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等蘇雁拆完線,晏回時幫她辦了出院。他不方便碰小姑娘的東西,打電話叫劉婆婆過來幫蘇雁收拾衣物。 劉婆婆退休之前是醫(yī)務工作者,知道怎么照顧術(shù)后病人,蘇雁的傷口恢復得很快。 蘇雁發(fā)現(xiàn)晏回時最近回家次數(shù)變多了,基本每周都會回來住兩天,她之前以為的“避嫌”似乎并不成立。 因為晏回時絲毫沒把她當成大人。 書房里的燈亮著,他還在工作。蘇雁洗了幾顆水蜜桃端上去。 她站在門口,望著里面專心工作的男人,腳扎了根似地邁不出去。 現(xiàn)在最大的困難就是稱呼,她不想叫他叔叔,又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爸爸的兄弟,她總不能叫哥哥,那樣她和她爸不就成一個輩分了嗎。 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號入座,自稱是她的“叔叔”。 蘇雁感覺回不了頭了。 “晏叔叔,”蘇雁敲了敲門,故作淡定:“你要吃水蜜桃嗎?” 晏回時抬起頭,漆黑的冷眸隱在鏡片后。他長時間伏案工作就會戴眼鏡,看著像個斯文教授。 他隨口問:“甜么?!?/br> 蘇雁還沒嘗過,就是放學路上看到一個推車大嬸在賣隨便買的。 她滿臉期待:“要嘗嘗嗎?” 晏回時平時不怎么吃桃子,為了不打擊小朋友的積極性,伸手拿了一顆。 他咬了一口,輕輕皺眉,隨后淡笑道:“還行?!?/br> 蘇雁總覺得這個“還行”就是很一般或不好吃的意思。她拿起一顆,咬下去硬邦邦的,味道微澀。這哪里是還行,簡直就是難吃。 她憋紅了臉,想也不想,伸手去奪他手里那顆:“別吃,不好吃?!?/br> 晏回時沒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還不錯,挺有嚼勁?!?/br> 蘇雁心想他一定是沒吃過最甜最軟的水蜜桃,所以才會覺得這個不錯。 周末。 蘇雁去買了幾顆桃樹苗,老板說這個很好栽,第二年就可以開花結(jié)果。 她歡歡喜喜把幼苗帶回去種在別墅后院兒。 結(jié)果,第二周就死掉了。 蘇雁心情沮喪,難過得吃不下飯。 劉婆婆打電話把這個事告訴了晏回時。 “就是顆桃樹,對,種活了,又死了,前后也就幾天的事兒?!闭f著往樓上探了探:“今兒啊?沒怎么吃,強顏歡笑好幾天了……” * 午后。 晏回時把車開進避暑山莊。 這里是本市最大的無公害蔬菜種植地。 老鄭從沒見過晏回時脫下西裝揮鋤頭的樣子,笑得不行:“我說阿時,這么賣力,挖菜回去哄女朋友開心呢?” “老蘇的女兒,住我那兒。剛動完闌尾手術(shù),飲食得謹慎點。”晏回時把收獲的一大袋蔬菜交給工作人員保存。 “哼,忙得連聚餐都不來,還有耐心幫老蘇帶孩子?!崩相嵥崃锪锏模笆遣粯芬飧覀冞@群老家伙一塊兒玩吧?嘿我說阿時,你身上有一種吸引中老年成功人士的魔力你覺不覺得?” “嗯,比如您,農(nóng)科院科研成功人士?!标袒貢r彎腰擰開水龍頭,伸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毛巾和文件,簽完字交代了幾句,轉(zhuǎn)頭繼續(xù)跟老鄭聊天:“明人不說暗話,成功人士,想讓我投多少?!?/br> 老鄭露出個老jian巨猾的笑容,比了個三。 “正好你家小孩喜歡吃,咱們合同一簽,每天定時給你把菜送過去,保證把小朋友養(yǎng)得白白胖胖。” “拿小孩兒跟我談條件呢?”晏回時不上當:“這樣的培育基地可不止你們一家。” 老鄭拿出談判的誠意:“市農(nóng)科院正在做一個藥材項目,對合作的企業(yè)要求極高,我向領(lǐng)導推薦了你們君謄?!?/br> 他泡好一壺茶,給晏回時倒了一杯:“我們將來也會采購一批醫(yī)療設(shè)備,恰好,國內(nèi)最頂尖的研發(fā)團隊都在君謄。我認為這是錦上添花的雙贏局面?!?/br> 晏回時執(zhí)起茶杯:“我以茶代酒?!?/br> 老鄭心領(lǐng)神會:“就合作愉快唄?!?/br> 晏回時話鋒一轉(zhuǎn):“幫我弄點雞腿,不要其他部位?!?/br> “噗——” 老鄭比晏回時年長十幾歲,笑得一臉八卦還非用語重心長的語氣:“我說阿時,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接地氣兒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冷面少年。老實交代,是不是鐵樹開花,談戀愛了?” 晏回時眉梢微揚:“談戀愛不如談生意?!?/br> * 周六下午。 