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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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卻是唐叔。 唐叔衣裳看著狼狽的很,倒不復(fù)往日精明的模樣,沈妙急忙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府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br> “夫人,您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主子命懸一線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傳了出去,這些日子好些人都在明里暗里試探,府里要幫著隱瞞,朝廷那頭的人又來打轉(zhuǎn),真是亂成一團。季夫人來打聽了幾次您的行蹤,還有皇上那頭……” 羅潭道:“小表妹也是在忙著幫妹夫找那救命的高人了,說起來我們已經(jīng)拿到……” “對了!”唐叔一拍腦袋:“忘記告訴您個好消息,主子醒了!” 沈妙和羅潭一同愣住,沈妙問:“醒了?” “是啊!”唐叔道:“夫人有所不知,夫人走了的當晚,主子的傷口突然裂開,毒性怎么也收不住,宮里頭的太醫(yī)都說,那歸元丸都保不住主子的命了。將高公子也找過來,高公子也沒有辦法,都說過不了兩日,主子眼看著就不好了。”唐叔這一波三折的,直說的人心都掉了起來。羅潭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問:“然后呢?” “然后主子快要不行了的消息傳了出去,不知怎么的,街頭巷尾都傳開了。季夫人心里著急,眼看著都已經(jīng)全隴鄴都知道了,索性在外頭貼了一張榜,請求路過醫(yī)者誰能治好主子的病,必會重金酬謝。恰好就有人揭了這張榜,請進來,給了主子一顆藥草,高公子將藥草煉成藥丸給主子用了,主子傷口便漸漸的好了起來,今兒凌晨的時候還醒了一回。高公子和宮里的太醫(yī)都看過,主子的傷勢已經(jīng)在漸漸復(fù)原,毒也解了。” 唐叔一口氣說完,頓了一頓,又感嘆道:“都說主子命不該絕,當初兩年前旁人也說主子不行,主子偏挺了過來。如今又是如此,實在是上天厚德,也是先皇后娘娘在天上保佑著主子?!?/br> 沈妙聽聞謝景行毒已經(jīng)解了,這回才是真的松了口氣。八角幾個也拍著胸口,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回肚子里。 羅潭瞧著沈妙,心想沈妙好不容易才從那苛刻的怪道士手里求得了這棵藥材,如今那藥材卻是派不上用場,誰讓那個路過的人沒什么事偏去揭這張榜。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到底那人還是治好了謝景行,便又覺得人家也沒什么不對。只是看著沈妙有些暗暗不值,覺得沈妙白做了這么多了。 唐叔又道:“主子剛醒來的時候還問起過夫人,問夫人去哪兒了?夫人不許老奴隨意將此事說出去,這些日子夫人又遲遲不歸,老奴怕出事,也怕主子心里胡思亂想反倒讓傷勢加重,便隱瞞了下來?!?/br> 沈妙道:“你做的很好?!彼⒉幌胱屌匀酥浪フ页嘌嬉皇?,一來是怕被別人鉆了空子,二來,人若是對某件事情做的太過傷心,這件事就會成為這個人明顯的弱點。如果有一日別人想要對付沈妙,那只需要在謝景行身上下手就行了。沈妙并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的弱點。 而且謝景行會如何看待她這樣有些莽撞的行為,沈妙也并不敢肯定。只想著等過些日子謝景行的傷勢好些,再去同他一一說明。 “我先去看看他吧?!鄙蛎畹馈?/br> “夫人?!碧剖遄柚顾?,道:“主子才服了高公子煎下的藥,這會兒已經(jīng)休息了。夫人去反倒是不好?!?/br> 沈妙沉吟,又看向唐叔:“府門口為何連把手的人都沒有,這樣亂?看著也沒多少人,這是怎么回事?” 唐叔慚愧的笑道:“這些日子出事太多了,老奴竟然忘了將此事告知夫人。