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秦楚青順勢接過。 紙上有點(diǎn)點(diǎn)水痕,暈染了墨跡,不知是霍玉暖失望的淚水還是世子妃傷心之時流下的淚。 努力忽視這些,秦楚青快速瀏覽了下其上的內(nèi)容。 “阿青你看看,她說的這叫甚么話!”世子妃悲痛欲絕,幾欲昏倒,歪靠在身邊mama的身上緩了緩氣,“甚么叫我‘肆意干涉她的事情’?甚么叫‘絲毫都不顧及她的感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未曾強(qiáng)迫她,未曾定下人家后才說與她聽,甚至千挑萬選擇了個門戶相當(dāng)、人品相貌都出眾的,還讓她與人家多接觸多認(rèn)識下。她又哪里來的這般怨怒!” “你且放寬心,很快便會尋到。我也遣了人去找尋,定然沒問題?!鼻爻鄬捨苛藥拙洌謱⑿趴戳藘杀?,這便遞回給了世子妃。 世子妃將女兒信上的內(nèi)容再看了一眼,就一把甩到了地上,拿帕子捂住口,哭個不停。 秦楚青知道霍玉暖的心思。也知道世子妃的意思。 聽著身邊母親的痛苦哭聲,看著信上女孩兒不甘的字跡,秦楚青暗嘆口氣,眉心慢慢蹙起。 ☆、第176章 得知霍玉暖已經(jīng)找到的消息時,秦楚青十分欣喜。待到問清霍玉暖如今在何處時,卻是怔了下后,有些茫然。 難怪大家找了那么久都尋不到霍玉暖。 誰也沒料到,她竟是跑去了秦正陽少時在內(nèi)院住的屋子,躺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若不是莫玄心細(xì),發(fā)現(xiàn)伯府有處偏門不知怎的被人給打開了,察覺有異,順著偏門門口的踩踏痕跡一路尋過去,怕是還發(fā)現(xiàn)不了她。 “怎么在那里?”秦楚青有些慶幸自己見到莫玄打手勢后,就尋了借口單獨(dú)過來問他。若是被寧王府的人知道這個消息,怕是要鬧出大亂子來。 聽了她的問話,莫玄默了一瞬,搖了搖頭。 秦楚青那話本也不是求得一個答案。霍玉暖為何在那邊,她想一想便也明了。她那般說,似是在問話,更多的,卻是在自言自語。 為什么會在那里……怎么就去了那里! 暖兒莫不是魔怔了?這般做法若是被發(fā)現(xiàn),怕是會引出無盡的麻煩來。伯府倒也罷了,最主要的是對她自己影響過大。 秦楚青快速思量了下,又細(xì)問了莫玄幾句。這就拿定了主意,吩咐莫玄在外等著,她進(jìn)去和世子妃說了聲。只道是自己也出去尋一尋,先行告辭。 坐著馬車前行,一出寧王府,便轉(zhuǎn)向了明遠(yuǎn)伯府。 到了伯府,秦楚青卻并未讓人通稟從前門而行。反倒是去了后門處,四顧無人后,讓莫玄輕叩門。 不多時,吱嘎一聲響起。崔mama探頭出來,見是秦楚青,大大松了口氣,不住念叨:“您可是來了!太太急壞了,不知怎么辦才好?!?/br> 說著,就請了秦楚青上了旁邊早已候著的一頂軟轎,低聲吩咐了婆子趕緊過去。 到了秦正陽原先居住的小院外頭,轎子便停了下來。莫玄撩了車簾子,煙羅扶了秦楚青下轎。 秦楚青剛一站直身子,就見楚新婷急急地朝著這邊走來。忙道:“你這是做甚么?當(dāng)心身子!” “我這也是急壞了?!背骆谜f話的聲音都帶了顫,緊緊握著秦楚青的手,在她耳邊說道:“聽說小郡主在正陽屋里,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也不敢去叫她,怕鬧起來更麻煩。只能將你尋來了?!?/br> 莫玄之前尋到了霍玉暖后,并未驚動其他人,只將此事悄悄告知了楚新婷。 楚新婷確實(shí)是個經(jīng)得住事兒的。但她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情。