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瞪眼，眼里閃著兇光，四阿哥當(dāng)即松開手。

    禾青低下頭，兩手捂著臉，齜牙咧嘴的開始松活起來。四阿哥樂呵呵的看著禾青這樣，露著一排的白牙，還低下身，皺著眉頭細(xì)細(xì)的看著禾青。

    如此細(xì)致的看著，禾青很是惱怒。恨不得上去就打上一頓，以解心頭之恨才好。

    四阿哥心情難得愉悅，看著禾青氣不過，只能暗自氣悶，偏偏眉宇露出那一臉的惱怒，莫名的哄著四阿哥心頭歡喜，更是笑了出聲。

    禾青抬頭，細(xì)細(xì)的看著四阿哥。鶴氅很暖和，連著圍脖嚴(yán)嚴(yán)實實的捂暖。四阿哥脖子縮在圍脖里，上頭露著兩只大紅的耳朵，滿臉紅通通的，禾青方才不覺，如今一看，便明了過來，“四爺，您喝醉了?！?/br>
    您老人家還是回去，折騰四福晉去吧。

    禾青受不了四阿哥這樣的親近和失態(tài)，驚恐四阿哥回過神來會不會恨上了她。但想歸想，四阿哥卻一點都不明白禾青的意思，反而靠近了一步。身子越發(fā)的低了下來。兩人靠的近點，輕薄的酒味，淡淡的的傳了過來，鋪滿了禾青一臉。

    四阿哥低聲細(xì)語，溫柔的驚人，垂下眼瞼，吐了一氣，“恩，我喝醉了?！?/br>
    禾青抬眼看著四阿哥，“奴才送您早些回去，先歇息吧?！?/br>
    四阿哥迷迷糊糊的看著，似乎酒勁跟著上來了，沉吟后，點頭又搖頭，“爺還沒醒完酒?！?/br>
    禾青怔愣，就看著四阿哥走在了前頭。禾青顧不得和四阿哥獨處這事得多嚇人，連忙上前幫著打燈籠，很小心得看著腳下，就怕四阿哥萬一得摔著碰著了，受罪的就是她了。

    禾青緊張兮兮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心。走過一間殿前，上頭敞亮的光色打下來，把禾青的神色一一的顯現(xiàn)出來，睫毛埋下一排的陰影。粉色的櫻唇緊緊的抿著，睫毛顫了顫，打著燈籠的手，已經(jīng)紅透了。

    看這丫頭冷的。

    四阿哥不由得好笑，又驀地心疼?？觳降淖咴诹饲邦^，幾個奴才就在殿里候著。見著四阿哥來了，俱都蹲下身子。

    禾青見此，止住了腳步，站著看著四阿哥走在前頭。

    四阿哥回頭看了禾青一眼，擺手，“快回去吧！”

    禾青福身，送禮。

    眼見著，四阿哥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遠(yuǎn)了。

    直到被夜色吞沒后，禾青松了口氣。一個奴才走了過去，遞了手爐過來。禾青心里一沉，接到手里。手背的發(fā)涼的，可禾青苦笑的看著自己緊拽的拳頭，手心早已涔出了一層的汗水。不知是嚇得還是驚的，禾青站在原地不動，只管風(fēng)兒吹著。

    小路子牽著線，禾青說不出心頭什么念頭。但又有些歡喜，至少跟了四爺，好歹對著她不說情分，也有幾分熟絡(luò)。

    倒難為戴姑姑還這么為她著想，禾青猛地惦記起箱底，四阿哥送的基本那幾本書，轉(zhuǎn)頭就要回去。

    只是漆黑一片，禾青看著殿里人都走得快沒了。怔愣了一會兒，無奈走了進(jìn)去，隨便拉了個宮女，很是尷尬，“我是乾清宮的宮女，請問，該怎么走回去？”

    第30章 德妃召禾青出嫁

    成兒和娟兒端著衣物首飾等進(jìn)來的時候，禾青正穩(wěn)座上方，手里翻著書。

    禾青前兩年不去看，如今一番才發(fā)現(xiàn)，除了面上的一本正經(jīng)又惱人的女訓(xùn)之外，第一年竟然是京城和南方的人情吃食等，第二年的是京城里百姓都愛捧著看得兩本話本兒。

    在禾青看來，話本兒就是太后，皇上眼里的戲曲一樣。

    四阿哥如此貼人心肺的禮，禾青翻著一本，看得津津有味。如今一看端進(jìn)來的東西，心里無端起了一絲忐忑的緊張。禾青不得不直面自己早已猶豫的內(nèi)心，似乎，也沒有那樣的抗拒。

    離開山陽的前一天晚上，張氏拉著禾青一同抵足暢談。作為長輩，面對愛女即將離開自己的事實，張氏雖然送走的時候不免有些狼狽，但大體上還是那樣的顧全大局。從自己少時，到婚嫁武府，再到為人父母，直到如今家庭美滿的局面，從中點點滴滴，輕言細(xì)語間可見其中生活細(xì)碎。