雖然主子得救了的事情如今全隴鄴都知道了,也知道主子在生死關(guān)頭走了一遭最后還是安然無恙,可是季夫人和季少爺卻怎么也放心不下,這幾日一直都在府里住著。老奴也瞞著他們夫人的去處,只說夫人去尋大夫幫忙了。倒是那救了主子一命的人,也算是主子的恩然,老奴就將他們安置在府中,今日主子醒了,季夫人他們也去看了。那恩人如今就在府里大廳里坐在,季夫人和季少爺他們都在大廳里,說是要好好酬謝人家。不過恩人卻不是貪慕權(quán)勢之人,之前想送他們?nèi)f貫金銀都不要?!?/br> “那他要什么?”羅潭問:“不是揭了榜么?若不是為了求得東西,為何又要揭榜?” 唐叔看向羅潭,笑道:“老奴心里也疑惑著,季夫人問過恩人,恩人說當日偶然路過,恰好見著這張榜,想起恩人自祖上傳下來一株靈草,是可以解百毒的。想著這藥草能救人一條性命,也沒多想,就揭了榜來到咱們府上?!?/br> 羅潭聳聳肩:“那倒是高風亮節(jié),我可做不到這般,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到底要好好掂量掂量,去救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實在需要氣魄?!?/br> 唐叔也笑:“的確如此。”然后看著沈妙道:“季夫人也正因此事頭疼,老奴也拿不定主意,不過既然夫人回來了就好了,夫人來瞧瞧,究竟要贈他們什么才好?!?/br> “既然是救命恩人,我便先去見上一面吧?!鄙蛎畲鬼骸艾F(xiàn)在是在正廳么?” “正是?!碧剖宓溃骸袄吓^去,正好,夫人也一道過去吧。” 沈妙點頭,羅潭也趕緊跟上。 一路上,唐叔卻又似突然想起來一般,道:“說起來,那兩位恩人似乎也是剛到隴鄴來,對隴鄴都不甚熟悉,說是來尋親來著,季夫人想著,過些日子就替他們二人張羅一下,咱們親王府也可出一份力,若是能在外張貼一些告知也是好的?!?/br> “兩位恩人?”沈妙問:“怎么有兩位?” “那是一對姐弟?!碧剖逍χ溃骸澳昙o大約也就和夫人差不多的,生的也是很出挑的。季夫人古道熱腸,還想著說為那對姐弟介紹些青年才俊、大家閨秀??粗埠芏?,來咱們府上幾日,都和府里的下人們處的挺好了?!?/br> 睿親王府的下人們都是謝景行墨羽軍里調(diào)教出來的人,便有的不是墨羽軍的人,也俱是一些心智堅定的。沈妙來親王府這幾日也看著,這些人行事都有自己的規(guī)章,難為謝景行那樣目無規(guī)矩,行事散漫的人,卻調(diào)教出了一批對待自己嚴苛的近乎自虐的手下。 而與這些人處的挺好,卻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算是再古道熱腸,人與人之間,都會有一個基本的警惕和界限,尤其是睿親王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沈妙的直覺,總覺得這對“恩人”倒是有些不簡單。 羅潭好奇:“這樣說來,這對姐弟倒是極好的人了?!?/br> “大約是吧?!碧剖逍Φ溃骸安还茉趺凑f,能救了主子一命,對親王府來說,都會終生是座上賓了。” 正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正廳門口,方一踏進門,便見著屋中央坐著季夫人和大人三。季大人正側(cè)頭和季夫人說著什么話,瞧見唐叔身后跟著的沈妙,季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快步走上前來道:“嬌娘,你可算回來了!” 廳里還有一些夫人,卻是沈妙沒見過的生人。沈妙有些疑惑的看著季夫人,季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就低聲道:“這些是來看望景行的夫人……白日里不好打發(fā)回去,只得讓她們在這里坐著了?!?/br> 沈妙了然,謝景行在隴鄴的地位實在微妙,他的生死,關(guān)乎著朝廷中許多人的生死和利益。而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那些個朝臣不好出面,卻好讓自己的夫人打著來安慰季夫人的名頭過來看人的,安慰是名,眼見著謝景行的傷勢是真。謝景行今兒早上醒了,估計這些夫人就是特意趕來一睹真假的。 季夫人道:“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唐管家說你去尋大夫了,可怎么也找不到你,差點連這幫人都沒應(yīng)付過去。