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接過那木板，放在地上，推了一下，那木板便在地上“咕嚕?！被瑒悠饋?，原來那木板底下竟是安裝了四個小輪子，手藝當(dāng)真是精巧至極。

    “快看看，這就是你所說的滑板，怎么樣，是不是這個樣子的？”朱厚照有點(diǎn)討好地看著小玉兒問道。

    小玉兒看了看他，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隨即卻是走上前，抬起小腳，非常輕巧地一腳踏在滑板上，一腳蹬著地，隨即卻是非常靈巧地cao控那滑板在院子里滑動了起來。她蹬了兩下地面之后，兩腳一起站在了滑板上，然后兩只小手臂張開來，卻是一下子就可以滑出好遠(yuǎn)的距離，那模樣當(dāng)真是可愛動人，而那滑板也的確是設(shè)計獨(dú)到，讓朱厚照大呼神奇，禁不住訕訕地上前道：“讓我也試試，讓我也試試?！?/br>
    “小孩子脾氣，”小玉兒瞪了他一眼，將滑板讓給他，朱厚照學(xué)著她的樣子，一腳踩著滑板，一腳蹬地，也滑動起來，結(jié)果等到他準(zhǔn)備兩腳一起站到滑板上的時候，卻是因為重心不穩(wěn)，一下子摔了個屁蹲兒，頓時顏面大失，滿臉狼狽。

    “真是笨，”見到這個狀況，小玉兒上前，將他拉起來，接著卻是一腳踩著滑板，一邊蹬地往前滑，一邊對朱厚照道：“看好了，滑的時候，身體重心要跟上，手臂盡量張開，保持平衡，這樣就不會摔倒了。”

    “原來是這樣，讓朕再試試，”朱厚照滿心歡喜，搶過滑板，又滿心興致地滑起來，不多時便掌握了要領(lǐng)，禁不住嘻嘻哈哈，踩著滑板滿院子亂竄，那手舞足蹈的樣子，當(dāng)真是可笑又可氣，完全沒有半分皇帝的樣子。

    “哈哈哈，果然是好東西啊，小玉兒，你怎么想出來這個東西的，真是太神奇了，來來，朕抱著你，我們出門滑去，讓那些太監(jiān)宮女也見識見識，保管他們也很好奇，哈哈哈，”朱厚照終于有了一件稱心的玩具，于是就想去炫耀一番。

    小玉兒嘴巴一撇，才不樂意跟他去瘋，哪想到他居然是一下子滑過來，二話不說，把小玉兒往懷里一抱，然后就踩著滑板往門外沖去了。

    小玉兒無奈了，只能靜靜地呆在他懷里，任由他抱著往前行去。

    “嘿嘿，小玉兒，你真是太聰明了，對了，你還有沒有更好玩的法子，不如都說出來，趕明兒朕讓人一發(fā)都制作出來，那樣咱們可就不會無聊了，你說是不是？”朱厚照一路往前滑著，一邊和小玉兒說著話，一邊又對著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們大呼小叫道：“哈哈哈，快看啊，我神威天將來啦，爾等還不快快下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些太監(jiān)和宮女一開始嚇得有些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并且不時踩著木板往前滑動的家伙，竟然就是自己的皇上，所以他們連忙都是跪下來磕頭迎駕，與此同時也不覺是有些好奇，不知道朱厚照腳底下踩著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東西。

    朱厚照這一陣玩，可是太盡興了，在皇宮里轉(zhuǎn)了老大一個圈子不說，還從慈寧宮的太后門口大呼小叫著奔過去，嚇得太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眾多后宮嬪妃也是爭相出來觀看皇帝玩滑板，當(dāng)下對朱厚照腳下那東西，也感覺有些新奇，不過，她們這些女人，除了注意那滑板之外，卻更多的是將嫉恨的目光投向了朱厚照懷里的小玉兒身上。

    “這小丫頭，小小年紀(jì)，竟是已經(jīng)可以如此魅惑皇上，他日她若長成了，這后宮之中，哪里還有自己的位置？”

    皇后緊緊捏著手指，眼神之中，透出一股仇恨的寒意，隨即不覺是轉(zhuǎn)身朝慈寧宮趕了過去。

    “臣妾給太后請安，”皇后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的模樣兒，確切說，其實也是個孩子，但是她畢竟出身世家，又深切知道宮內(nèi)的各種斗爭慘烈，所以她如此年紀(jì)，其實已經(jīng)練就了一番出神入化的宮斗本領(lǐng)，心機(jī)之深沉，實是朱厚照這種笨蛋所無法想象的。

