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丫頭？

    聽到外面有小丫鬟的聲音響起，說是“給王妃請安”，煙羅親自過去撩了簾子。

    那個小丫鬟年歲不是特別大，只一雙眼睛不住滴溜溜地轉(zhuǎn)著，看上去十分機靈。

    小丫鬟走到屋里來?？匆膊豢春蝝ama和金mama，朝著秦楚青磕了頭之后，就一五一十地講述起來。

    屋內(nèi)大家這才知曉，金mama和何mama兩個人不僅中飽私囊利用購置物品的機會私吞銀子，還和西側(cè)院的人搭上了線，偶爾還會讓人幫忙給她們帶東西來。

    有了這個小丫鬟的證詞，金、何兩人的所作所為再每人敢去質(zhì)疑、說一聲那是錯怪了。

    ——自從何mama將她帶進了王府之后，她一直跟在金mama的身邊。大家都看到過，她是怎么盡心盡力地服侍金mama，然后為兩個mama做事的。

    更何況，有了何mama和她的那層關(guān)系在，任誰也想不到她會背叛這兩個人。如今一朝‘叛變’，那就是破釜沉舟，再沒打算回到那兩個人跟前去，實打?qū)嵉刂v出真話來求得新主子庇護了。

    金mama和何mama一聽這小丫鬟的所有話語，頓時面面相覷，沒了回答。

    秦楚青當機立斷下了決定，讓人將兩個mama帶下去，霉人打二十板子，讓她們兩個凈身出了王府，永生永世再不得回來。

    這一番動作下來，府里原先伺候的那些舊人頓時一個個開始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做事。

    ——金mama和何mama這樣伺候了多年的王妃都是說趕走就趕走，半分也不含糊。她們那些個沒能在主子身邊伺候的，豈不是也更加危險？

    她們也有些算準了秦楚青的脾氣。知曉王妃最愛真心實意認真做事的，最不喜歡油嘴滑舌拖沓拖拉成習慣了的。于是各個都開始真心實意認真做了起來，半分也不敢馬虎。

    從被問話到離開府里，何mama自始至終都沒有撈著說半個字兒。因為她口中塞著的破布，自始至終都沒有拿下來。

    事后陳mama曾問過秦楚青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為之。秦楚青不甚在意地淡淡說道；“懶得聽她多言。聒噪。有她在，怕是要拖上許久方能萬事?！?/br>
    陳mama還是覺得不太妥當。正欲再問，就聽秦楚青吩咐道：“派人盯住了她們兩個。說不定還能有旁的發(fā)現(xiàn)?！?/br>
    還能有甚么發(fā)現(xiàn)？

    陳mama甚是不解，卻也不會去反駁秦楚青的意思。只能依著她的命令，尋了合適的人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其實誰也不知道，秦楚晴竟然使了什么手段把在金mama身邊伺候的那個小丫鬟給徹底收買。府里頭的老人誰都知道她是何mama的親戚。

    秦楚青誰也沒有告訴。只是晚上霍容與問起她來的時候，方才淡淡地透露了一二出來。

    “其實并非是我尋了她來的。而是她尋了我來求我?！?/br>
    原來那個小丫頭看著何mama和金mama兩個人暗中謀算著要蒙蔽王妃，本是打算幫著兩個mama的。誰知到了后來的時候，她看著王爺疼惜王妃，心中越想越覺得金mama的做法太過冒險。自己若真是一直跟著何mama和金mama，少不得要受到拖累。與其時候受到牽連，倒不如先發(fā)制人，先主動投誠將兩人出賣，再傍上王妃這棵大樹。

    只是秦楚青哪是任由她這般算計的？

    當晚上秦楚青就和霍容與說了句，要將那小丫鬟還了自由身去，給她些銀子讓她出府，讓她另謀生路。

    霍容與自然不會干涉她的決定。在他看來，自家妻子是最信得過的了。只要不是她想離開敬王府，她說甚么，他都答應(yīng)。

    于是就在金mama和何mama離開王府的第二天，就在那小丫鬟想象著自己進了王妃的院子、做了王妃身邊得力人的時候，一個‘好消息’傳到了小丫鬟那邊。

    看在她有功的份上，王妃開恩，許她出府去了！

    大家都悄悄議論著，王妃著實是個實在人、善心人。先前兩個mama做出那種事情，蒙蔽了主子們那么久，都留下了她們的一條命去。而后待這小丫鬟更是好。看在這小丫鬟衷心的份上，竟是還給她了個自由身。

    府內(nèi)人都對秦楚青交口稱贊，覺得王妃來了后，府里怕是要開始新氣象了，人人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唯獨那個小丫鬟苦不堪言，邊收拾東西邊落淚。還得忍受旁人的數(shù)落。

