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白梼見他果然精明,便并不再瞞著:“這個人是沖釵兒來的。” “果然……”鳳枕咽了口唾沫。 其實慕容鳳枕在知道金釵兒也在現(xiàn)場的時候,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真相,但卻不敢相信那女孩子的手段會如此狠辣而干凈利落。 如今白梼只說了這一句,并沒有提是金釵兒動手,但鳳枕即刻明白,確實是金釵兒無疑。 畢竟鳳枕見識過她那出神入化的針法,而如此準確地擊中殺手的頸間大脈,如果說是把那繡花針換成稍大點兒的尖銳之物,簡直不在話下。 他看著臉色平靜的白梼,慢慢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梼?nèi)允遣粍勇暽骸霸趺???/br> 鳳枕知道白梼之所以不提金釵兒殺人,自然有個緣故,他不想把釵兒卷進來。 但若來人是沖著金釵兒來的,那……一個失憶了的毫無根基的小姑娘,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需要派個高手前來暗殺? 那只能是跟金釵兒之前失蹤時候的身份有關(guān)! 鳳枕咳嗽了聲:“表哥還記得許編修吧?” “哦,怎么?” 鳳枕道:“之前許編修病了,請了一位高明的太醫(yī),誰人都不知姓許的病為什么走了一趟街就好了,獨他分析的頭頭是道?!?/br> 白梼不曉得他無端地怎么又提什么太醫(yī),但鳳枕這人雖看似天馬行空,實則自有算計,當下只是默默聽著。 只聽鳳枕道:“按照那沈太醫(yī)的說法,這是用銀針刺xue,在體內(nèi)形成了一股氣,氣流穿梭,互相交撞而鼓漲……這道理就如同是平地上起了一股風(fēng),風(fēng)逐漸旋起,越來越大,終究成了風(fēng)暴,如果沒有宣泄的渠道,最終的結(jié)果恐怕是爆體而亡,而許編修的宣泄渠道,就是讓他沿街自毀,在羞憤交加絕望攻心,便有以毒攻毒的作用,陰差陽錯,那股氣才會消除。” 白梼微微頷首:“你所說的沈太醫(yī),可是太醫(yī)院內(nèi)最年輕的那位沈世琦?” “就是他了,”鳳枕道:“大表哥也知道他的名號,可見不是浪得虛名?!?/br> “你為何突然又提起他?” 鳳枕道:“我因也覺著沈太醫(yī)頗有才干,便請他喝了兩次酒,有次他喝多了,無意中說了一件事?!?/br> “什么事?”白梼突然有些緊張。 沈太醫(yī)是宮內(nèi)的御醫(yī),難不成…… 此刻,白梼只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第35章 十七的夢想 慕容鳳枕是個浪蕩不羈之人, 那御醫(yī)沈世琦本來是個謹慎的性情,只是兩人同飲一時喝多了,不免放縱了起來。 說話之間, 沈世琦提起宮中的一件奇事。 原來是宮內(nèi)云嬪娘娘的一個小宮女, 突然間烏鴉變鳳凰,竟進了王府, 當了侍妾。 這本是沒什么可奇怪的,但奇就奇在, 沈世琦原先因為常進內(nèi)宮, 跟那個小宮女是認得的、因喜歡那女孩兒的性子, 兩人竟也算熟絡(luò)。 沈世琦雖然年紀不大, 但在醫(yī)術(shù)上極為精通,他又喜好鉆研, 有時候不管場合便高談闊論發(fā)表議論。 太醫(yī)院的人對此都習(xí)以為常了,因為他說的話常常天馬行空沒頭沒腦,故而大家見他“發(fā)病”之時, 都忙避之不及。 只是,讓沈世琦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在宮內(nèi)遇到了的第一個知己, 竟就是那個小宮女兒。 當時聽到這里, 慕容鳳枕還不以為意, 只晃晃杯中酒笑道:“沒想到, 沈大人這般不拘一格, 竟跟個小宮女成為知己?” 此刻他心想, 必然是那小宮女相貌太美,故而把沈世琦給迷住了。 畢竟鳳枕隱隱也聽說過齊王府的事情,知道齊王李應(yīng)甚是寵愛最近收的侍妾……要知道齊王殿下府內(nèi)本就有好幾個美妾, 一個個都是姿色過人之輩,王爺什么樣的美人兒沒見過。 故而鳳枕將心比心,以他風(fēng)流浪子的心態(tài)去忖度,——那小宮女必然有過人之美貌、或者手段,這才勾住了齊王殿下的心。 聽了鳳枕的話,有些喝的半醉的沈太醫(yī)長嘆了聲,道:“少卿你不懂,那丫頭確實有過人之處,雖是個宮女,竟通醫(yī)理。