是反動會道門!” 【臥槽!這條退路不能用了!】是的,越寧本來是將張老頭當另一條退路的。他原想借吳斌動手的機會,裝作被打傷腦袋得了怪病,李家勢必拋棄他,他再跑到孤兒院,然后尋個看起來比李家更弱勢的人收留他。杜絕李家一切要求“報恩”的借口。要報,也是報張老頭。 邵奶奶太軟和了,估計鬧不起來,張老頭倒是有戲,越寧也信任他們倆?,F(xiàn)在……好人變成“反動會道門”,這畫風變得也忒快了!越寧重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有點暈。 第10章 逃離(十) 越寧在云里霧里飄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兒來。就像他說的,建國四十年了,什么反動會道門也都興不起風浪來了。往事已矣,張老頭不想說,他硬問了也沒意思。想了一想,他謹慎地道:“既然這樣,您能幫我一個忙么?” 張老頭摸摸下巴:“那要看什么事了。” 越寧慢吞吞地道:“這些日子進山的時候,到這幾個地方常轉(zhuǎn)悠一下?!?/br> 張老頭有點奇怪:“這倒奇怪了,后生,把話說明白了?!?/br> 越寧猶豫了一下:“我怕過不了多久,我會在這幾個地方出事?!?/br> 張老頭瞪大了眼睛:“什么?” 因為吳斌快要動手了??!秋忙假過后就是期中考試了,越寧不打算藏拙,照往年的經(jīng)驗,考試成績公布之日,就是吳斌挨揍之時。近來吳斌已經(jīng)被他折磨得要瘋了,就差這最后一根稻草了,這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越寧既不能為了吳斌不挨揍就裝傻,也沒辦讓吳斌不挨揍——只要吳斌還吃他爹的飯,就得受他爹的管。照目前的情勢,吳斌是極有可能提前動手的。 越寧斟酌著措詞:“有人要動我?!?/br> 張老頭很是詫異:“就你?”將越寧上下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要人攔路打劫謀害的地方。論長相,是一等一的好,講人品,張老頭活這么久,也就見過那么兩個,這么點年紀就這樣的,這是頭一份兒,論脾氣,也是好得很。也沒見作惡,相反,還一直在做好事。你要說為利吧,普通莊戶人家的孩子,也牽扯不進什么爭權(quán)奪利里面去。 越寧為難地笑笑:“我也吃不太準,沒證據(jù),不能說人。您要有空,來回走走,興許就救我一命了?!边@事兒他連證據(jù)都沒有,連告發(fā)都沒地方告去——告了也沒人會搭理,難道要說“我覺得吳斌要打殘我”?這時節(jié)是沒人會把這個當回事的。 上輩子他倒是跟張桂蘭講過“吳斌眼神不大對”,張桂蘭就沒當回事兒。等出了事兒,才想起來,哎呀,這不是跟我說過么?一嚷嚷,把李家人嚷起來堵吳家門了。要到了錢,就被李建設(shè)以“孩子跟你說過了,你沒放在心上,把孩子害了,真是個敗家娘們”為由,將責任推給了張桂蘭,要離婚。這個理由很站得住腳,楊秀芳也只能給小姑子要了點不算少的生活費回來。 張老頭想了一想:“也成?!狈凑矔r常去山里打點兔子山雞什么的打打牙祭,偶爾還會賣給路過收野味到縣城賣的二道販子。 越寧又給他說了一遍幾個可能的時間,張老頭越發(fā)覺得奇怪了:“你倒像是知道什么一樣?!?/br> 越寧道:“吃不準的事兒,我不好說出來,只能勞煩您了?!?/br> “行。照我教你的,多練練,遇著事兒,能跑得快些,興許就躲過去了。”張老頭的好奇心被激了起來。 一老一小并不很熟悉,張老頭對越寧也只是初具好感,且達不到“一見傾心”的地步,并不會去刨根問底,要將越寧的事情給承包了。舉手之勞的事情,倒是可以做一做。 越寧算的幾個日子,大約就是期中考后,他會上鎮(zhèn)上來的周末,張老頭也就權(quán)當是做好事,到路上迎他一回。且張老頭也有點好奇,想看看難得鎮(zhèn)上來了一個與旁人不一樣的小孩兒,他能做出些什么來。畢竟,這樣像是個“圣人”的好人,不是大jian,就是大忠。