    “好孩子，快坐吧，哀家不是說了么？這大冷天的，請安就不必了，你怎么還是過來了，”太后一臉的慈眉善目，滿心愛憐地看著皇后問道。

    “臣妾，臣妾有要緊事要稟報太后，所以，所以不得不來，”皇后眼珠子轉(zhuǎn)了一下，滿心為難地的說道。

    “哦，是什么事情？說來看看，”太后說道。

    “太后可見著皇上和那個小狐媚子了？”皇后壓低聲音，靠近太后問道。

    ☆、第八十二章 夜寒如霜

    天黑了，夜寒如霜，一輪彎彎的幽月高掛，月下一頂小轎子卻是悄無聲息地從小門出了宮，一路向著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的府上行了過去。

    楊廷和還未睡下，正在與幾個同仁議事，說的自然是如何對付梁鴻，以及平定云貴叛軍的事情，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通報太后派人來見。

    楊廷和一聽說太后派人來了，不由一陣驚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連忙整衣出迎，到了正廳里，才發(fā)現(xiàn)是太后的內(nèi)侍總管李公公。

    “哎呀，李公公，深夜造訪寒舍，不知是因為何事？”楊廷和看著李公公道。

    “哈哈，楊閣老，可是太客氣了，咱家能有什么事情？這是太后有旨意，”李公公笑道。

    “不知太后有何旨意？”楊廷和問道。

    “也不能說是旨意，”李公公猶豫了一下，隨即卻是隨同楊廷和一起坐了下來，接著則是對楊廷和道：“太后著咱家和閣老說一個事情。”

    “嗯，李公公請講，”楊廷和說道。

    “是這樣的，閣老現(xiàn)下應(yīng)該正在整兵對付盤踞在蔚州城外的一群賊人吧，咳咳，那些賊人當(dāng)然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可是，閣老可別忘了，這京城之內(nèi)可是還有賊人的同黨沒有誅除，這到時候，若是那同黨給賊人通風(fēng)報信，閣老的用兵計劃，豈不是要落于一空么？”李公公含笑說道。

    “京城之內(nèi)？賊人同黨？李公公可是得了什么確切消息？李公公放心，只要消息確切，確定是賊人同黨，老夫少不了即刻著人捉拿，”楊廷和說道。

    “哼，需要甚么確切消息？”李公公冷哼了一聲，隨即卻是皺眉看著楊廷和道：“這同黨便在大內(nèi)之中，名為梁小玉，消息可夠確切了？她便是賊首梁鴻的女兒，楊大人可敢派人捉拿??？”

    “??？”聽到這話，楊廷和不由一陣的愕然，他也不是不知道那梁小玉是梁鴻的女兒，只是，目下梁小玉圣寵正厚，而且只有七歲大，這讓他如何去對付一個小孩子？再說了，她一個小孩子，能給賊人通什么風(fēng)，報什么信？這大內(nèi)皇宮，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連皇帝的信息都休想傳出去，何況是這樣一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小丫頭？楊廷和覺得李公公實在是太多慮了。

    但是，片刻之后，楊廷和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畢竟這李公公是太后派來的，這就說明，這個事情，其實是太后要除掉那個小丫頭，太后為什么要對付那個小丫頭？很顯然，可能是看她不爽，覺得她魅惑皇上，搞得皇上整日神不守舍的，冷落了后宮嬪妃，長此以往，斷然不成體統(tǒng)，所以太后有些擔(dān)心。

    太后的擔(dān)心也不無道理，只是她讓自己公然去捉拿那個小丫頭，卻是萬萬不可以了，別的不說，皇上首先就不答應(yīng)，到時候自己莫非要抗旨不尊，欺君罔上不成？

    想到這里，楊廷和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頭道：“李公公說笑了，老夫豈不知那小丫頭是賊人同黨？只是目下這小丫頭圣寵正厚，楊廷和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決計不敢欺君罔上，悍然去拿人的，此事，只怕老夫是幫不了您了?！?/br>
    “哈哈哈，果然不出太后所料！”結(jié)果，這個時候，那李公公卻是大笑著站起身來，隨即則是回身看著楊廷和道：“閣老，這硬的不行，難道就不能來軟的么？軟的不行，難道就不能來暗的么？你聽咱家細(xì)說，明日你便……”

    李公公離開楊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接近三更時分，楊廷和少不了奉上些許禮品，將他好生送出門外。

