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二老爺抬眼看向面無表情的秦立謙,道:“連女兒都要趕出去,這樣子,當真是太過薄情了些?!?/br> 秦立謙看著二老爺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慢慢抬手,拊掌。 雙手相擊,一下,又一下。 清脆的掌聲回蕩在屋里,莫名地帶出了些森寒之意,擊在了一些人的心里,讓他們不由心底發(fā)顫。 屋內(nèi)一時間鴉雀無聲。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哭嚎聲。伴著旁邊的低低抽泣,顯得格外委屈與凄慘。 “老太太,老太太您要給我做主啊!伯爺他不念舊情,要將我們娘兒倆趕出去??!老太太,老太太!您不在的日子里,這府里頭可是變了天吶!” 隨著聲音的慢慢變大,蘭姨娘跌跌撞撞進了屋子。 她披頭散發(fā),眼睛紅腫,腳步發(fā)軟,走一步,歪一歪。 好似若沒了旁邊秦如薇的攙扶,隨時都會斜倒一般。 只是身邊的秦如薇,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身素衣,一個首飾都沒戴。只頭上斜斜插了根木簪子,看上去既楚楚可憐,又帶了股子別樣的風情。 秦立謙只瞧了她們一眼,就嫌惡地別開了臉。 倒是二老爺,瞅著她們的模樣,搖頭輕嘆了番。 三老爺沒留意到二哥,只看清了秦立謙眼中的厭棄,不由怒了。他正要開口繼續(xù)指責秦立謙,卻被突如其來的又一陣大哭給打斷了。 “老太太,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就這么完了,再看不到你了。沒料到,蒼天有眼,把您給帶來了!薇姐兒不過是想護著以往看大她的徐mama,就被八姑娘給欺負了去!伯爺聽說此事,竟是要將我們娘倆趕出去!老太太啊,自打您走后,這府里頭就再沒點人情味兒了!” 蘭姨娘撲到秦蘭氏膝前不住嚎啕大哭。 秦如薇站在一旁,咬著嘴唇,拿著帕子不住拭淚。 旁邊幾個丫鬟婆子匆匆趕了過來,歉然地對秦楚青解釋了兩句。 秦楚青頷首示意了下,丫鬟婆子就忙退了出去。 二太太雖說是來幫婆婆和夫君助陣的,可聽了蘭姨娘的陣陣哀嚎,心里頭也泛著難受。 她不好將氣撒到秦蘭氏和二老爺?shù)纳砩希退χ磷硬桓卟坏偷卦沟溃骸鞍パ秸媸腔逇?。既然屋里頭有個這么不省心的,就好好看住了別亂跑。沒的四處亂吠,讓人心煩。” 瞥了眼旁邊無動于衷的秦楚青,二太太嗤笑道:“這府里頭真是……一個個的,都那么胡來。要我說呢,就是管教不得力。不然的話,哪能翻了天去!” 秦楚青本是懶得搭理她。如今被人欺負到頭上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看著二太太那蔑視的目光,她淺淺笑了,“二太太這話可是說錯了。你好歹也是管著一房的人,怎么不知道這權(quán)利大的好處呢?只要掌權(quán)在手,仆從們自然只有聽話的份?!?/br> 她輕輕拂了拂衣角,勾唇笑道:“這底下的人吶,就算不肯聽話,也只是敢私底下如此罷了,斷然不會帶到明面兒上來。如果敢公然如此,便不可能是她們自作主張了。而是主家要求的就是如此?!?/br> 說罷,秦楚青又給了二太太一個甜甜的笑容,“您說是不是呢?” 二太太剛要點頭,下巴低了半拉,驀地頓住。 秦楚青這意思,分明是在說,先前丫鬟們不給她們倒茶,以及現(xiàn)在疏于管理讓蘭姨娘母女倆跑出來,都是有秦楚青的授意了?! 二太太猛然抬頭望向秦楚青,死死盯著她半晌,冷笑道:“不愧是你娘的女兒。這惡毒的心思,真是一樣一樣的。” “二太太別那么早下結(jié)論?!鼻爻噍p笑道:“要知道,我這樣安排,也是為了你好。省得吃茶吃到一半,看到聽到令人心驚rou跳的事情,嗆到喉嚨丟了性命?!?/br> “你……” “那些人呢?怎地還沒過來?”秦楚青不搭理二太太,開口問詢了聲,又道:“讓他們現(xiàn)在過來吧。時辰差不多了。再晚,怕是就要耽擱午膳了?!?/br> 說著話的功夫,丫鬟領(lǐng)了命令還沒去到屋外,就有一些人走進了屋中。 帶頭的是秦楚青屋里的陳mama,隨后是兩個婆子還有她們倆使力押著的一個人。 一進到房內(nèi),兩個婆子就使了蠻力將她們中間的那人給硬生生按到了地上。 那人一身臟兮兮的衣衫,看上去十分落魄。 她急急地喊著“別急別急我自己跪好”,顫了顫,雙手扶地穩(wěn)住了身子。 婆子們朝秦楚青看了一眼,見她輕輕點了頭,方才將手放開。 跪著的人縮著脖子小心翼翼抬頭,看看四周,見到蘭姨娘她們惡毒的眼神,頓時渾身哆嗦,“八姑娘!姑娘!你說過會保我平安的!” 說話間,膝蓋跪地往后不住后退。 先前押著她的兩個婆子頓時閃身到她身后,阻了她的行動。 “我既然向你做了保證,只要你說實話我就暫時留你一條性命,便絕對不會反悔?!?