見莫玄要去回稟秦楚青,她知曉秦楚青一定會來親自查探,就和莫玄說了,讓崔mama在后門旁等著,讓秦楚青自后門過來。 “怎么會沒人發(fā)現(xiàn)她來了這兒?”秦楚青低聲問楚新婷。 楚新婷也是無奈,壓低了聲音與她道:“正陽住的偏僻,自他搬走后,除了常姨娘偶爾來看看,這里基本上沒人會來。前些日子為了過年倒是好生打掃了一番,但打掃過后就沒留人。” 說罷,她微微有些赧然,道:“你也知道,伯府很寬敞,我們又沒幾個人。平日里的時候,很多空置的院子沒人守著?!?/br> 原先伯府能住下三房的人也不顯擁擠。如今只人口最少的大房住著,確實(shí)空蕩蕩的。先前秦楚青在家的時候,也是大部分院子無人把手。 只是……為何霍玉暖能從偏門進(jìn)了伯府? 先前秦楚青當(dāng)家的時候,全府上下的鑰匙都是看管得極好。那些個偏門,若是無人進(jìn)出,勢必會鎖住。如今楚新婷當(dāng)家,雖做法與她當(dāng)時有所不同,但楚新婷出身將門,對于這些也極其留意,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岔子才是。 “許是正陽在的時候,不知為何她弄到了鑰匙罷?!闭f起這個,楚新婷也有些猶豫,“不然,不應(yīng)該能進(jìn)來才是?!?/br> 說著話的功夫,一行人已經(jīng)進(jìn)到了院內(nèi)的臥房外。 崔mama將房門推開一條縫,秦楚青往里看了一眼,正是霍玉暖無疑。 女孩兒蜷縮在床上睡得極熟。先前將房門打開的時候,輕輕發(fā)出了一聲響。她也只是微微動了下就繼續(xù)睡去,可見之前是累壞了。再看她的面上,猶掛著淚痕,即便是在睡夢中,依然時不時地輕輕抽泣,顯然是傷心至極。 秦楚青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她還沒醒。幸好還來得及。 如果霍玉暖在她到之前就醒來,或者是被府里其他人遇到。若是鬧到那般的情形下,就算再怎么想遮掩,霍玉暖對秦正陽的心思是遮不住了。 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寧王府非但不會全了小女孩兒的心事,相反,他們必然會羞怒,甚至極有可能會和伯府交惡。到時候,小六和暖兒才真真正正是再沒有可能。 如今她既是來了,斷然不能讓霍玉暖在秦正陽這里睡著的事情傳出去。即便是對父兄還有常姨娘,也要瞞下。 秦楚青關(guān)上屋門,將自己的打算與楚新婷說了。知曉楚新婷身邊過來的幾個都是可信之人后,秦楚青就將其余人盡數(shù)留下,她獨(dú)自一人推門入屋。 大家都很擔(dān)憂她,畢竟是懷了身孕的人。若是有點(diǎn)閃失,那可是麻煩。 秦楚青考慮過后,卻堅持了自己的打算。 暖兒是她看著長大的。那女孩兒是個甚么性子,她十分清楚。 因著大家不甚放心,秦楚青就沒堅持關(guān)上門。她進(jìn)去后回頭看了眼,見目光所到之處望不到人影了,這才慢慢走到床附近。眼看還有三四步就要到床邊了,就刻意加重了腳步。 她的腳步聲不大,卻因離得近,足以讓一個正在休息的人驀地驚醒。 霍玉暖睜開雙眼的時候,神色十分茫然。待到看清眼前景象,她忽地記了起來。猛地坐起身來,卻因動作太大而有些頭暈。忙用手撐著額晃了晃頭,這才抬起眼來去看床畔之人。 “阿青……阿青jiejie?” 聽了這聲熟悉的呼喊,秦楚青心中嘆息著,面上卻是陡然凌厲,目光如箭地望了過去,低聲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一聲厲喝讓霍玉暖盡數(shù)回想起了之前在家中遭遇的一切。 她原先還有些剛睡醒的茫然,如今已經(jīng)全然不見。倔強(qiáng)地別過臉去,說道:“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你當(dāng)真知道?”