    與此同時，深宮之中，一個人卻是提著一壇酒，正喝得意識朦朧。

    “喝，來，陪朕再喝一杯，哈哈哈，好，好酒啊，”朱厚照大著舌頭，晃蕩著身影，抓著酒壇從室內(nèi)晃到外面，險些沒摔倒，唬得一群小黃門連忙上前扶住，卻不想竟被朱厚照一聲厲喝道：“滾開，都給朕滾開！你們這些混蛋，你們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都是jian細(xì)，你們都是楊廷和的人，你們都在監(jiān)視朕，朕要?dú)⒘四銈?！?/br>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幾個小黃門嚇得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拼命求饒，哪里還敢去扶朱厚照。朱厚照也不理睬他們，冷笑一聲，走到院中，卻是提著酒壇，抬眼看著天上的月亮，斷續(xù)著叫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哈哈哈，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哈哈哈，喝，嫦娥jiejie，朕陪你喝一杯，如何？”

    朱厚照打著轉(zhuǎn)兒，一邊喝酒，一邊吟詩，一邊吟詩，一邊怪笑，最后終于是醉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幾個小黃門將他架回寢宮，扶他在床上躺了，然后宮女們來伺候更衣洗漱，一些都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情溫暖，反而越發(fā)顯得孤單寂寞，冷。

    小玉兒的宿處，被安置在了隔壁的小間里，這些日子，除了朱厚照和臣下議政的時間，她基本上都是跟朱厚照呆在一起的，她親眼目睹了朱厚照的所作所為，看著他萬分苦悶，看著他終日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心中禁不住有些感嘆，這皇帝，卻也當(dāng)?shù)酶C囊，還不如不干了為好。

    好半天的時間，那些宮女和太監(jiān)終于都退下了，合上了宮門，小玉兒這才悄悄起身，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小衣，來到朱厚照那寬大又華麗的龍床前，看著這個坐擁天下的大明皇帝。

    他睡著了，但是神態(tài)卻并不安詳，俊朗的臉上散落著唏噓的胡茬，即便是在夢里，他似乎也正在遭受束縛一般，正握緊拳頭，皺眉奮力掙扎著。

    他是做噩夢了么？

    小玉兒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結(jié)果，就在這個時候，卻只見床上那人，突然揮舞著手臂叫道：“小玉兒別走，別走，你別走，嗚嗚嗚嗚，朕，朕，再多陪陪朕好么？”

    他竟是哭了，小玉兒輕輕伸出小手觸摸他的眼角，那的確是溫?zé)岬臏I水。他怎的哭了？他是夢到自己離他而去了么？他真的對自己這樣用心么？可是，這到底是為什么？自己只是一個七歲大的小孩子呀，這人——

    小玉兒還沒想完，那酩酊大醉的人，又是一哆嗦，手臂下意識地一劃拉，一把將她抓住了，爾后卻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將她拉到懷里緊緊抱住了。

    “好小玉兒，嘿嘿，你沒走，朕太開心了，嘿嘿，朕開心，開心，你就，就一直陪著朕好么？”他嘟囔著說著夢話，終于是安心地睡著了。

    小玉兒被他攬在臂彎，掙扎著想要離開，卻不想她一動，那人雖是在睡夢之中，卻是條件反射一般，手上下意識地就發(fā)力攬住她，一時之間，竟是讓她壓根就無法掙脫。

    “哎——”

    無奈之下，小玉兒只能是一聲輕嘆，不再掙扎，只能是幫他拉上被子蓋好，爾后就這么靜靜地躺著，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啊——”

    清晨，天光蒙蒙亮，游廊上的燈還沒有熄，突然一聲慘烈的叫聲從皇上的寢宮之中傳出，驚得那些值夜的宮女和太監(jiān)們倉皇地往寢宮里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結(jié)果進(jìn)去之后，卻才發(fā)現(xiàn)皇上正披頭散發(fā)地站在床邊，哆嗦著手大叫著。

    “我干了什么？朕到底干了什么？我畜生，我是畜生，我該死！”

    朱厚照痛心疾首地大叫著，拼命地抽著自己的耳光，嚇得那些宮女和太監(jiān)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眾人連忙上前扯住皇帝的手臂，阻住了他的自殘行為，同時跪地拼命磕頭求饒。

    “朕不是人，朕不是人，朕居然，居然，小玉兒還這么小，啊——”朱厚照要瘋了，怔怔地看著床上的小女孩，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你做什么，一大早大呼小叫的，吵不吵？”結(jié)果，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的小女孩卻是滿臉不悅地坐起身來，一邊揉著朦朧的睡眼，一邊打著哈欠道：“晚上睡那么晚，早上又這么早就吵，真是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小玉兒？你，你沒事？”見到小玉兒的舉動，朱厚照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問道。

