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軍醫(yī)重重探口氣,知道孫喬為什么突然犯了肝臟疼痛的毛病,“孫總,氣大傷肝,你,你冷靜下吧。這些事情解決了你還要去醫(yī)院做個肝臟檢查?!?/br> “你給我止疼,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br> 杜冷丁的效果沒有預期的那么大,他有抗藥性,死死地頂著腹部,強忍住疼痛的呻吟。 “能不能讓他先別這么疼?你看他這樣太難受了?!?/br> 宮城看不下去,孫喬縮成一個團,用力的掐著右邊腹部,那樣子恨不得拿一把刀從這里捅進去。疼的哆嗦,疼得他咬著嘴唇忍耐??勺约簠s什么都做不了。 “止疼的杜冷丁不能打太多,這也是心情激動引起的,平靜一下。孫總,你真的不能這么激動了。” 宮城一摸他的腦門全是冷汗,聽到一聲的勸告他也就是胡亂的點頭,閉著眼睛抓過枕頭頂在腹部。 “你有些發(fā)燒,先吊些水吧,順便你在這里冷靜一下?!?/br> “你等我下,王總,你幫忙照顧下孫喬。醫(yī)生,等等?!?/br> 宮城追著醫(yī)生出去。 “他如果長期肝臟疼痛的話,身體…” “那就要引起警覺,本來孫總的肝臟就切除了一部分,外表看來身體沒事,其實就是內(nèi)傷。雖說肝臟有自我修復的功能,但在修復期不注意,疼痛,那就要做檢查,是不是切除的肝臟邊緣有病變,還是硬化。孫總長期發(fā)燒嗎?” “不,他精神一直不錯。就是今天?!?/br> “估計就是悲傷過度。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緒,氣大傷肝,悲傷也會損傷肝臟?!?/br> 宮城嘆口氣,孫喬這幾天真的是受苦了。 王志看著點滴,看著孫喬,孫喬掙扎著坐在被子上,也不管醫(yī)院的禁止,抽著煙。 “去接他的父母了嗎?” “去接了。其實陳星這段時間心情都不好。老哥們問他怎么了?他說老婆跑了。昨天他老婆還打電話來,我就在他跟前聽了個真,說什么這些年跟著陳星青春都白搭在他身上了,說要什么錢。陳星火了直接摔了手機?!?/br> “那個敗家老娘們,真他媽欠揍。不知道陳星什么兵種啊,還他媽的離婚,要錢,錢是他媽啊,陳星心事重,肯定帶著心理負擔上戰(zhàn)場。這敗家娘們把陳星給葬送了?!?/br> 聲音猛地拔高,為什么陳星這次會踩了地雷?還不是前段時間離婚鬧的。所有仇恨都對準他那個媳婦兒,可他想吼一嗓子,肝臟疼得他悶哼一聲。 “孫總,你也要注意身體。陳星,陳星沒了,我們都難過,接下去怎么辦?撫恤金,還有他的功勞,多少事情要和你商量。他還在那躺著,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br> “我死不了。” 孫喬喘口氣。 “你現(xiàn)在回去給上級打報告,追封陳星烈士,特等功,我吊完這瓶水就回到駐地。還有,你把這次執(zhí)行任務的詳細經(jīng)過和我說一下,到底是他媽的誰,哪個軍火販子把我兄弟的命斷送了,老子饒不了他,他媽的我早晚有一天要給陳星報仇!” “是?!?/br> “安撫特種大隊所有人的情緒?!?/br> “是,我這就去辦。你這…” “別管我,有人照顧我,你先去,有兩三個小時我就到。陳星的遺體,你們別動,我去給他整理。十多年的兄弟,我送他最后一程。” 眼淚含在眼圈,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窗外,王志點點頭。這才出去,和宮城走個對面,點點頭。 醫(yī)生護士都出去了,宮城關上門,坐到孫喬的背后,把他抱在懷里。 小心翼翼的把吊水的胳膊放好,讓他靠在心口上,孫喬一頭扎進他的懷里,緊緊抓著他的外套。 “陳星十八歲當兵,二十歲進入特種大隊,一開始我是副隊長他在我手底下,毛頭小子槍法很好,我們一個小分隊執(zhí)行任務他總是在危急關頭保護我們。然后立了戰(zhàn)功,他是少尉了,然后老家介紹對象,那時候他挺高興的,他老婆覺得在老家等待的時間太長,非要做了隨軍家屬,為這個他還求我?guī)兔ΑN覀兪强粗蚯虺錾?,他老婆生孩子我們幾個抬著擔架把他老婆送到軍醫(yī)院,球球出生的時候,他笑的像個傻子。孩子一天天長大,他老婆越來越不安分,陳星這人看著大咧咧的,其實他有話很少說。我負傷的時候是他背著我,從死人堆里扛出來的,要不是他不離不棄的,我估計早死了,你說,現(xiàn)在怎么輪到他了?” 宮城扯過毯子蓋住他的后背。 “特種兵都有心理醫(yī)生,不能帶著情緒上戰(zhàn)場,這就是教訓,他也知道的,我第七次分手心理壓力大,挨了一槍他那時候罵我的特別狠,不就是個小情兒嗎?至于嗎?是啊,至于嗎?不就是離婚嗎?不就是他老婆給他戴綠帽子了嗎?至于他心理壓力大踩了地雷嗎?那一塊塊的,多疼,就這么沒了,一個全尸都沒有,臨了連個全乎尸體都沒有?!?/br> 宮城感覺到他心口這里,再一次被眼淚打濕。 “都怪你,我讓你做他的思想工作,你都沒有做通,讓他有負擔,你這個政委怎么做的!” 狠狠地在宮城身上打了一拳,隨后抱緊。 “我的錯,我該多開導他?!?/br> “不是,不是你,是我,我和他多年兄弟,我愣是沒想著幫他調(diào)到一個安全的部門,要不是你想讓他調(diào)回學校,我都不知道怎么幫他。他活著的時候我沒想到給他一個好部門的工作,死了我對不起他。宮城,我真的對不起他!我有事了給他打電話訴苦抱怨他陪我罵人,可我壓根沒有幫我他什么!我算什么兄弟,我他媽就不是個人!” 狠狠的自己給自己一耳光,早干嘛去了?現(xiàn)在后悔早干嘛去了?他一點忙都沒有幫上,就讓陳星一直忙著,最后落這個下場。 宮城趕緊抓住他的手。 “不想了,聽話。” “我像失去了四肢,都不敢去想他出事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砰的一聲他就碎了,隊友拼死帶回來的尸體都不完整,他死得冤,眼睛都沒有閉上?!?/br> 孫喬閉著眼,眼前就是陳星那殘缺不全的遺體,陳星,一個人上路你孤單嗎 ?陳星,你冷不冷?陳星,你疼嗎? 眼淚停不下來,扎在宮城的懷里,哭濕他的衣服。 宮城就這么抱著他,聽他絮絮叨叨的說話,聽他抱怨,聽他小聲的抽泣。 偶爾低下頭親吻他的頭發(fā),抱得緊緊的讓他不會感覺冷。 他就像失去親人的孩子,憤怒悲傷無助,摯友的慘死,一時難以接受的悲涼,讓他只能趴在宮城的懷里哭著。 人多的時候不能哭,孩子面前要忍耐,現(xiàn)在哭一哭,吊完水還有不少事情要他解決。 能做的也只是這么陪伴,哭吧,發(fā)泄吧,我在,包容你,支撐你。 偶爾低頭看著,孫喬沒說話,眼圈紅著。這比手足兄弟還要親的人,一起上過戰(zhàn)場,一塊喝過酒,知道對方所有丑事,也明白他所有的興趣愛好。互相救過命,彼此吐槽過。這感情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不是愛人卻息息相關,不是手足卻比手足感情更重要。 措不及防的犧牲,大好年紀,還有年幼的孩子老邁的雙親,明明前程都計劃好,可他最后的一次戰(zhàn)斗離開。 死的凄慘,這樣的場面,沒有誰能接受得了。 孫喬自責,怨恨,可什么都晚了。 藥水輸入體內(nèi),疼痛緩解,剩最后一瓶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哭了,靠著宮城閉著眼睛。 “我要給他報仇?!?/br> “這事兒要交給王志,你現(xiàn)在身份不合適?!?/br> “我要他血債血償?!?/br> 再次睜開眼睛,眼神如刀,不會就這么輕易地算了。