/br> 秦楚青說著,揚聲喚道:“來人!” 原先守在門口的那些家丁中跑出四人,躬身立在門口。 “按照先前的吩咐行事?!?/br> “是!” 四人人手一個棍棒,立在了徐mama身邊,將她的四周圍了個嚴實。 那兩個婆子順勢撤了回去,退到屋子外面候著。 徐mama看看身周四個人,都是虎背熊腰的,這才大大松了口氣。 秦立謙上前幾步正要怒斥詢問,被秦楚青上前輕輕攔住了。 “爹爹身子不好,還是我來吧?!彼蒙f著,朝秦正寧使了個眼色。 秦正寧忙上前攙住秦立謙到一旁坐好,又好好勸了幾句。 蘭姨娘恍然意識到了什么,朝著徐mama的方向啐了一口,恨聲道:“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頓了頓,又要大哭。 秦蘭氏覺得被吵得腦仁生疼,不悅地看了她一眼。 蘭姨娘趕緊閉了嘴。 秦楚青笑著轉(zhuǎn)向徐mama,“今日人到得齊,就將那件事說開來罷?!?/br> 在蘭姨娘她們的直視之下,徐mama頓時覺得那些話太過難以啟齒。 但小命要緊。 想想敬王府,想想伯爺、世子爺,還有這位有手段的八姑娘…… 她最終還是艱澀地開了口。 “那日,就是伯爺醉酒那日,當晚,伯爺并未、并未和蘭姨娘在同一個屋子。他爛醉如泥,在隔壁耳房睡了一整、一整晚?!?/br> 她說的聲音越來也小。但聽在眾人的耳中,卻仿若驚雷。 “胡說甚么!” 蘭姨娘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一改顯然的痛苦模樣,猛地站起身來,急急往前走了兩步,怒指徐mama,“不可能!你個老婦,不要信口胡說!” 她幾句話說完,旁人趁著這個時候,就也明白過來徐mama那話代表了什么。 秦立謙之所以受蘭姨娘脅迫,起因便是那時候他醉酒強占了她。 而后,又生下了秦如薇。 如果那事兒根本就不存在的話…… 三老爺不敢置信地喊道:“真的假的?你別亂說!” “真的!”徐mama急忙辯解:“當時就是奴婢守在伯爺?shù)奈葑永锟粗趺磿e呢?” 秦蘭氏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線,面如寒霜去看蘭姨娘。 蘭姨娘趕忙說道:“老太太,姑母,您可不能信了那個賤婢的話!旁的不說,薇姐兒可是活生生地在這兒呢!她可是您看大的??!” 二老爺在旁嘆了口氣。 他不去質(zhì)問徐mama,而是轉(zhuǎn)向了秦立謙,道:“伯爺若想擺脫那事,其實無需用這般拙劣的法子?!?/br> 他指了指徐mama,面色如常地說道:“任誰都看出來她這是受了脅迫屈打成招了。況且,就算她說的是真的。你們就這么一個證人而已,她不過說晚上你在隔壁沒在那屋里。那么,若是你提早酒醒后過去的呢?要知道,當日早上的情形,大家可都是看到了?!?/br> 三老爺在旁點了點頭,“我也去了?!?/br> “是了?!鼻靥m氏松了口氣,臉色和緩了點,“當時的滿室狼藉,那床上……的情形,我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若甚么都沒發(fā)生,是不可能的?!?/br> 聽到這個,秦立謙的臉色徹底成了墨色,“不是我,難道就不會是旁人么!” “旁人?你倒說說,還會是誰!” 蘭姨娘駁了他一句,嚶嚶哭著,又要去向秦蘭氏哭訴。 “說到這個,我們倒也尋到了些人可以說幾句話。”秦正寧安撫好老爹,讓他坐了回去,這才語氣平淡地說道:“人已經(jīng)通知過了,應(yīng)當很快就要到了。” 他話音剛剛落下,有個人大跨著步子進了屋。 來人朝著秦蘭氏微微頷首,并未行禮,便回頭一揚手,面無表情地喚道:“帶進來!” 門簾再次被人掀起。 兩個衙役扣著兩個人進到屋中,將他們摜到地上。 那二人伏在地面抖個不停。 打簾子的人是個一襲青衫的男子。此刻順勢進了屋,立在了當先那人側(cè)后方。 秦蘭氏卻沒去看他們,而是震驚地望著當先的那個來人,奇道:“京兆尹大人?您怎么來了?” 二老爺在旁慢悠悠地道:“今日我們這是家事。您雖為伯爺至交,但,這樣插手旁人家事,終究不妥?!?/br> 京兆尹點點頭,說道:“家事自然不能隨意攙和?!?/br> 眼看二老爺面露微笑,他頓了頓,又道:“但如果其中牽扯到一些欺詐之案的話,便不是簡單的家事了?!?/br> 二老爺?shù)氖治⑽⒁活D,正要開口,京兆尹卻已喚了自己側(cè)后方的師爺,去到旁邊坐下。 最為顯眼的兩個人撤離,屋內(nèi)眾人的視線便不由自主轉(zhuǎn)向了跪趴在地的那兩個人。 提前抬起頭的那個男人,府內(nèi)之人均覺得有些眼熟。 容長臉兒,細長眼兒。還有那喜歡四處張望的眼睛…… 不待旁人開口,二太太已經(jīng)擰著眉詫然問道:“書墨,你怎么會在這兒!” 在場有些覺得這人似曾相識但沒想出他是誰來的,聽了二太太這句話,頓時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