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白低低嗯了一聲。

    復(fù)雜的心情縈繞柳若煙心頭，她抬起手來，撥開了他頭上的清雪，“我現(xiàn)在知道了，對不起，我不該不問清楚就打你的?！?/br>
    她的手?jǐn)n到謝白白巴掌大的小臉上，手指輕柔地觸碰那紅腫的地方。

    他低著頭，沒有去看她那雙眼睛，臉卻沒有扭開。

    這么近的距離，從前若是有人敢觸碰他，他定然會殺了對方。

    在此刻，不知道是被她訓(xùn)化了，還是那根筋沒有搭牢，他就想這樣待著。

    夜里的雪景很美，雪花卻冷到極致。

    不過，她的手心，溫暖柔軟。

    “那么，你能和我保證，以后不剝動物的皮嗎？”柳若煙低聲問。

    他掀眸，沉默了很久，才說：“你很在乎這個嗎？又不會剝你的皮，那只是一個動物而已，你說過，阿貓阿狗的命都沒有人金貴的?！?/br>
    “我當(dāng)然在乎！”柳若煙嚴(yán)肅的語氣軟了幾分，“我之前不是和你說，我來這里找謝無瑤，是為了救他，也是為了救我嗎。這些話我從來不講給別人聽的，怕他們覺得我是巫女，怕他們對我的身份起疑，但是，現(xiàn)在我想說給你聽?！?/br>
    “我有必死的命運(yùn)，就在不遠(yuǎn)的將來，我會死在謝無瑤手里，在死前，他扒了我的皮，捏碎了我的喉嚨，將我拋尸亂葬崗。你不用懷疑事情的真實(shí)度，我就是為了改變命運(yùn)而來。如果說我不在乎身邊的人是否是個冷血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你說不會剝我的皮，謝無瑤呢？不要成為他，好不好?！?/br>
    謝白白眼中驟然黯淡了幾分光澤，他別過慌亂的眼，久久不說話。

    是的，他有想過殺死她。

    他想過扒她的皮，挖她的眼。

    如果沒有陰差陽錯地與她待過一段時間，是否兩人的命運(yùn)就如同她所說的那般，他殘忍地殺害了她。

    殺了就殺了，他殺的人不計其數(shù)，怎么會在意一個小小的人修。

    可是……可是……她是柳若煙啊。

    他為什么心臟那么不舒服，悶悶的，讓人快要呼吸不上來。

    她叫他不要成為謝無瑤……

    但他就是啊。

    蒼白無力的手松了棍子，他轉(zhuǎn)過頭來，一字一句，一板一眼道：“他、他不會殺了你?！?/br>
    他試圖去證明自己的決心，然后恍然發(fā)現(xiàn)，他什么也證明不了。

    柳若煙拍拍他的小腦袋，凝固的神色終于化開來，她微微一笑，“那你呢？”

    “我……我喜歡你，也不會殺你。”他磕磕絆絆回復(fù)道。

    她說過，人對另外一個人只有兩種態(tài)度，要么喜歡，要么討厭。

    他雖然有些不通人情，卻也稍微能分辨自己的情緒。

    他感覺得到自己對她的在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對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就不只再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了。

    她的眉毛上挑的時候神情非常嬌俏，她的鼻子皺起來時會有可愛的紋路，她那張朱唇時常噙著淡淡微笑，明艷美好。

    或許看久了，連那雙丑丑的手都變得順眼許多。

    這種感情不就是她說的喜歡嗎？

    柳若煙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愣，后笑出了聲，“誰讓你說這個啊，我是說你以后還剝皮不剝皮了？”

    她看到謝白白不點(diǎn)頭也不搖頭，嘆了口氣，“好吧，回去了，蹲在這里要凍死了?！?/br>
    她去拉謝白白的手，猛地摸到了一只宛若冰塊的凍得烏青的小手。

    她震驚，“你這么冷??？”

    急忙上下摸了一圈，她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快要凍成石頭了。

    急忙抱起他，將他帶入屋中。

    他安安靜靜，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

    在柳若煙打算放開他，去生炭火時，他突然抓緊了她的衣擺，像是下定決心般，小聲道：“我會盡量忍住，不亂殺生的。”

    柳若煙忙連聲道好，扯開他的小手，在屋中四角全部生上暖和的炭火。

    謝白白看著她的背影，感到身子沉甸甸的，眼皮幾乎要垂落，他以為自己會和以前一樣，正常熬過去的。

    可惜，謝白白的人類身軀抵擋不了這個雪季的寒冷。

    他發(fā)了一場高燒。

    從前經(jīng)歷過許多的大雪，在村莊的破廟中，在瘴氣森林中，他以天為蓋地為廬，從來沒有發(fā)過燒。

    沒想到，如今多了一個會關(guān)心他照顧他的人，他反倒是像柔弱的小草，一病不起。

    在發(fā)燒的時候，他夢到了柳若煙說的未來。

    高大恢弘的墨隱宮前，另外那個他，穿著一身暗奢玄色大氅，背著手站立在雪地里。

    滿天鵝毛大雪也遮不住對方眼底的涼薄之色，他手里拿著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嘴角微微勾起，滿臉愉悅地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目光一轉(zhuǎn)，落到地上那個滿臉血紅赤rou的女人身上，他意興闌珊地哼了一聲。

    謝白白，不，此刻的他也是大人的模樣。

    與對方一樣，滿頭白發(fā)。

    謝白白走上前，看著地上被捏碎喉嚨的尸體，第一時間就確定這是柳若煙。

    “你為什么要?dú)⒘怂俊彼鷨枴?/br>
    對面的他皺眉，“殺就殺了，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東水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