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過，陰晴不定的鬼王先生一旦造作起來是無差別攻擊的，尤其近百年下弦鬼月更迭過快，幾乎每次開會都要血洗無限城，鳴花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被動消耗了多少把琵琶了。

    連琵琶本體都保護不住，遑論更加脆皮的琴撥。堅強的宅鬼小秘書早就習(xí)慣徒手撥琴弦了，剛進入花街工作時沒有留意還引起了軒然大波，徒手撥弦的風(fēng)氣一時盛行。

    但是它是火焰紋樣的。鳴花認真地找借口說服自己：而且，我都辭職一年多了。

    短暫做完心理建設(shè)，和服少女果斷換手抱琴、踮腳取撥一氣呵成，掉頭準(zhǔn)備花一筆快樂錢。

    物品的實用性和美觀性要兼并考慮。難得熱血上頭的少女繼續(xù)說服自己：我對琴撥的喜愛會影響到我每次一彈奏，這是對自己和他人的負責(zé)；雖然漂亮的琴撥不能讓我琴技更進一步，但是、但是——

    但是它是火焰紋樣的。

    “老板，我能再買下這個琴撥嗎？”鳴花單手托著錢袋，高高興興道，“放在最外層貨架的頂端，手柄上畫著金紅火焰紋樣的琴撥，它需要多少錢呢？”

    老工匠做派的男人獨自坐在貨架前，看背影似乎是在反復(fù)地擦拭著什么。

    沒聽到嗎？鳴花茫然地眨眨眼，把琵琶和琴撥放在柜子上，邊靠近邊稍稍提高聲音：“您好？勞煩問一下這個琴撥的價格，我非?！毕矚g它。

    聲音未落，背對鳴花坐在矮凳上的男人猛地整個轉(zhuǎn)過頭來——不是尋常的回頭，而是整個頭部、不連帶肩頸動作、像貓頭鷹一樣整張臉?biāo)查g擰了過來！

    和服少女話頭猛停，錯愕地僵在原地。老板有一張老實蒼老的臉，此時此刻雙眼漆黑無神，在燈光昏暗的貨架下以詭異的姿態(tài)凝視著鳴花。

    時間仿佛停滯幾秒。鳴花緩緩收起錢袋，神情微定，謹慎地走到老板身邊，伸手觸摸他粗壯的頸部。

    人類的柔軟皮膚還帶著些許溫度……黏膩濕潤的血液觸感順著肌膚紋理漫溢。

    剎那間，熟悉的恐懼感從尾椎一路竄到頭皮，看似冷靜的和服少女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跑！

    “蜜璃！蜜璃！”鳴花用此生最大的音量尖叫，撕扯到喉口泛腥也在所不惜，“蜜璃——蜜璃！”

    “嘖?！彼朴腥魺o的男聲自鳴花身后響起。

    店內(nèi)的空氣變得滯澀，令人窒息如粘稠的沼澤；亂糟糟但生活氛圍十足的貨架被詭譎的力量分割，萬花筒般在和服少女眼前飛速閃過，帶起一片炫目破裂的白光。

    觸手可及的街道在眼前旋轉(zhuǎn)，周身的環(huán)境被重新拼接組合，金菊印花的紙拉門、華麗的燭臺、曲折重疊的階梯、帶著潮濕氣息的木質(zhì)地板……巨大的牢籠層層堆疊，漸漸成型。

    ——這無邊牢籠中央，眼眸猩紅的王懶散而坐。

    “真是狼狽啊，羽二重鳴花。”鬼舞辻無慘穿著深紫色的條紋浴衣，赤腳盤腿坐在軟墊上，好整以暇地俯視闊別多日的前員工，“一年了，你沒有任何長進。”

    拼死求援失敗、從木質(zhì)地板滾到樓梯再一路滾到底的鳴花：“……”想說臟話。

    “看看你這幅樣子——”鬼王單手托著臉頰，語氣中的嘲笑和惡意毫不掩飾，“廢物?！?/br>
    你倒是一如既往，自我中心、陰陽怪氣、自視甚高還毒舌欠口德。和服少女擦掉眼睫上的血液，磕磕絆絆起身，安安靜靜找個離得遠、不顯眼的角落跪坐下來。

    盯了半晌沒看到期待中的驚恐表情，鬼舞辻無慘興致缺缺地后靠，聲線中的嘲諷驟冷：“看到你的臉令我想要嘔吐，羽二重鳴花，該死的叛徒。”

    竟然說出這種話，真是過分啊。鳴花心中抱怨，表情平靜：“……多日不見，您還身體安康嗎？”

    高臺四角的燭火劇烈閃爍數(shù)秒，鬼王冷笑，沒什么感情地垂下視線。

    生氣了？鳴花收回視線，重拾鬼王小秘書的職業(yè)素質(zhì)：雖然沒有動手，但應(yīng)該是在生氣。為什么呢？我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更害怕嗎？可我又不是新生鬼……慌慌張張才是更刻意吧？

    無限城中央，孤島般的高臺上，年紀(jì)相差無幾、實力天差地別的兩鬼陷入微妙的沉默。

    這種時候應(yīng)該殺我兩三次解氣吧？鳴花不太敢抬頭，認真思索眼下的情況：想用我威脅阿杏和鬼殺隊的大家嗎？不會吧不會吧？大家都是鬼，能不能弄死對方，誰還不知道誰?。?/br>
    八成是被從店鋪里轉(zhuǎn)移到無限城了。甘露寺他們發(fā)現(xiàn)了嗎？和服少女保持著跪坐垂首的乖順姿態(tài)：要是更果斷地用血鬼術(shù)拖延時間，在轉(zhuǎn)移前脫離……哪怕不會真的死掉，被殺來殺去還是——

    ....

    還是？鳴花微微一愣，偏頭注視身邊柔柔搖曳的燈火，有片刻恍惚：為什么……認為我不會真的死掉？

    “我早就該殺了你?！惫砦柁y無慘從堆壘的軟墊中起身，言語緩緩，“要求離開無限城時，你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開口的吧？我早就該殺了你，總比讓你和蠕蟲螻蟻混在一起、還來惡心我要好?！?/br>
    “……非常抱歉?！眮砹耍煜さ奈ㄎ要氉鹂谖?，熟悉的惡毒語氣。

    鳴花從容不迫請辭，“我立刻離開，并發(fā)誓此生不會再出現(xiàn)在您面前?！?/br>
    “不，可以更早一點?！惫硗醺静辉诤跚皢T工在說什么——面容英俊的男人舉動和緩如閑庭信步，高臺底部躥上來的rou塊觸.手卻毫不客氣地猛抽在鳴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