    “能有什么事情？”小玉兒皺眉問道。

    “真的沒事？朕沒有對你做什么嗎？你實話實說好了，你怎會在朕的床上？朕昨晚喝多了，是不是，是不是對你——”朱厚照顫抖著聲音問道。

    聽到這話，小玉兒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知道朱厚照是誤會了，禁不住笑了一下，隨即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扭頭對他吐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道：“你還做什么呢，昨晚要不是看到你做夢的時候哭了，我才懶得理你，誰想到你抓住人家就不放，睡著了還是那個樣子，真是奇怪！”

    小玉兒說話間，步入自己房間之中，而朱厚照終于是長出了一口氣，不自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隨即卻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嘿嘿嘿，哈哈哈，沒事就好，”朱厚照笑得手舞足蹈。

    “皇上，該早朝了，”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是司禮監(jiān)的大太監(jiān)高鳳來催朱厚照去上早朝。

    原本，朱厚照已經(jīng)罷工一段時間了，很少上早朝的，但是今天他心情好，所以他準(zhǔn)備去上工，算是映個景兒，所以當(dāng)下他果斷著人伺候更衣洗漱，爾后上朝去了，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這一去，卻是遇到了一件讓他決然想不到的大問題。

    ☆、第八十三章 群臣激憤

    楊廷和顯然沒想到今天皇上居然上朝了。原本他還以為早朝的時候，又要見不到皇帝呢，他甚至還因此都寫好了奏折，甚至還和李東陽等人商量好了，準(zhǔn)備散朝之后，一起去宮里見駕，結(jié)果沒想到皇帝自己出來了，這可不是正好給了他機(jī)會，省了他的麻煩了嗎？

    正德皇帝朱厚照正在寢宮里更衣洗漱，準(zhǔn)備上朝的時候，等在宮門口的楊廷和，已經(jīng)通過自己的耳目，了解到了這個事情，甚至，他還同時了解到了一件讓他極為震驚的事情。

    只有七歲大的梁小玉，昨夜居然侍寢了！

    驚聞這個消息，楊廷和好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他原本以為那小丫頭不過是個孩子，而正德皇帝也不過是慈性大發(fā)，對她有些喜愛而已，現(xiàn)在看來，他完全想錯了，這小丫頭絕對是一個妖孽，自己是決計不能容許她的存在，否則長此以往，魅惑圣上，大明朝豈不是要陷入周商之亂？

    初冬的天氣很冷，楊廷和心里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覺額頭竟是冒出了一層的冷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jìn)宮門的，總之他心里一直就在想著一個事情，那就是：一定要?dú)⒘怂欢ㄒ獨(dú)⒘怂?，不管是用什么方法?/br>
    早朝的時辰終于到了，群臣齊聚金鑾殿，朱厚照龍袍皇冠，神采奕奕在龍椅上安然坐了，很顯然心情極好，而楊廷和看了之后，卻是不自覺心驚rou跳。果不其然，皇上多日未上朝，如今卻來上朝，而且精神大好，這是為什么？都是那個小丫頭的原因，想必她昨夜侍寢的時候，定然是極盡狐媚，皇上如今依舊還沉浸其中吧？

    沒想到這么一個小丫頭，竟然妖孽至廝，而自己的皇帝陛下，竟然也荒唐至廝，這要是持續(xù)下去，真真是成何體統(tǒng)？而此事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堂堂大明皇帝，竟然是一個沉迷酒色，玩弄幼孌的變態(tài)，這，這——楊廷和對于這個事情，真是想都不敢想，心里禁不住一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進(jìn)后宮去把那個小丫頭給宰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朝開始了，群臣跪拜，山呼萬歲，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高鳳傳旨：“眾臣平身，有本奏來，無事退朝！”

    楊廷和意識模糊，站在那兒，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心里還兀自琢磨著事情，對高鳳的話充耳不聞。見到他的舉動，李東陽等人不覺是一陣的疑惑，琢磨著楊廷和這是怎么了，他方才還不是和自己這些人商量著怎么弄死那個狐媚皇上的小丫頭嗎？怎么這會子反而是呆若木雞，沒了動靜了？你就算不想自己當(dāng)出頭鳥，好歹也給個眼色啊，這么愣著，是什么意思？

    李東陽等人拿捏不定情況，無奈之下，眾人只能先奏報別的事情。

    先是，由兵部尚書匯報最近的云貴戰(zhàn)事，以及大同府的用兵情況，朱厚照聽了之后，點(diǎn)點(diǎn)頭，沒什么意見，甚至還對前線作戰(zhàn)的將士撫慰了一番，那表現(xiàn)，當(dāng)真讓群臣都一陣的欣慰。

