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你、你這是……”沈世琦著急, 此刻他并不知道金釵兒失了憶,卻往別的地方想去了:“宮內自然不可能弄錯, 你既然在王府,怎么又只身一個跑出來,難道是王府發(fā)生了什么事?” 金釵兒聽他口口聲聲地, 又提什么“宮內”,心怦怦亂跳, 見沈世琦逼問的急, 便道:“我、我不記得了?!?/br> 沈世琦一愣:“不記得了?總不會是……” 他情急之下, 擔心金釵兒身體有恙, 當即舉手要給她診脈看看。 誰知金釵兒甚是警惕, 不等他靠近便反手一掌把他的手打開了:“干什么?” 沈世琦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給你聽一聽脈息?!?/br> 金釵兒瞧了他一會兒, 搖頭說:“沒事?!?/br> 沈世琦滿心狐疑, 又實在猜不到到底出了何事:“那你是一個人出來的?” 見她點頭,沈世琦越發(fā)驚疑,這王府豈是等閑的地方, 身為侍妾,怎能隨意出入?且是一個人。 沈世琦問道:“那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不在王府?” “我在……”金釵兒才要回答自己在侯府,話到嘴邊卻又猶豫起來。 她便問道:“你是宮內的御醫(yī)?” 沈世琦眼前火星亂竄:“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他的臉近在咫尺,斯文清秀的眉眼,以及眼中焦慮之色,金釵兒看的很清楚。 她驀地又想起留歌坊里薛紅淚的話,便遲疑地說道:“你叫……什么?” 沈世琦的心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恨不得找塊豆腐來撞一撞:“我叫什么你也忘了?!我的名字是沈世琦,你常常說跟我有緣,就是因為咱們名字一樣的,你在家里排行十七啊?!?/br> 金釵兒的眼睛直了直:“十七?!” 沈世琦見狀實在忍不住,不由分說地抬手握住她的腕子,便要給她診脈。 誰知慌亂中手一揮,無意中竟把她的袖子往上撩開了些。 他一眼就看見十七手雪白的腕上那點鮮紅的守宮砂,頓時驚得把手都抽飛回來。 “你!”沈世琦失聲,瞪著那守宮砂,又看向金釵兒:“你怎么……那是?” 他心中猜到那是代表女子貞潔的守宮砂,但之前他也聽說“十七”進了齊王府,很得王爺?shù)膶櫺遥怯衷趺纯赡苓€守身如玉? 金釵兒卻不太在意的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她竭力凝神,聽著車外的人聲馬嘶,慢慢道:“你方才跟我說什么王府,宮內之類的,能不能再跟我說仔細些?!?/br> 沈世琦咬著唇:“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跟我說實話,你怎么……怎么連我都不認得了?!?/br> 金釵兒苦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br> “失憶?”沈世琦的眼睛瞪圓了些,頭暈目眩,“怪不得,但是……” 他心里存疑的是齊王府的那個侍妾,倘若面前的就是十七,那么王府那個自然就不是了。 可若是換了別人,又怎么能在宮里宮外的這樣瞞天過海呢? “這可真是玄之又玄,匪夷所思?!鄙蚴犁鶉@了口氣,想了想,便把跟十七在宮內相識,兩人之間極為熟稔,來龍去脈等等都說了。 金釵兒聽的十分入神。 沈世琦說完之后,忍不住道:“我只以為你如今在齊王府呢,要是不在那里,那么現(xiàn)在在王府的到底又是誰呢?” 金釵兒雖然仍是沒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但對于沈世琦的這個問題,卻隱約已經(jīng)有了答案。 若是白梼沒把過去的事情告訴她也就罷了,如今她知道自己是曾經(jīng)有個叫金鳳兒的meimei的,且這王府的侍妾又叫鳳兒,那么此人是誰,已經(jīng)不用再多想了。 可此中偷龍轉鳳的玄機,一時卻也不是她能夠想通的。 沈世琦見她出神,暗暗打量她身上衣著,顯然不是尋常之家能有的穿戴,于是又問:“十七,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好好地怎么會失憶?” 金釵兒因不知這沈世琦到底是怎么樣的人,便多存了個心眼,不想貿然就告訴他自己如今的境況。 但是看他面對自己的時候一片的關切之意,且又談吐溫和,不似壞人,心里就松動了。 正要說,突然聽到外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然后有人道:“沈兄?” 這個聲音赫然正是慕容鳳枕! 車廂中沈世琦有些詫異,忙推開車門:“少卿?”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鳳枕焦急地打馬靠近:“沈兄,你車里是不是……” 沈世琦還沒來得及回答,身旁金釵兒靠過來:“我在這兒?!?/br> 原來金釵兒聽見鳳枕的聲音,就知道他是找自己來的。果然,鳳枕一看她露面,喜出望外,道:“你怎么自己走了?嚇死我了!” 他之前去追人,返回后見金釵兒不見了,嚇得忙找出來,正遇到巡城的士兵,一問之下,才知道宮內的沈太醫(yī)帶了一個衣著華貴又有點邪門功夫的女孩子走了,這才一路尋來。 金釵兒見他很著急的樣子,便道:“我又不是小孩兒了。我自己能回去?!?/br> 此刻沈世琦見他們兩個竟是認識的,更加吃驚了:“十七……少卿,你們怎么……” 慕容鳳枕道:“沈兄,回頭我再跟你細說。