有時候我所想不通的一些疑難癥結(jié),跟她說起來,她還能幫我參詳一二呢!你說奇不奇?” 聽到這會兒鳳枕才上了心:“什么?這怎么可能?”一個小宮女還懂醫(yī)理?果然是奇事。 “我本來也覺著不可能,但你若見到十七為人,就知道是可能的?!本屏Πl(fā)作,沈世琦語聲含糊地說。 鳳枕正舉著酒杯在喝,聽到一個“十七”,噗地噴了酒,卻把沈太醫(yī)嚇了一跳。 “少卿你……”沈世琦不知他為何突然失態(tài)。 慕容鳳枕顧不得失禮,猛抓住沈太醫(yī)的手:“你剛才說什么?說……那宮女叫什么?” 沈世琦怔了怔:“啊,你說十七啊。” 慕容鳳枕的心都跳到嗓子眼,生平第一次如此緊張:“她、她竟叫十七嗎?” 沈太醫(yī)恍惚中見鳳枕臉色不對,卻只當鳳枕是覺著這個名字古怪。 于是他笑說:“其實、她本名兒不叫這個的,在云嬪娘娘宮里,她叫鳳兒?!?/br> “鳳兒……”鳳枕好不容易陰差陽錯地捉到這么個線索,這會兒萬不敢叫他斷了,忙又問:“可你剛剛怎么叫她十七呢?” “這有個緣故,”沈世琦搖頭晃腦地,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比劃著說道:“那時候我跟十七已經(jīng)有些熟絡(luò)了,有一天,她突然說起來,說我跟她是有些緣分的。我……當然不懂,就問她,她說、她說她……在家里排行十七,這個、跟我的名字是一樣的……” 沈世琦,世琦兩個字的諧音自然跟十七相同。 “她、她家里……”鳳枕的心狂跳。 沈太醫(yī)卻仰頭慢慢地吁了口氣,眼眶竟有些微微地泛紅:“唉,好端端地,怎么就賜給了齊王殿下,從此只怕再也見不著啰。” 鳳枕打量他神情,按捺心中萬般猜忌,問道:“對了,沈大人你剛才說是奇事,難道就是……這十七入了齊王府?” “當然,不算,”沈世琦打了個酒嗝,才垂頭閉眼地說道:“我說奇怪,是指……在十七入王府之前,她、她跟我最后一次談話,她告訴我,說以后……未必會見著我了?!?/br> “難道她那時候就知道自己會進齊王府,所以這么說?” “不不,十七是說,她已經(jīng)十八歲了,按照宮內(nèi)三年一放的慣例,今年也該著放她出宮了,”沈世琦的眼神有些恍惚,道:“她說,她想去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有幾間茅草屋就行,她……她要種很多菜,養(yǎng)一只小狗,還要養(yǎng)許多能下蛋的雞……” 這會兒沈太醫(yī)的酒力上涌,話已經(jīng)有些含糊不清了,他慢慢俯身低頭要睡倒在桌上。 慕容鳳枕忙扶著他,恨不得把他心中所知的一切都搖晃出來:“她還說什么了?” 沈世琦道:“她說她喜、喜歡……” 這一句話,輕之又輕,最后卻道:“我想不通,為什么、她去了齊王府……”說到這兒,才頭一低,總算昏睡過去。 此后慕容鳳枕還想再問沈世琦,沈太醫(yī)卻因酒力退卻,早恢復(fù)了原先的冷靜自若,他說當時是醉中之語,不能當真。竟多余一個字也沒有再吐露。 如今鳳枕把自己所知道的盡數(shù)告訴了白梼,又回頭看了眼身后無人,才道:“你覺著,這只是個巧合嗎?” 白梼看了他一眼。 就在鳳枕提到“齊王府”的時候,白梼心中浮現(xiàn)出來的,是那日應(yīng)邀去齊王府,看到的排隊在廊下等著送東西進去給那位新寵侍妾的內(nèi)侍們。 白梼的心思轉(zhuǎn)的很快。 假如,鳳枕口中,沈世琦提到的那個宮內(nèi)的十七,真的就是金釵兒的話,那么如今金釵兒在他身邊,……那個去了王府的“侍妾”,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單純地頂著“十七”名字身份的尋常小宮女嗎?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白梼心中有一種預(yù)感:那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的宮女。 鳳枕見他依舊沉默,忍不住道:“我把我知道的都說給你了,可見誠心,大表哥你能否把你所知也盡數(shù)坦誠相告呢?” 白梼抬眸,這才說道:“上次林芳的事情,釵兒已經(jīng)在問你為何還沒破案?!?/br> 慕容鳳枕吃了一驚:“啊?她、她問這個?這件事情是有些棘手?!?