蘇雁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內(nèi)心的雀躍蓋過了學習帶來的壓力,整個人變得輕松起來。 因為最近的每一個周末,晏回時都在家。 蘇雁走出校門,兜里的手機振鈴發(fā)出嗡鳴。 她拿起手機,來電顯示:“yhs”。 蘇雁把晏回時的電話和微信都改成了“yhs”,這樣她就不用不情愿地把他備注成叔叔,其他人也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 晏回時從沒給她打過電話,之前都是微信聯(lián)系。蘇雁開始胡思亂想,他這個時候突然打給她,是因為人在外地出差嗎? 內(nèi)心的那一抹欣喜被失落替代。 蘇雁接起電話,嘴唇緊抿,唇角向下垂著。 “小朋友,出來沒?”晏回時的聲音透過聽筒鉆進耳里,有一點點失真,比平時更低也更溫和一些。 這種不經(jīng)意壓低的嗓音,忽倏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像在她耳畔低語。 蘇雁耳尖開始發(fā)燙:“出來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他問的是“出來沒”,不是“回來沒”。 她下意識抬起頭,四處張望,語氣難掩驚喜:“你來接我了嗎?” 晏回時打了一下雙閃:“你們學校大門斜對面,黑色那輛。” 他的車比周圍其他的都要惹眼,被霓虹映得流光溢彩,蘇雁一眼就看到了。 晏回時也看到了她:“先掛電話再過馬路。” 蘇雁克制住滿心歡喜,語氣平靜:“好。” 越靠近那輛車,蘇雁的心跳就越不受控制。她看了看副駕座車門,猶豫了一下,拉開后座車門。 “這兒不讓停車,”晏回時發(fā)動車子:“我轉(zhuǎn)了好幾圈才看見有學生出來?!?/br> “喔。”蘇雁摘下書包乖乖坐好,時不時抬眼偷瞥他。 晏回時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放松的姿態(tài)很隨性。 可能是車內(nèi)空間逼仄,也可能是熬夜嗓子不舒服,他今天聲線偏低,慵懶的聲音從鼻腔里滾出:“先去吃飯,然后帶你去個地方。” 蘇雁一見他就緊張,表情極不自然:“什么地方?” 晏回時抬眸,和她的視線在后視鏡里對上,蘇雁慌張地將目光轉(zhuǎn)向車窗外。 晏回時輕笑一聲:“不錯,很警惕,不容易被賣掉?!?/br> 蘇雁:“……” * 吃完飯,晏回時把車開到山腳下。 他從后備箱拿出一件女式羽絨服:“山上冷,把這穿上?!?/br> 蘇雁內(nèi)心警鈴大作。他車上,怎么會有女生的衣服! 她不動聲色地,低頭聞了聞味兒。 “新的,還沒來得及送去洗,”晏回時穿上風衣,像是在笑她臭屁挑剔:“嫌棄?。磕强删偷冒??!?/br> 蘇雁只好將計就計,假裝嫌棄的穿上了。 晏回時拉開車門,拎起了她的書包,蘇雁正想伸手去接,晏回時已經(jīng)把書包搭在肩上:“今晚在山里過夜,明天吃完午飯再回家?!?/br> 她的書包鏈扣上掛了一條粉粉的流蘇吊墜,他卻沒覺得有什么不妥,邁開長腿就走。 爬到半道,蘇雁開始慶幸晏回時幫她背了書包。 她累得喘氣呼呼,蹲在路邊。 晏回時停下來:“這兒是陡坡,前面才能坐車。堅持一下?” 蘇雁像一座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她還想再歇三十秒。 “耍賴呢?”晏回時蹲在她跟前,嘴角勾起笑弧,似是不解地歪了下頭:“要叔叔背?” 蘇雁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這點山路還是可以走的,主要是她這陣缺乏鍛煉,體力不太行。才走不到十分鐘,要是真讓他背,也太丟臉了。 她站起來:“我可以的?!?/br> 晏回時鳳眸上挑:“還挺固執(zhí),這點隨你爸?!?/br> 提到她爸,蘇雁話也多了起來:“你是怎么跟我爸爸認識的?” 晏回時:“就這么認識的?!?/br> 蘇雁面無表情:“哦?!?/br> 晏回時不逗她了:“我公司剛成立那會兒,你爸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技術(shù)工程師,我花大價錢挖他,他不肯跳槽,認為是對原東家的背叛。認死理,非常固執(zhí)一人?!?/br> 蘇雁跟在他身后:“后來呢?” “后來,”晏回時刻意放慢腳步等她,“他們企業(yè)內(nèi)訌,老板帶走一大批人,沒帶他?!?/br> 蘇雁:“……好過分。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