能見識一回,也算開了眼了。 ———————————————————————————————— 越寧并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張老頭身上,他那身裝備,依舊隨身帶著。因為有了錢,還買了個水槍,里頭裝好辣椒水。又弄了個玩具小汽車,一按就“嗚嗚”地跟警笛似的響,拆下了上面的警報器裝著。又跟到鎮(zhèn)上來看他的小胡老師悄悄說了自己的猜測。小胡老師看著挺單純一個人,居然沒有反駁,只說:“自己小心?!庇謫栐綄幨裁磿r候回去,怎么回去。 越寧乖乖地答道:“我在這兒掙點稻子交給學校,搭破爛王的車回去?!?/br> 小胡老師才不問了。 秋忙結(jié)束,越寧搭了破爛王的貨車到了三家村,隨車帶了大口袋稻子,干干凈凈、漂漂亮亮地回來了。出去消閑,還賺東西回來了,簡直喪心病狂!一個秋忙假下來,他搞的業(yè)務(wù)掙了不少稻子。除了給小跟班們分一分,還拿一部分給邵奶奶、張老頭等孤寡老人,自己扛了四十斤稻子回來了。 越寧的樣子, “就不像是個該干莊稼活的”,全村如果還有一個人是默許不下地的,就他了。人長得漂亮,就是占便宜,他天生一副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萬萬沒想到,秋收他還掙能稻子回來了!交完了學校的秋忙假二十斤,他還剩二十斤拿回家。不多,但是能耐,尤其這稻子還不是他自己揀的,是指揮別人干的。 稻子交到家里,他又從包里拿了一包豬耳朵、一包豬心、一包雞爪,給李家弟仨分了,都說是在鎮(zhèn)上賺的。包里還有點水果糖、幾支發(fā)卡、一點小零碎兒,他都挨家散了。同學聚一塊兒吃五香瓜子,滿口香。三家村里人都指指點點,或當面、或背后,說他有機靈。 陪他回來的李援朝進村就將他夸了一通,怎么怎么厲害,怎么怎么懂事兒,鎮(zhèn)上人怎么怎么喜歡他…… 吳斌在家?guī)兔Γ鄣孟駰l狗,一句表揚沒有。跟吳支書講,也要去鎮(zhèn)上。又被吳支書打了一頓:“要臉不要?跟人后頭學,你能學得像?什么時候你能想點有用的招???看書去,要期中考了,考不好扒了你的皮!” 吳支書講這個話的時候,透著對越寧的極大欣賞,他比他兒子聰明得多,也更大氣一點。當官兒么,得會籠絡(luò)人,越是能人越要籠絡(luò)。天下能人多了,那都是要結(jié)交的,挨個人嫉妒下去,累也累死了。將來孩子都是要走出去的,天寬地廣,老鄉(xiāng)間互相照顧,再正常不過了。 可惜兒子太蠢,怎么教都不開竅,學習還不好。 吳斌隨即轉(zhuǎn)了個心眼兒,說是到鎮(zhèn)上書店買書。哎,這個行,吳支書給了他二十塊錢,家里的自行車也讓他騎走了。吳斌揣著錢就踩點去了。這會兒田里莊稼差不多收完了,往后地里就不會有人,路上的行人也會少很多。吳斌正好找個機會把越寧給辦了。打斷他的狗腿! 越寧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一個村上的,有點大動靜就能知道。吳斌連著兩個星期往鎮(zhèn)上跑,鎮(zhèn)上人卻告訴越寧,他到了買本書就回來??蓞s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這時間合不上。越寧就知道,吳斌要動手了。 另一個覺得不對的,是小胡老師。小胡老師一片熱心,對村里的小學生們都挺好。十個指頭有長短,再圣人,也有個偏愛。小胡老師與幾乎所有的老師一樣,都偏愛著越寧。聽越寧說過了話,就上了心。既觀察著吳斌,每逢越寧到鎮(zhèn)上去,她也騎著自行車遠遠跟著。送完越寧,再騎車回來。 如是兩個星期,期中考試的成績也出來了。吳斌做了初二的第三名,越寧卻以滿分做了初三的榜首。成績下來,越寧背著書包,從吳斌教室門口走過,往里瞅了一眼。 最后一根稻草,下來了。時間就在李王氏做壽之后。 ———————————————————————————————— 李援朝跟越寧到三家村,不獨為送侄子回來兼顯擺,還是為了李王氏做生日來的。