你可算回來了?!痹捘┝?,又帶了小小埋怨:“景行還沒醒,我知你心急所以去找大夫,可無論如何,都該陪伴在夫君身邊。今兒一早他醒了,沒瞧著你可失望了。你如今身份不是官家小姐,而是睿親王府的王妃,做事且想一想前因后果,許多雙眼睛盯著哪?!?/br> 話雖不怎么中聽,沈妙卻曉得季夫人是在為她著想。況且于情于理,與季夫人有血緣關(guān)系的都是謝景行而不是她沈妙,在沒有說明原因之前,她這不辭而別的行為的確是瞧著很過分,很不近人情,因此,沈妙倒也沒有因著季夫人這番指責的話覺得委屈。 季夫人才低低的與沈妙說完,廳中的一位婦人卻是看著沈妙笑道:“親王妃可算出了來,這幾日咱們來探病,卻是沒有瞧見親王妃的。想著親王妃是不是因為親王殿下臥病在床而傷心欲絕,所以才閉門不出,心中擔憂得緊,還怕會不會出什么事,眼下見著親王妃沒事,我們也就放心了?!?/br> 這話明里暗里卻都是在說沈妙這個睿親王妃當?shù)脤嵲谒悴坏梅Q職,身為王妃,自己的夫君重傷在床,自己連個面都不露,既沒有守在病床邊,卻也沒有出來見客,行蹤詭譎便罷了,還實在是冷情,沒心沒肺。 季夫人面色就有些不好看,沈妙微微一笑,不咸不淡的側(cè)身對那夫人道:“家中混亂,勞夫人牽掛了。”言外之意就是,我自己府上的事情,就不勞您這個外人牽掛。 沈妙這人自來就是遇強則強,對付謝景行那種深不可測的人要服軟,對個沒甚么頭腦的女人卻不必想的太多,因此話語也就格外諷刺。直刺得那夫人啞口無言。 可她這么一側(cè)身,自己的模樣卻清晰地暴露于眾人面前,只聽得另一個夫人驚叫道:“睿親王妃,您這是怎么啦?衣裳怎么弄得臟兮兮的,莫不是摔了一跤?”接著又猛地捂住了鼻子,露出一副極其難受的模樣。 季夫人和季大人一愣,唐叔也一愣,廳中眾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在沈妙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沈妙的衣裳上沾滿了泥土和灰塵,實在是臟污不堪,仔細去看,頭發(fā)似乎也有些亂,雖然已經(jīng)整理過,總覺得有些狼狽。而渾身散發(fā)出若有若無的異味,卻像是……卻像是肥料的味道了。 那些個夫人本就對睿親王妃這個外鄉(xiāng)人不怎么喜歡,這下子有了話頭,立刻就七嘴八舌的說開了,說沈妙是不是心中焦急所以行事有了差池,或是突然摔了一跤什么的。 羅潭在背后聽得火冒三丈,只有她是曉得沈妙這一身狼狽究竟是怎么得來的,偏偏沈妙又警告過她,此事不能說出去。 唐叔有些詫異,他見到沈妙,一心記掛著正事,卻忽略了沈妙的模樣。并且沈妙自來都是端莊高貴的,穿著也是一絲不茍,何曾有過眼下這般不在乎外表的時候。季夫人面上更是涌出了幾分難堪,沈妙是她的侄媳婦,說沈妙不是,無異于在狠狠的打她的臉。 一片竊竊私語中,沈妙的神情反倒是最淡然的,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這些夫人本就排外,未曾將她看做是自己人,對于有心挑剔的人,就算今日她穿的再如何貴重,那些人也不會對她有一絲改觀。因此,她狼狽的模樣落在眾人眼中,她也并不覺得會多難堪。 總歸日后又不會是坐在一起喝茶的關(guān)系。 季夫人正想說幾句話打圓場,突然聽見自外廳傳來男子的笑聲,道:“李兄實在是高才,這九連環(huán)我解不開,你卻短短半柱香都不到就解開了,除了我三哥,還沒人比你這動作更快呢。” 正是季羽書的聲音。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似乎是年輕男子的聲音,十分的清澈,卻似乎又有幾分低啞,合在一起,便顯得有些特別。那人道:“季兄弟承讓,在下萬萬不敢與親王殿下相提并論。” 沈妙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一顆心突然緊緊的揪成一團,那清澈低啞的聲音十分熟悉,可是她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然而靈魂卻在這一刻都顫抖了,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袖子很長,只露出指尖,然而那白嫩的,因著昨夜忙碌了一夜而顯出幾道血痕的指尖,此刻在猛烈的顫抖著。 