    禾青一直認(rèn)為，自己的祖父祖母和善，至張氏入門，除非當(dāng)真子嗣緊張，絕不介手其中。而阿瑪寵愛母親，張氏雖然看著有兩個妾室在，可等各房瓜熟蒂落都有所出之后，阿瑪就越發(fā)的住在了正房里。從禾青記事以來，妾室在武府那就是虛如擺設(shè)般的存在。

    可一聽，禾青才驚覺，張氏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到了武府會有如何的不適和摩擦？阿瑪當(dāng)年也是文人君子，心中高傲，也是父母的摯愛幼子，不說旁的，兩人又怎么會沒有矛盾？若不然，依著阿瑪如今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就這么縱著有庶子庶女，豈不就是讓張氏難堪？

    禾青總以為是顧忌四面，從不曾深入思慮。被張氏不著眼的說了出來，禾青看著都是宮中之人，心中早已四面楚歌，面對眾人心頭也有些刺。

    可時間長了，禾青就忍不住的想若是老了，也依舊在宮中的日子。光是一沉思，禾青就知道不可能。當(dāng)真那般的話，禾青若不是成了蘇麻喇姑那樣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者，便是心如癲狂的癡者。她喜歡的，就像是武府那般，有個可敬的長者，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輩人，有個能夠說笑的同輩人，若是老了，有個稚嫩的幼輩伴著，也不至于心頭會冷。

    這都是和蘇麻喇姑處的久了，才明悟過來了。

    初時看著蘇麻喇姑，禾青看到的是事事不過如此的淡然?？稍倏?，那卻是事態(tài)變遷之后，縫縫補(bǔ)補(bǔ)之后已經(jīng)不能點亮的燭火。

    那是可悲的。

    禾青如此心懷糾結(jié)，把衣物首飾收了起來。面對成兒娟兒嘴角愈發(fā)深的笑意，手足間可見的恭敬，禾青漠然待之。

    皇上見到禾青的時候，一整日都沒有和禾青說話，也沒有命令差事。似乎不知還有一個能讓自己平日說笑的人在，禾青準(zhǔn)備了很久的考測，也咽在了嘴里。

    興許心境不同，禾青明白自己的命運(yùn)就是這樣握在皇上手中。以往的小脾氣，如今只能是恃寵而驕。若是禾青在這樣不以為然把自己當(dāng)成不醒事兒的姑娘，恐怕不用皇上厭煩，底下的人也幫著把自己打發(fā)了。

    皇上怎么冷落，禾青都盡量不吭聲，垂首肅立站在那里?；噬先チ四抢?，自己也依舊的跟在儀仗之中，在梁九功之后，又在宮女之前，安安靜靜的聽著皇上說的話，心里記著，看著，宛若是一樁牧草人般。

    如此幾日，禾青愈發(fā)定時晨起，做好每日自己的內(nèi)務(wù)事。等晚上和姜侍奉交換的時候，也是每樣大小事兒都回仔細(xì)的叮囑一遍。

    禾青這里的動靜，宮中上下也曉得了。永和宮那邊也跟著有了動靜，趁著禾青歇息的功夫，就喚人叫了禾青過去。

    德妃坐在高處，塌上的矮幾放著兩個妝奩盒子。禾青低著頭，進(jìn)去行禮，“德妃娘娘吉祥。”

    禾青行者標(biāo)準(zhǔn)的墩身禮，動作輕快卻又不失禮。低下身時，衣袂不飄，頭發(fā)不亂。德妃低著頭，拿起一支綴流蘇。眼睛輕輕一撇，看著禾青，抬眼看向了身邊的平嬤嬤。平嬤嬤是宮中老人，一雙眼睛是尤其厲害的。眼睛打量著禾青那樣的，一張臉端著，微微的眨了下眼睛。

    殿中靜悄悄的無人說話，好一會兒了，德妃才懶洋洋的放下流蘇，抬眼一驚，“嬤嬤怎么不提醒我，看武侍奉過來好半響了，我都沒搭理。不曉得的，還誤會本宮是在作威作福，仗勢欺人呢?！?/br>
    禾青心里一緊，越發(fā)低了頭，“娘娘人言和善，生性風(fēng)趣，宮中又怎會有這般可笑的言說？”

    便是有，只怕你這個作威作福的人，也勢必想要一手遮天，以此遮掩丑陋，才能成就這般宮中上下受人敬仰的德妃娘娘。想想皇上給的這個封號，再對想德妃的出身，禾青都覺得好笑又感嘆皇家涼薄。

    德妃娘娘又如何不是皇上手上歡喜時逗弄的玩意兒？

    偏偏德妃言語如此犀利，禾青越發(fā)覺得，宮中當(dāng)真對德妃俯首帖耳的人，怕也不過幾個。禾青心中肺腑，知道德妃行徑，也是參照皇上罷了。明白自己這兩年躲著看了不少好戲，輪到自己了，不過是有些不慣罷了。禾青面上十分誠懇，德妃見此滿意，她也不能當(dāng)真的擺太高的架子，差不多了，也就好了。

    禾青起身的時候，德妃讓其上前，兩個妝奩都有相差無幾的首飾。德妃拿起一支石榴紅玉簪子，放到一處妝奩，而后推了過來，溫言柔笑，“皇上之前就和本宮說了意思，曉得你要來，本宮也是歡喜得緊。這里頭的，便給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