農(nóng)村并不在意做生日,奈何是六十整壽,總是要辦一辦的。越寧又借機辦了一件事。 這一天,李王氏屋里,倆閨女、仨外孫、倆兒媳婦,還有些旁的同姓家的姑娘媳婦來湊熱鬧,楊秀芳帶著女兒張珍珍,也來了,都堆那兒。趙紅英抱著兒子也過來,言語間不無夸耀自己孝順,老人做壽在她這里辦,她出錢出力云云。張桂蘭就有點臉不是臉,虧得她嫂子在一旁壓住了,沒讓她說出難聽的話來。 吃完壽面,客人剛走,越寧就將手上銀鐲子摘了下來,給了趙紅英,微笑道:“這小孩兒帶的,我胳膊粗了,拿下來也是白放著,拿打副新的給二孩帶著吧?!?/br> 李王氏喝了幾盅酒,有些上頭,臉紅紅的說:“老大家的,東子給的,你就接著?!?/br> 張桂蘭送嫂子出去,回來就見著這一出。她也喝了點酒,腦子一熱,又鬧上了:“說什么雞魚rou蛋你買得足足了,招呼親戚吃!轉(zhuǎn)頭拿我兒銀鐲子抵換!你來做好人!今天吃的都是我兒子的鐲子呀!”又罵越寧是傻蛋,出錢給趙紅英做好人。 妯娌倆又干上了。一個夸孩子懂事兒,可惜了了有個不講理的媽。另一個講,你就看我兒子懂事兒,死命占小便宜??腿嗽咀吡说模宦犨@個,又來勸架,越寧低著頭,看似手足無措,心里暗樂。 李秀麗看了一回熱鬧,覺得越寧太可憐,第二天上課,悄悄跟越寧講:“你別老看家里,他們沒你cao心也餓不著,你也看看外頭。吳斌總說你壞話,要教訓你?!?/br> 越寧常幫她帶點東西,偶爾還會送她支鉛筆,一塊漂亮的彩色橡皮什么的,李秀麗也就給他透消息。吳傳業(yè)怎么怎么說的,吳傳家又怎么怎么樣,吳斌要教訓你之類的。 越寧心里有數(shù),笑著眼她說:“我不去招惹他,怎么會有事呢?怎么會有這么壞的人呢?” 李秀麗快要急死了,卻不知道,越寧早有準備了。他不但知道吳斌要動他,還知道差不多的時間——吳支書到縣里開會,現(xiàn)在不在家,沒人管得了吳斌??上Я爽F(xiàn)在沒個手機什么的好聯(lián)絡(luò),否則,知道了這個消息,越寧的局能做得更精密一點。 秋收完后,秋雨時不時下一場。這個周五,越寧背上行頭再往鎮(zhèn)上走的時候,天還是好好的。等小胡老師推上了自行車,等了二十分鐘,再要出門的時候,天已經(jīng)有點變了。小胡老師折回去拿了件雨衣,又抓了把雨傘,手電筒往兜里一揣,就騎上車子往村外走。騎不多遠,心頭一跳,前面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可不就是吳斌和吳傳業(yè)、吳傳家么? 小胡老師心在打顫,車子也騎得歪歪扭扭的。此時天還沒全黑下來,她控制著速度,沒敢追上去,想了一想,踉踉蹌蹌?wù){(diào)頭回村了。拼命騎車回去,找了幾個青年來,好說歹說,讓他們陪自己去鎮(zhèn)上一趟。 越寧走得不快不慢,照著張老頭教的節(jié)奏,別說,省力不少。過了幾個他覺得危險的地方,很快到了上輩子被吳斌打傷的地方,越寧心頭一跳,直覺得不對。猛一回頭,得,這是要場景重現(xiàn)嗎? 老天爺也在這時候湊熱鬧,下起雨來了! 上輩子下雪,這輩子下雨,越寧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老天爺了。還好,他已經(jīng)看到了張老頭。 站住了,越寧回頭過,一手撐傘,一手捏著個警報器。靜靜等著吳氏三人組。遠遠的,張老頭也悄悄地潛了過來。 第11章 逃離(十一) 越寧從來沒奢望吳斌能變成個好人。有些人,只要你過得比他好了,就比什么都能戳他心窩子,就想千方百計的破壞。這病還沒藥醫(yī)! 越寧捏緊了拳頭,靜靜等著這三個人上鉤——他已經(jīng)看到張老頭了。 成敗在此一舉,成了,一勞永逸,敗了,還得跟李家周旋,饒是越寧經(jīng)過許多事,此時也由不住心跳加快。完好的右臂一跳一跳的,竟有些發(fā)顫。還好,張老頭已經(jīng)過來,賊人膽虛,有人干預(yù),吳斌就不能把他傷實在了。 吳斌沒想到今天會下雨,被幾滴雨點打到頭上,有些心焦,決定加快速度,辦完事好回去。