    ——王妃那么大度，你怎地還這樣不知足？心氣兒也太高了些！

    這小丫鬟忍不住，淚珠子落得就又快了些。

    粗粗看去，一個自由身再怎么說也比伺候人的強。但她當初既然來了這王府，便是覺得這王府里伺候更好。說來也是。堂堂敬王府，下面隨便一個有點臉面的丫鬟也要比外頭小戶人家的姑娘體面。一旦出去了，再想要進來，談何容易？

    ……應(yīng)當不是不容易。而是，再不可能了……

    秦楚青好不容易將那兩個mama的事情處置得告一段落，開始讓人盯上那兩個人的去處、又著手去找那藍蕊。不知不覺間，秦正陽要離京的時候，也到了。

    秦楚青收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和夏mama商議著在新的夏衣上添點什么樣的紋飾更好看。

    關(guān)于藍蕊的事情，秦楚青沒有多問夏mama。既然夏mama當初在那被冤枉害了霍玉鳴的事情上能沉默那么多年不開口，那么藍蕊之事，她既是不想說，就更問不出來了。

    故而對著夏mama的時候，秦楚青索性將這事兒暫時壓在心底，只當這事兒不是夏mama先提出來的。

    兩個人剛剛商議好，說是在袖子上多拿幾個褶皺，或許看起來更為漂亮些。霍容與就匆匆地大跨著步子進了院子。

    眼看著霍容與朝著正屋走過去，秦楚青忙探頭在窗戶邊叫了他一聲。

    霍容與聽聞，腳步一頓，轉(zhuǎn)而朝她這邊行來。平日冷肅的面容上，竟然帶出了一絲焦急，失了冷靜。

    秦楚青看得好笑，只覺得他這副模樣難得一見。就掏出了帕子，走到外頭，邊給他好生擦著汗，邊笑問道：“這是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急？”

    若是平時她這樣好意去做這樣的事情，霍容與少不得要低低笑著凝視著她，而后再與她輕聲說兩句情話。

    可是這個時候，霍容與卻全然顧不上這些。

    他一把拉住了秦楚青的手，不由分說就要朝外行去。

    秦楚青不明所以。卻也知道他不會坑害她，忙趕緊跟上他的步子，急切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好歹把話說清楚啊！”

    霍容與邊行邊道：“凡是從軍兵士即刻既要出發(fā)離京。命令下得太過突然。你快與我去伯府。再晚些，怕是見不上正陽了。”

    ☆、第135章

    霍容與知道消息比較早。聽得之后，未曾往伯府去過，直接回了敬王府帶秦楚青回家。兩人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明遠伯府。

    下車的時候，秦楚青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輛熟悉的小馬車。可愛的裝扮，美麗的紋飾，昂貴的材質(zhì)。一看便是某個小姑娘的車子。

    秦楚青邊和霍容與往里行去，邊又回頭看了眼那小馬車，訝然問道：“暖兒也來了？”居然比她們還早！

    霍容與聞言，亦是回頭看了眼，“嗯。平時她很關(guān)注正陽的事情。怕是一聽說就立即過來了?！?/br>
    秦楚青腳步微頓，沉沉嘆了口氣，復又和霍容與一同往里行去。

    ——暖兒先前就不想讓秦正陽走。雖然后來妥協(xié)答應(yīng)了，但是這樣的離別場面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住。

    當年的時候，秦楚青見過無數(shù)的離別場景。這樣的時候，最難過的，便是看著至親之人一步步遠走的情形了。

    寧王府世子妃上一次還與她商議過，到時候?qū)嵲诓恍?，秦正陽走的那一天不要和霍玉暖說。到了人真正離去了，再讓小家伙知道。省得她又是擔心又是傷心，怕是會傷了身子病倒。

    秦楚青以己度人，想著若是她和霍容與將要分別，她寧愿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也非要再見他一面、親自目送他離去方才安心。故而不甚贊同世子妃的話。但，她和霍容與的關(guān)系同暖兒和秦正陽的關(guān)系，畢竟不能相提并論，仔細想想，終究是不好插足旁人家里的事情，就也只得作罷。朝世子妃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有插手干預世子妃的打算。

    誰曾想，今日秦正陽匆匆離去，暖兒竟是很快便知道了消息，比她還快得到達了伯府。

    秦楚青暗暗擔憂的同時，也稍微松了口氣——總覺得，能再見上一面，即便再難過，心里到底能安慰許多。

    問過秦正陽和大家都在廳里，兩人就也沒換轎子，直接大跨著步子往里行去。不多時，就有家丁迎了出來，小跑著引了兩個人疾步往里走。

    沒多久，有個身影急匆匆往這邊跑來。離兩個人還有很遠便高聲呼喊：“jiejie、姐夫！”