秦楚青輕嗤了聲,“怕是不過想當(dāng)然罷!” “我當(dāng)然知道!”霍玉暖聽不得這般帶了譏諷的言論,陡然拔高了聲音,坐直了身子與秦楚青對峙,“我知道我若再不反抗,我就要嫁給母親她們?yōu)槲姨舻哪莻€人了!” “你以為你這樣的反抗過后,就不需要嫁人了?”秦楚青一字字清晰地說道:“如今的小六,還不足以讓寧王府認(rèn)可他。就算你這樣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也于事無補(bǔ)?!?/br> “誰說的!我這樣做,待他的心意人盡皆知?!被粲衽Z聲中已然帶了哽咽,“即使如此,怎會于事無補(bǔ)!” “那你覺得,你母親舍得將女兒嫁給一個壞了女兒名聲的人?即便他甚么也沒做!” 聽了秦楚青的責(zé)問聲,霍玉暖呆愣住了。臉上的淚珠一滴滴地往下滾落,潤濕了她的衣襟,“怎么可能?不會的。怎么會?爹爹娘親最疼我了。若是知曉我為了正陽哥哥甚么都肯做的話,他們一定……一定……” 說到此處,她自己也接不下去了。雙手緊緊揪著衣裳下擺,淚珠子一顆顆滾落。 ——先前她是打算離開京城的??沙隽碎T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對于上路的知識一竅不通。想要尋個地方避開父母,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在伯府外徘徊了一陣,在一棵大樹下停住了。正往這邊望著,剛好看到有人出府到路邊上買一個小物什,只順手將門帶上了,沒有關(guān)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抓準(zhǔn)這極短的時間溜進(jìn)了伯府。 這些年她常常過來,自然知曉哪條路人少,也知道怎樣去秦正陽的院子。不知不覺地,就走了過來。 長那么大,頭一次自己瞎晃悠了那么久。她早已疲累,歪靠在秦正陽的床上,想著這些年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看著女孩兒傷心的模樣,秦楚青暗暗嘆息著,明白她肯定不知道外面已經(jīng)因了她的失蹤而鬧得亂成一團(tuán)。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了有孕后就特別容易心軟,對著眼前的暖兒,秦楚青實(shí)在是沒法繼續(xù)硬著心腸去指責(zé)她甚么。 好在霍玉暖并非是完全不通事理之人。若是和她好好分析利弊,再與她商議下解決之法,事情定然能有轉(zhuǎn)機(jī)。 秦楚青正打算心平氣和與霍玉暖詳說,就聽外面響起了個熟悉的聲音。 “新婷怎么在這里?正寧正到處找你??煨┗厝チT!”秦立謙說著,轉(zhuǎn)眼一瞧周圍,“咦?這不是阿青身邊的那個丫頭嗎?你怎么回來了。阿青呢?” ☆、第177章 霍玉暖之前還能強(qiáng)撐著,如今一聽秦立謙的聲音,卻是打起了退堂鼓,面現(xiàn)驚慌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嘆息——再怎么樣也是個未經(jīng)世事的被人呵護(hù)長大的女孩兒,做出這般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終究還是會怕的。 既是會怕,那這事倒也好解決了。后面的安排,霍玉暖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排斥才是。 撫了撫霍玉暖的肩膀,秦楚青將她推到屋角暗處。示意她不要動也不要出聲,看霍玉暖點(diǎn)了頭,秦楚青這才邁步向外行去。 