他已經(jīng)不是先前那等“打斷他胳膊,讓他不能跟我競爭”的心態(tài)了,現(xiàn)在只想著泄憤。這幾個月他過得實在是太窩囊了,萬惡之源就是李衛(wèi)東(越寧)! 張老頭披著塊塑料大棚的廢料膜,蹲在一邊冷靜地看著,手里的鋼叉握得緊緊的。 高個兒的那個小子,一如所有電視劇里的反派,總要放幾句狠話才覺得能顯出自己的威風來,見了越寧便是一聲冷笑:“小子,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學習好嗎?不是人都喜歡人嗎?我看現(xiàn)在還有誰來救你!”另兩個矮點的小子跟著一起狂笑,左邊一個還說:“磕頭叫爺爺,饒你一命!” 這就是演義小說里死最早的反派嘍啰! 越寧右手撐傘,左手一緊,捏響了改裝過的警報器。突來的尖銳聲音將這三個家伙嚇了一跳,吳斌原地跳了一下,顯得十分滑稽,吳傳家、吳傳業(yè)拔腿就跑,跑不兩步覺得不對勁,又折了回來。三個人吃這一驚,回過味來便惱羞成怒,掄著棍棒就上來了。 越寧手中雨傘擋住了吳傳業(yè),傘尖戳到了他的肋下,一腳踢在吳傳家的腿上,自己卻暴露在了吳斌的面前。舉臂架住吳斌揮下來的木棍的時候,不由慶幸自己早有準備,“篷”地一聲,袖子里的短棒與木棍撞在一起,半條胳膊震得一麻。越寧的眼也紅了,這王八蛋是存心要廢了自己! 兩次的場景疊在了一起,越寧胸中陡生一股怒氣。原來,他從來也不曾忘過這種仇恨!就地一滾,再躲開一擊,趁吳斌掄圓木棍的間隙,包里的手電砸向了吳斌的額頭。吳斌腦袋一懵,火氣也上來了,不等他發(fā)令,吳傳家、吳傳業(yè)就跳上來前圍攻越寧了。 一力降十會,體型的差異在這個程度上已經(jīng)很難用技術(shù)來彌補了。不多會兒,越寧就被這兩兄弟把住了胳膊,后腦袋還挨了好幾巴掌,肚子上也中了一拳。看著吳斌獰笑著揮棍上來,張老頭知道,該自己出場了,當時大喝一聲:“喂!你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說著,手里的鋼叉也掃到了。 張老頭下手有分寸,專下陰手,打的地方也很巧妙,保證看起來不是重傷,實際上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用的是巧勁兒,如果不仔細修養(yǎng),留下病根也是難免。 越寧松了一口氣,正要說什么,遠遠又來了一群人,一個顫抖的女聲說:“快快,我聽到聲音了!” 小胡老師居然帶了幾個人過來! 小胡老師單純熱情,卻不是傻。山鄉(xiāng)里的一些事情,也不沒見過,她自己的經(jīng)歷也不是特別愉快,有些事情只要點一下,她就能想到。到了村里,說自己有急事要到鎮(zhèn)上去取點東西,天太黑了,怕要下雨,有點害怕,找?guī)讉€人陪她,順便幫個忙把東西捎回來。 她為人好,人緣自然也是不錯的。何況又是個漂亮的大姑娘,村里自有人樂意獻這個殷勤。小胡老師捏著兩把汗,找了幾個平??雌饋硭坪鯇λ泻酶械那嗄耆恕n^回干這利用人的勾當,心里也虛著。 她叫人也有講究,帶來的人里就沒一個姓吳的。越寧一看她來了,順勢一撲,倒地。任憑綿密的秋雨澆在身上,死活不肯起來,心里暗贊一聲:小胡老師這不挺聰明的么?上輩子怎么就…… ———————————————————————————————— 幾個青年都是同鄉(xiāng),兩個姓李、兩個姓錢,這就是越寧說小胡老師聰明的地方了。姓李,就是李衛(wèi)東的親戚,姓錢,至少不會跟姓吳的一伙,算是證人。三家村三姓,才湊到一塊兒,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可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樣好。 小胡老師是最關(guān)心越寧的人,一看他倒了,再看旁邊一個老大爺拄著鋼叉,吳斌等三人躺在地上呻吟。急切地問:“東子,你怎么樣了?大爺,東子他怎么了?” 