    聽聲音，赫然就是將要從軍離去的秦正陽。

    秦楚青沒料到秦正陽居然拋下了所有人親自出來相迎，忙揚聲與他說了幾句，趕緊示意他回屋。

    秦正陽卻不管不顧地跑到了她們身邊才停下。

    秦楚青正要開口說他，秦正陽卻是撣撣衣袖深吸口氣，抱拳對著秦楚青和霍容與長長一揖。

    “jiejie，姐夫。多謝你們！若不是你們，沒有我的今天！”

    少年鏗鏘說完，語聲已然哽咽。再抬起頭來，眸中竟是含了氤氳濕氣。

    秦楚青頗為動容，忙道：“你這是做甚么？自家人何必這樣多禮?？炜爝M屋去罷。大家都還等著呢?！?/br>
    秦正陽還欲再言，霍容與卻眉端微擰，沉聲說道：“這是何意？”

    話語中竟是帶出了點淡淡的慍怒。

    秦正陽本就敬畏他，再看他這般模樣，不知是何緣故。思量了下，正想著怎么應(yīng)答更為妥當，就聽霍容與冷冷說道：“從軍不過是第一步罷了，往后才是真正需要努力之時。若是單單這樣已經(jīng)欣喜若狂，今后怎堪擔當大任！”

    他這話語氣含霜冷意肆虐，對激動情緒中的秦正陽來說不啻于當頭一棒。

    少年愣了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般恭敬的對待居然換來了霍容與的冷言相向。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著霍容與。

    直到屋內(nèi)人覺得等待時間太久陸續(xù)走了出來，秦正陽才“嗷”地一聲叫，跳將起來，又上前跨了兩步，“姐夫！幸虧你說一說我。沒錯！就是這樣，往后需要我更加努力才行！”

    他急急跑到了大家的面前，激動地說道：“大家何苦那么悲傷？今日，才是我需要拼命努力的開始！從今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十倍、百倍地加油干，好好地賺個戰(zhàn)功會來！”

    少年郎眉眼飛揚興高采烈，將先前臉上的悲傷與郁氣一掃而光。

    看著秦正陽如今的模樣，常姨娘又忍不住落了淚。生怕自己的行為打斷了如今和樂的氣氛，她忙掏出來帕子，轉(zhuǎn)過臉去，將淚水輕輕拭去。

    秦立謙就在她的身邊，自然看到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了她兩句。

    秦正寧看見了秦楚青與霍容與，上前招呼著她們過去。

    秦楚青往前走了走，這便看見了寧王府的世子妃身邊站著的小姑娘。

    一身漂亮的紫色衣衫，襯得漂亮的小臉更加潤潤的。只是平日里愛說話的漂亮眼睛，此刻卻是盛滿了愁霧，看上去甚是哀傷。

    霍玉暖的眼睛紅彤彤的，看了看秦楚青，這就癟起了嘴。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努力扯了個笑容出來。

    秦楚青望著她顯然剛剛哭過的模樣，只做不知道。上前撫了撫她的頭發(fā)，輕聲問道：“暖兒怎么了？可是心里難過？”

    “是！”霍玉暖毫不避諱地大聲說道：“他說走就走了，原先講好的歡送晚宴沒用了。我給他準備了一半的禮物用不上了?？偠灾磺刑蝗涣?，我還沒做好準備！”

    秦正陽不知該和她說甚么好，只能笨拙地安慰了兩句。小姑娘本是扭過頭去不理他，被他哄了兩句后，哇地下哭了，撲到他的懷里不住抽泣。

    小小的女娃娃，很多大道理都還不明白。用先前霍容與那番話去講道理或是勸慰，都沒甚么用處。

    秦正陽就一點點耐心地開導他。

    霍玉暖先前已經(jīng)想通了讓他上戰(zhàn)場。如今不過是突然被這事兒給驚到了，所以不太容易接受罷了。她本也不是不懂事的性子，秦正陽稍稍安慰了些，倒也慢慢止了抽泣。

    只是由于安慰她，耽擱了好些時候?？纯磿r辰，便不太夠用了。

    秦正陽有些慌張地環(huán)顧四周。

    父親、姨娘，兄長、嫂嫂，jiejie、姐夫，還有暖兒和陪她過來的世子妃。

    都是很親的親人。都在期盼地看著他。

    到底該主要和哪一個道別？

    時間都不夠用??！

    秦正陽一急，心里慌張，瞬間沒了主意。

    就在這個時候，霍容與朝他微微頷首，指了院子的一角，與他說道：“你隨我來?！?/br>
    秦正陽雖然敬畏霍容與，但這個時候，卻因著掛念親人而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倒是秦立謙還算是較為好些，與秦正陽輕喝了聲，道：“王爺有心要提點你幾句。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