秦立謙正疑惑地盯著煙羅在看,猛地聽到屋內(nèi)傳來腳步聲,倒是著實(shí)嚇了一跳。 畢竟秦正陽的屋子已經(jīng)好久未曾住過人了。乍一這樣聽到,當(dāng)真唬得人發(fā)慌。若不是已經(jīng)看到外頭有人,怕是還要更為驚嚇。 不過,看到邁步出屋的女兒,伯爺才想起來一事。 這房門剛才也是開著的。 他正欲探頭往里看,就見秦楚青出了屋子的時候順手將門給帶上了。 “爹爹,您怎么來了?”秦楚青上前親熱地和秦立謙打招呼,“剛剛聽到您的聲音,我只當(dāng)自己聽錯了的?!?/br> 看她掩上房門,秦立謙就也未曾多想,轉(zhuǎn)而問起剛才的疑惑,“你怎么來了?我竟是先前不知道。” 秦楚青自是曉得父親這句‘你怎么來了’不是怪責(zé)而是驚訝,就笑著說道:“先前本是聽說暖兒不見了,想要幫忙去尋。到了附近時有些累了,就來府里歇息會兒。可是巧了,遇見了崔mama要出門做事,就順便從那邊來了。左右小六的屋子離得近些也清凈,便在這里稍坐片刻休息。” 家中仆婦自然不得走正門,素來從偏門出入。她這般說法,秦立謙倒也并未多加疑惑。但看秦楚青竟是累成了這般模樣,需得來府里稍作休息方才能繼續(xù)前行,伯爺頓時惱了,有些怨怒地說道:“小郡主忒得不懂事!不管為了甚么事情,一家人坐下了好好商議便是。怎能如此任性、說走就走了!” 之前寧王府尋霍玉暖的時候,特意來伯府問過。之后在旁處沒尋到人,也遣了人來伯府問霍玉暖的下落。因此,雖不知霍玉暖離去的理由是甚,秦立謙卻知曉她突然離了王府而去一事。 秦楚青知曉霍玉暖的脾氣,曉得她聽了這話后只會更愧疚不會對父親產(chǎn)生怨懟,故而并未出聲。但楚新婷生怕屋里頭的霍玉暖聽了這話心生怨氣火氣更勝,若是再突然沖出來怕是不妙,忙笑著勸道:“父親可是說錯了。小郡主性子開朗,想到甚么便立刻去做,這般的膽識也不是尋常人能有的?!?/br> 秦立謙聽聞霍玉暖走失的消息后他也甚是心憂,也派了人去幫忙尋找。剛剛那兩句本也不過是說一句怨言罷了,這個時候著急都來不及,哪會真的怪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故而微微頷首后,他叮囑了楚新婷幾句,就與秦楚青說道:“你先前住的屋子都還留著,暖梔院我也時常讓人打掃,哪需要在這里休息?走罷,進(jìn)去再說。”語畢,當(dāng)先朝前行去。 到了這個份上,秦楚青若是可以推辭反倒顯得另有旁事。于是順勢應(yīng)了下來,又回頭朝煙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將霍玉暖尋機(jī)帶出來,再找了莫玄相幫,趁機(jī)偷偷回寧王府。 煙羅忙將此事應(yīng)了下來。 秦楚青放心不下那邊,雖回了暖梔院,卻只待了半個時辰便和父兄嫂嫂道別。 秦立謙和秦正寧聲怕她沒休息夠,極力挽留。幸好楚新婷在旁笑說了幾句。兩人這才作罷,將秦楚青好生送到了大門口。 秦楚青剛出大門還未上車,就望見了街角處的莫玄。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突地一跳,忙讓家人趕緊回府。她則狀似無事地行到了那邊,轉(zhuǎn)了個彎兒去,這才停下車子。誰知搭眼一瞧又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挺拔冷峻,正是霍容與。 原來霍玉暖跟著煙羅和莫玄從偏門出去后,煙羅便回了伯府繼續(xù)伺候秦楚青。而莫玄則負(fù)責(zé)將霍玉暖送回寧王府去。 霍玉暖怎么想怎么害怕,不敢回去。就縮在莫玄臨時在附近雇的車子里,靜等秦楚青,打算等她出來后央了她陪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