/br> “若因為棘手而無法告破,恐怕會叫人覺著無能?!卑讞冋f了這句后又道:“另外,今日的這殺手的身份,也有勞少卿了。” 慕容鳳枕見他指使人的手段行云流水,但要告訴自己的絕密卻守口如瓶,心中未免生氣,覺著自己剛才簡直是一片真心喂了狗,虧的很。 鳳枕便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若如此,以后別指望我再告訴你什么?!?/br> 白梼回頭看向他,微微一頓才道:“我后天會去齊王府?!闭f完這句后,便揚長而去。 “你愛去不去,炫耀什么?”鳳枕本能地先回了嘴。 直到白梼泰然自若地出門,鳳枕才驀地醒悟過來:白梼不會無端跟自己說一句單純?yōu)殪乓膹U話,這個,多半是因為自己剛才告訴了白梼有關(guān)那叫“十七”的小宮女的事情,白梼想借此一探究竟吧。 可惜鳳枕雖然長袖善舞,但宮內(nèi)的人脈卻是近似于無,要不然早進宮查探去了。在這點上,倒是有些羨慕白太素,畢竟這位大爺如今到哪兒都是座上賓,要入宮只怕都不在話下,這份能耐實在叫人望塵莫及。 回頭看了看地上的兩具尸首,尤其是那具被金釵兒殺死的那位,看著他脖子上的血洞……不管看多少次,這手法都叫人嘆為觀止。 鳳枕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心想:“這小丫頭可真是越來越讓人意外了,得虧……”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有點惆悵地嘆了口氣,回頭叫人將兩具尸首即刻帶往大理寺。 齊王府。 趙夫人從進王府,一直順風(fēng)順水,深受寵愛,氣焰一時無兩。 王府后宅里的姬妾們自然極為眼紅,原本這些人彼此爭奇斗妍,互相看不慣,但自打趙夫人一來,頓時眾人都一般的受了冷落,只有她一人得寵。 因此大家竟同仇敵愾起來,互相見面,閑談之中總會把話題轉(zhuǎn)到趙夫人身上,有的說她狐媚惑人的功夫了得,也有的說王爺不過是看在她是宮內(nèi)賜出來的身份上才格外新鮮幾日,不一而足。 其中有個姓王的侍妾,原先趙夫人來之前,她才是之中最得寵的那個,如今給搶盡了風(fēng)頭,心里很不忿。 見其他的侍妾都畏畏縮縮毫無辦法,她有些瞧不上,便借故起身往外。 背后幾個人見狀,不免又把她議論了幾句,說道:“這可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以前都覺著這小蹄子狂浪討人厭,如今看著倒也跟我們一樣的可憐?!?/br> 也有的說道:“罷了罷了,不要說這種話,那個趙夫人確實了得,你們沒看見么,先前王妃都吃了虧,我們又能怎么樣呢?” 那王夫人正在門口,聽了這話心中帶惱,便帶氣出了門。 她本想隨意走走散心的,誰知偏這樣湊巧,不多時,便看到前方趙夫人帶了小丫頭走了過來。 這王夫人仔細打量,果然見體態(tài)妖嬈,面帶唇色,竟像是自有一股媚態(tài),怪不得齊王連日不見人影。 王夫人心中暗恨,看著趙夫人春風(fēng)滿面,心中突然一動,于是不閃不避地往前,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故意地一歪身子,向著對方用力撞了過去。 趙夫人哎呀一聲,果然給撞的踉蹌后退,多虧身后的蕊兒宮女給及時扶住了。 見伎倆得逞,王夫人忍著笑道:“喲,是我一時不小心,差點撞到了meimei?!?/br> 趙鳳兒穩(wěn)住身形,卻仍是笑吟吟地望著她,竟好像一點也不生氣:“這有什么,jiejie太客氣了,還是怪我自己,看到j(luò)iejie來了,竟沒有主動讓開?!?/br> 王夫人見她這樣反應(yīng),卻有些詫異。 她正在疑惑,趙鳳兒卻主動屈膝道:“我給jiejie賠不是了?!?/br> 王夫人瞠目結(jié)舌,不由道:“沒、沒什么……” 趙鳳兒笑的一團和氣,竟上前扶住王夫人,親親熱熱地說道:“先前雖跟jiejie見過幾次,只是沒有得閑多相處相處,以后大家倒是可以常來常往,做一對好姐妹才是?!?/br>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王夫人咽了口唾沫,狐疑答道:“呃,meimei說的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