此刻我得帶她先回去了?!?/br> “去哪兒?”沈世琦急忙問。 鳳枕聽見這句,就知道金釵兒沒告訴沈太醫(yī),他自個兒倒也有些躊躇起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答,只聽金釵兒道:“我現(xiàn)在在鎮(zhèn)遠侯府?!?/br> “鎮(zhèn)遠侯……”沈世琦跟著重復了聲,突然呆愣在原地:“你說鎮(zhèn)遠侯府?府內威遠伯不是……啊1難道、你就是……” 鎮(zhèn)遠侯府的奇事人人皆知,但沈世琦只當十七去了王府,哪兒會往她身上想? 他還沒說完,金釵兒已經(jīng)說道:“我先回去啦。”她撩著裙擺跳下地,鳳枕忙下馬扶住。 沈世琦吃驚地看著他們兩人,幾乎也跟著下車。 金釵兒回頭看了他一眼,向著他擺了擺手。 沈世琦不知要說什么好,只喚道:“十七……” 金釵兒一怔,卻低著頭轉過身去。 鳳枕卻也向著他一拱手:“沈兄,改天再敘。” 金釵兒跟鳳枕一同去了,背后沈世琦一直目送兩人的身影往長街盡頭走去,半晌才撫著腦門,喃喃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且說金釵兒同鳳枕往侯府而去,走了一會兒,金釵兒問:“你追到人了?” 鳳枕道:“讓他逃了?!?/br> “是什么人?” “不知來歷,但一定跟薛樓主之死脫不了干系?!?/br> 金釵兒轉過頭來:“他們?yōu)槭裁匆λ姥iejie?” 鳳枕微怔,對上她清澈的眸色,終于說道:“我想,大概是薛樓主知道他們的秘密,所以才給殺人滅口了?!?/br> 金釵兒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鳳枕見她不做聲了,便問:“對了……沈太醫(yī)、剛才跟你說什么了?” 金釵兒不想回答,鳳枕也逼問她,只說道:“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到了你,只是府內人畢竟不知如何,這會兒不知道怎么樣呢,假如大表哥知道了,興許也……” 一句話還未說完,卻見金釵兒定定地看著前方街對面某處,鳳枕跟著抬眸看了眼,本不以為意,誰知一看之下,也怔住了。 原來在對面一處茶樓之外,正有兩道人影站在那里,其中一個軒昂高挑,玉面星眸,竟是白梼,但在他對面站著的卻是個窈窕嬌小的女子。 只見那女子身披一件藕荷色披風,正仰頭望著白梼,隨著動作,頭上的鳳釵銜著的流蘇隨著一晃一晃的,在她身后卻站著一個打扮的很齊整的丫頭,并一個老嬤嬤。 金釵兒不知這女子是何人,只顧呆看。 鳳枕卻立刻認了出來:“喲,是她……” “是誰?” 鳳枕見金釵兒問,只得回答:“這個你沒見過,這是兵部程尚書府的小姐,她怎么在這兒呢?還跟……” 話音未落,就見程蓉蓉一張手,竟將白梼抱了個正著。 慕容鳳枕一眼瞥見,差點吐血! 若非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相信,可就算是親眼所見,他仍是覺著匪夷所思:“這、這……” 金釵兒顯然也看見了,她呆呆看著這一幕,好像也有點無法反應。 要放在前幾天,她恐怕要立刻跑過去,詢問白梼到底在干什么。 但現(xiàn)在她的心境早不是從前了,只歪頭看了會兒,便又繼續(xù)往前走去。 鳳枕還以為她要過去問一問,見她毫無反應,很是意外,便跟上幾步:“你……”他邊走邊回頭看,卻見兩個人已經(jīng)分開了,那程姑娘低著頭像是在哭。 鳳枕心里暗暗稀罕,嘀咕道:“沒想到大表哥的桃花也是很旺的。” 說了這句,見金釵兒臉色微冷,于是忙把話題轉開:“釵兒啊,要是回到府內他們問起來,可不要說是去留歌坊了?!?/br> 金釵兒頭也不抬地問:“為什么?” 鳳枕笑道:“那是青樓,若知道我?guī)闳ツ欠N地方,……老太太只怕饒不了我,對你也不好?!?/br> 金釵兒問:“那怎么說?” 鳳枕道:“我著急帶你出來,畢竟瞞不過,不如,對了,就說我有著急救命的差事請你幫忙,說是去了大理寺吧。這樣的話,看在人命關天的份上,老太太跟太太該不會太責怪我?!?/br> 鳳枕自然不知道,這番說辭正好跟白梼給他編造的對上了。 金釵兒也沒反駁,只問:“上次那個受了傷的刺殺白大哥的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鳳枕道:“他的傷已經(jīng)沒大礙了,經(jīng)過那次,他好像想開了些,只不過……” “不過怎么樣?” “不過最近兵部開始過問此事,像是要著手重查。大概會牽連到白太素?!兵P枕身不由己說了這些,又補充道:“只是你放心,他是個極穩(wěn)的人,不至于有事?!?/br> 不知不覺中,鳳枕竟莫名其妙的肯為了金釵兒著想了,還怕她為白梼擔心,他甚至暗中猜測,金釵兒見了剛才程姑娘跟白梼抱著的一幕,心里會怎么想,但是這小姑娘臉色淡淡的,竟叫他不敢再挑起這個話題。 入夜時候,白梼才回了侯府。 金釵兒早早地便洗了澡睡下了,他來到院子的時候,新燕悄悄地說道:“晚飯也沒有吃,只喝了半碗湯,打從今日表少爺帶她回來后,就一直不太喜歡的樣兒,還擔心病了呢?!?/br> 白梼進到里間,果然屋內靜悄悄的,入了夜,又是女孩的閨房,他本來不該如此冒昧行事,可誰叫她是個例外呢。 屋子里很安靜,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氣,令人心神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