要了陳星的命,他要把這個軍火販子拆了,一塊塊的切了放在陳星的墓碑前。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宮城還想勸他,你現(xiàn)在是軍校的校長,不是特種大隊總教官,可孫喬直接扯掉吊針,也不管鮮血迸出來,翻身下床進了洗手間。 洗臉,洗手,再次出來,沒有剛才的萎靡和脆弱。雖然眼圈紅著,臉色發(fā)白,已經(jīng)徹底冷靜。 接過宮城遞上來的外套。 “我要在特種大隊幾天,你回學校吧,那里沒人管也不行。對了,球球那里什么也別說,”葬禮的的時候再接過來。 宮城已經(jīng)和護士要了創(chuàng)可貼,拎起孫喬的手,把他吊水的針眼貼住。 “學校的事情我會安排好,小占照顧著球球呢,這孩子一定會照顧好的,我不放心你?!?/br> 擦掉他頭發(fā)上的水珠。 “喬喬,你有什么痛苦和我說,別悶在心里。你的身體受不住。” 他的肝臟沒有愈合,情緒大起大落讓他疼得都快昏過去,這場景看過一次就忘不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幫他,只能看著他自己死撐。 第95章 保護球球 孫喬動了動嘴。 “謝謝。” 如果從接到消息到現(xiàn)在身邊沒有宮城,他不會快速的冷靜。 哀傷痛苦的時候有他的扶持,轉頭就是他的懷抱。一直被摟抱在懷,這種支撐是他迫切需要的。 宮城笑了下,把他的腦袋按在肩膀。 “傻瓜?!?/br> 傻死了,我們倆需要謝謝嗎? 所有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這是身為一個伴侶必須做到的事情,無力緩解你的哀傷,也只能抱抱你。 “聽我的話,冷靜點,為了你的身體也為了這么多戰(zhàn)士,還有他的父母。你是他的好友很多事情要你來做。你要是先崩潰了他那父母怎么辦?” “估計這時候他父母也接到了?!?/br> “他父母情緒崩潰你一定要理智點。人沒了總要為活著的人打算。尤其是球球,天亮之后我們?nèi)フ荫v地的領導,多要一些福利,球球太小了,陳星沒了,你要給球球多要一些撫恤金。保證孩子能平安長大,不會受生活所迫?!?/br> 孫喬點頭,用力的抱了一下宮城。 “我知道?!?/br> 宮城摸摸他的臉。 “我早年參加反恐,隊友就在我眼前被打死。戰(zhàn)場就是這么殘酷,為戰(zhàn)友報仇這是我們都有的想法,可現(xiàn)在不是埋怨自責的時候,要想報仇也要等事情平息。不管怎么說,我都在這,遇上問題我們一起解決。不要傷心了好嗎?” “恩。” 無奈的扯了一個苦笑。 宮城這才帶他離開軍醫(yī)院,臨走前和醫(yī)生要了止疼藥物,如果孫喬肝臟疼痛再犯的話,也好第一時間給他止疼。 特種部隊駐地,哭聲沒有停止,王志看見孫喬回來趕緊迎上來。 “他父母,在里邊。” “你讓戰(zhàn)士們回去休息,心理醫(yī)生挨個給他們做心理治療?!?/br> “是?!?/br> 進到停尸房,陳星的父母扶著臺子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快六十了,身邊有人攙扶著才沒有摔倒,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老人誰都承受不住。 孫喬眼圈一紅,快步走上去,一把扶住老太太。 “阿姨,節(jié)哀。” “上個月還打電話,怎么就這么突然啊,不是說了換工作嗎?這孩子老婆可咋整啊,讓我們咋活?!?/br> “阿姨,你別太傷心,這會讓陳星走不了,阿姨,您先冷靜下,這里交給我吧?!?/br> “球球呢,球球媽呢,出這么大事兒怎么都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