張老頭心說,我看著呢,他好好的呀。難道后腦勺被拍兩下,就能拍傻了?嘴上卻說:“我進山打兔子,遇著雨,才要找地方避一避,就看到這仨大人打一個小孩兒,這個(指吳斌)領(lǐng)頭。”說著,又指著路邊一處黑黝黝的地方,示意那是好避雨的。 他也是到了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人工清理過的痕跡,又能躲開視線,不注意看不會發(fā)現(xiàn)。明顯是個躲避的好地方。說不定就是小狐貍搞的鬼!三家村還沒有徹底出山區(qū),只是比李家坳離鎮(zhèn)上更近一些而已,路也是山路,并非一片平坦。就恰有這么一個地方可以用來躲避。看來小狐貍是真的有準備的。張老頭的興趣更大了。 小胡老師一聽就炸了,哆嗦著嘴唇,聲音沙啞地吼吳斌三人:“你們怎么這么壞!”幾個小青年已經(jīng)把這三個學生仔給揪了起來,并沒有注意到這三個人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斗力,還以為是自己的力氣大,把人給鎮(zhèn)住了。 張老頭道:“到鎮(zhèn)派出所去吧!” 這主意挺不錯的,四個青年還有點擔心,小胡老師胡亂抹一把眼淚,拿雨衣裹了越寧,說:“東子這樣,得先送到醫(yī)院去?!?/br> 大概是十二年來唯一對越寧真心好的人了,聽到她哭,越寧心里特別難受。還是強忍著了,他不能功虧一簣,還得接著裝。弄傷自己賴別人,越寧才不會干這種未傷敵先傷己的蠢事兒。他很絕地假裝被打到了頭!昏倒了!人的大腦是最精密的器官,發(fā)生什么不知道原因的昏迷都不值得稀奇。瞞一般人是綽綽有余了,到了醫(yī)院,就得靠他的演技了。還好,他托破爛王買了點安定類的藥劑,必要的時候可以做點手腳。 鎮(zhèn)上就有醫(yī)院,幾人三手八腳把越寧扶到自行車后座上。青年們順手把吳斌三人也帶走了,遵循著古老的法則,抽了這三個人的腰帶,將這三個捆住了防止逃跑。李、錢兩姓的青年是興奮的,直覺得要有大事發(fā)生,年輕人好熱鬧,哪怕吳斌他爹是支書,也沒有讓他們有太多的害怕。 一行人腳步匆匆,小胡老師推車,張老頭扶人,四個青年就押著三個犯事兒的家伙,不久就到了鎮(zhèn)上。因下雨,街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各家的窗戶里透出橘黃的燈光來。 小胡老師懂得多一點,到了就先喊要急診。鎮(zhèn)醫(yī)院的醫(yī)生們都認識越寧,對他印象很好,見是越寧,值班大夫連忙接了。又有閑著的護士打聽事兒,小胡老師跟大夫進去了解情況了,幾個青年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來了,不乏將情勢夸張幾分、凸顯己等英武的意思。 值班護士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稀罕懂事的小孩,一聽就說:“把這幾個小痞子送派出所去!東子交給我們就好,放心吧,真有事兒,連夜連縣醫(yī)院去。” 張老頭這才裝作一個熱心路人一樣地說:“還得告訴他家里人,這小孩兒我認識,他姑就在街上住,開小店的孫家的媳婦?!彼蟾拍懿碌皆綄幍南敕?,很樂意幫上一把。 護士也見過一些這樣的事情,很有經(jīng)驗地:“孩子叫人打了,醫(yī)藥費得叫他們賠!”說著,一指三個已經(jīng)很萎靡了的吳姓小伙。 這樣的安排十分明白。兩個李姓青年一年,對呀,就是這個理兒,他們跟李建設(shè)家是本家,自家親戚被打進醫(yī)院了,當然得跟那兇手要醫(yī)藥費!而且,自己的辛苦費也得算進去才行。一個就說:“大爺,您給帶個路到派出所。” 另一個也說:“您給指下二姑住哪兒,我去跟她說?!?/br> 張老頭都答應(yīng)了,手里捏著個塑料小藥瓶子——那是剛才越寧悄悄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