下一刻,季羽書的聲音響起:“莫要這樣說,等我三哥醒了,定要你們二人比試一番,三哥最喜歡聰明之人,你若去了,三哥一定很欣賞?!?/br> 那正廳的簾子被人一掀,從里頭走出兩個人來,季羽書走在最前面,突然瞧見沈妙,便是一愣,隨即又不顧諸位夫人在場,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問:“嫂嫂!”又低聲道:“你回來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我問鐵衣也不肯告訴我,究竟去哪里了?” 沈妙卻是沒有回答他的話,目光死死的盯著緊跟著季羽書走在后頭的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大約不過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五官生的十分平淡,平淡的讓人覺得也瞧不出什么特點,然而卻莫名的吸引目光,只因為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聰明人”的氣息,他穿著松香色的長袍,青布靴,一雙眼睛仿佛夏日的日頭,熱烈微醺,卻又帶著一種隱隱的狂熱。 沈妙身子一歪,險些倒了下去,羅潭眼疾手快的在身后扶了她的腰一把,還以為她是前天夜里太累這會兒支持不住了。 季夫人見她看著那年輕人,就道:“這位就是救了景行的恩人之一,李公子?!?/br> 年輕男子對著沈妙行禮,笑道:“在下……” “李??!” 沈妙在心里千萬個吶喊,她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名字,永遠也忘不了這雙看似熱烈純稚的眼睛!這個在短短幾年間成長為傅修宜左膀右臂,幾乎可以與裴瑯分庭抗禮的臣子,這個楣夫人的生身兄弟,李恪! 她怎么也沒想到,那漫長的一生過去后,在今生她竟還能與面前的男人再見,卻是在這陌生的國土,在她的府邸,在一屋子的人面前,李恪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她的臉色驀地發(fā)白,一邊是理智提醒著自己在這些夫人面前不能做出奇怪的舉動,一邊卻兇狠的盯著李恪,恨不得沖上去將這個人撕成碎片,喝他的血吃他的rou! 楣夫人兄弟,她前生之所以到最后慘烈如斯,都是敗這對姐弟所賜。楣夫人奪得傅修宜真心,李恪雞犬升天順勢提拔。李恪給傅修宜鞍前馬后,楣夫人背靠大樹好乘涼,更加得寵。姐弟二人互相依靠各自升遷,楣夫人想法子嫁出婉瑜,李恪就想法子廢掉太子,楣夫人害沈家大房滿門抄斬,李恪卻和二房三房的沈貴沈萬交情頗深。 這一場惡緣,前世今生都逃不掉!可是沈妙怎么也沒想到,卻是在這里,以謝景行恩人自居的他! 她突然想起了唐叔說的“那是一對姐弟”。 沈妙兇狠的目光讓季夫人一瞬間都有些發(fā)怔,她問:“嬌娘……” “不是有兩位恩人么?”沈妙微微一笑,緩緩移開目光,語氣里是連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詭譎,她道:“還有一位在哪里?” “方才丫鬟倒了茶水在她身上,我讓她去換了身衣裳過來,嬌娘的衣裳不少,這府里沒有旁的女人衣裳,拿丫鬟的不好,我便拿了嬌娘的衣裳應(yīng)付?!奔痉蛉说?。 正說著,卻見季羽書看著門外道:“來了?!?/br> 那女子芙蓉面,楊柳腰,模樣頂頂賽天仙。一身輕薄小衫,緩緩而來。正午的太陽因著她掀開簾子而進來,愈發(fā)的顯得這姑娘美貌絕倫,她輕盈淺笑,光彩奪目,恍惚隔了一生一世,沈妙臨死前看見的光鮮。 沈妙站在屋中,衣裳蓬亂而狼狽,臉色蒼白,盯著那女子的模樣如餓狼,如猛虎,如在心口伺機而動潛伏不安的毒蛇野獸。 那個人穿著她的衣服,來到她的府邸,救了她的夫君,耀武揚威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前生的宿敵,今生的死仇,惡緣剪不斷理還亂,再一次被推到了命運邊緣。 “楣娘見過王妃娘娘?!迸拥馈?/br> 楣娘? 不,你不是楣娘,你是……明齊帝君傅修宜的心頭血,新太子傅明的母妃。 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楣夫人。 ☆、第二百零七章 相見 季夫人笑著道:“這位姑娘便是拿出那藥草來的李楣姑娘。” 沈妙死死盯著她。 楣夫人之所以能在后宮之中得寵那么多年,一個傅盛也得以站穩(wěn)新太子之位,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個是省油的燈,傅修宜偏獨寵她一個,她便不是普通的女人能對付的了的。比她美貌的沒有她聰明,比她聰明的卻沒有她美貌,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退,明明滿腹心機算計到底,卻總給人一種率性而為的感覺。驕狂卻又謹守著自己的分寸,有美貌,卻又懂得自己何時才是最美的姿態(tài)。后宮中的妃嬪曾經(jīng)背地里議論,若是她想,這天下的男人,沒有哪個不會臣服在她的裙下。 就譬如此刻,她在這個時候進來,穿著沈妙的衣裳,便是那只是一件端莊的,甚至有幾分保守的衣裳,也被她穿的活色生香,自然而然的,襯托的沈妙更加狼狽。 楣夫人有一雙極其嫵媚的眼睛,像是午后初睡醒的貓兒,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沈妙盯著她的目光太過異樣,讓她也忍不住看了沈妙一眼,頗為訝異的,卻又恰到好處的在一個不會失禮的點上。 她這點子訝異卻被離得最近的季夫人和季羽書捕捉到了,二人同時看向沈妙,但見沈妙的眼神,皆是一怔。可是下一秒,沈妙低了低頭,再抬起頭來是,卻又換了一副微笑神情,仿佛那些皆是錯覺一般。 “是個齊整人兒?!鄙蛎钶p聲道。 唐叔也忍不住皺了皺眉,沈妙這話說的,倒像是宮里、不,那些宅門里的正室看初進門的妾室那般挑剔和輕蔑一般??缮蛎畈⒉皇且粋€會無理取鬧的人,連那盧婉兒的事情都沒放在心上,又怎么會敏感到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拈酸吃醋? 羅潭卻在心里感嘆,之前唐叔說那一對姐弟生的也是很出挑的,她見了李恪還覺得不以為然,覺得頂多就算的上看得過眼,待看見這李楣才曉得出挑是什么感覺。羅潭一直覺得在認識的女子中,最為獨特的就是沈妙了,撇開容貌不談,沈妙骨子里的端莊大氣,是任何女子都要羨慕不來的美麗。這李楣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如果說沈妙是盛開的大朵大朵的繁盛牡丹,花中之王,這女子便是罌粟,有著極強的誘惑,嫵媚,艷麗,還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邪惡般的美貌。 沈妙道:“李姑娘是大涼人么?” “正是?!崩铋褂衷尞惖目戳艘谎凵蛎睿α耍骸爸皇莿倎黼]鄴。” “李姑娘和李兄弟是欽州人?!奔痉蛉诵Φ溃骸俺鮼碚У诫]鄴,就在城門口揭了榜,救了景行一條性命?!?/br> “初來乍到就揭了榜?”沈妙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楣:“這應(yīng)當是說殿下好運呢?還是說李姑娘好運?” 這下子,屋中人幾乎都能聽出沈妙的敵意了。李楣也怔住,李恪上前一步,笑著沖沈妙作了個揖:“既然親王殿下也無礙,在下和jiejie也就先走一步,這些日子在府里多有叨擾,得罪了?!?/br> 這李恪的話不卑不亢,倒像是聽了沈妙的話,因著自尊心而一時憤概做出的行為。季夫人愣了愣,都來不及問沈妙究竟是怎么回事,下意識的就要攬住李恪和李楣,道:“說什么叨擾,你救了景行的命,怎么還能說得罪了,論起來,我們還沒有報答……?!?/br> 李楣卻是笑著開口:“季夫人,之前便也與您說過了,來這兒揭榜,實在是因為偶然,當時也沒有想太多。這藥草是來解毒救人命的,我們姐弟二人沒有用它,拿著也是白白拿著,能救人的東西,自然是要拿來救人。這只能算是這藥草和親王殿下有緣,其余的,卻不能多說了?!?/br> 廳中其他夫人聽著又是一陣嘖嘖稱奇,模樣長得漂亮,性子又好,難得大方又不貪慕權(quán)勢。瞧著的確是很不錯的人,反觀沈妙,莫名其妙上來就刁難人家,太沒有做睿親王妃的氣度了。 李楣又看向沈妙,語帶歉意的道:“只是這身衣裳,方才民女弄臟了衣裳,才穿了王妃的衣裳,還請王妃不要介意,民女洗干凈了,一定會親自還給王妃,不會有一絲穿過的痕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