    之后，則是戶部匯報各地旱災(zāi)情況，以及入冬之后，哪些地方可能要出現(xiàn)饑荒，建議多運(yùn)送糧食過去，以備不測，朱厚照也點(diǎn)頭同意了，著戶部尚書斟酌辦理。

    再之后則是吏部、刑部等等部門，各自回報情況，朱厚照應(yīng)答自如，思緒縝密快捷，儼然一代明君圣主，各色事宜，處理地恰到好處，讓在場的群臣心中不由都是松了一口氣，琢磨著咱們的皇帝，總算是恢復(fù)正常了，不然的話，再這么罷工下去，這國家可就要陷入混亂了。

    就在群臣基本上都快要把要說的事情說完時候，外面也是天光大亮，日頭升起來了，照得金鑾殿里一片通明，李東陽眼看著就要退朝了，不覺是下意識地用胳膊肘撞了楊廷和一下。

    這一撞，把楊廷和的魂魄給撞回來了，當(dāng)下他禁不住一怔，隨即醒了過來，爾后則是瞬間對御史臺的一個御史使了個眼色。

    那御史可是憋了半天了，本來還以為今日的事情要取消了呢，現(xiàn)在終于得到楊廷和的暗示，那人禁不住往前一撲，跪到地上，雙手高舉奏折，高聲叫道：“陛下，臣有本奏！”

    聽到這話，朱厚照掃眼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那人是御史臺的小吏劉成文，不覺心里就有些不悅，面色就黑了下來。他今日心情大好，本來想要順順當(dāng)當(dāng)上朝完畢，然后回去陪小玉兒讀書寫字玩滑板，壓根就不愿多生事端，沒想到這個劉成文卻是在這個時候蹦跶了出來，如何能讓他不心煩？御史臺是干什么的？那是專門彈劾上官，規(guī)勸皇帝修身立行的，總之，瞧好吧，這人一出來，保準(zhǔn)不會有什么好事。

    不過，朱厚照還算有耐心，當(dāng)下就隨口問道：“劉愛卿有何事？”

    聽到這話，劉成文膝行向前，滿臉正色地看著朱厚照道：“陛下，臣聞堯舜之興，乃是仁德愛民，勤政律己，周商之亂，源于妖姬禍國，近者隋唐，煬帝魅于蕭淑妃，以失其鹿，高宗惑于武媚娘，幾致唐祚易鼎，玄宗寵幸楊玉環(huán)，乃致天下大亂，分崩離析，泱泱大唐，盛極一時，由此而衰，不復(fù)往昔崢嶸，可見，自古以來，妖姬媚主，禍亂國政，實乃禍亂深遠(yuǎn)之害也，臣夙興夜寐，每每思及此事，無不背生寒涼，膽戰(zhàn)心驚，臣即為御史，懇請陛下以天下百姓為己任，望陛下能夠遠(yuǎn)離jian佞，驅(qū)除妖姬，任賢唯能，以保我大明江山千秋萬載，永傳不朽，倘若陛下真能聽信臣這一番逆耳忠言，實乃天下之幸，萬民之幸，臣不勝涕零，代萬民謝過陛下厚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成文說完之后，一邊哭著一邊真就“duangduang”對著金磚叩頭下去，那情狀當(dāng)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不過，這個時候，朱厚照可就納悶了，心說你他娘說什么呢？老子最近連女人的手都沒摸一下，你瞎叨咕什么?。渴裁囱y國，你有病啊？

    想到這里，朱厚照不由是無奈地對劉成文道：“劉愛卿憂國憂民，情真意切，對朕規(guī)勸甚篤，朕甚為感念，愛卿一番心意，朕心領(lǐng)了，朕自會克己修身，為國為民，愛卿盡管放心好了。至于那什么妖姬亂國，卻是休要再提了，朕這宮中可是干凈地很，從來沒有什么妖姬存在，再說了，朕此前雖然也曾招幸一些民間女子，這不是都留在了豹房了嗎？朕現(xiàn)在哪里還有什么妖姬亂國的機(jī)會？”

    朱厚照這話，就等于是自嘲了，同時也是借此向楊廷和表達(dá)不滿。

    但是，朱厚照顯然沒弄清楚情況，所以他的話一出口，劉成文立時就高聲大叫道：“陛下既有此心，那為何不將那賊人之女梁小玉處死，反而是將她留在身邊，朝夕相伴，敢問陛下此舉，所為何意？”

    “你說甚么？劉成文，你好大的膽子！”朱厚照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把小玉兒抬了出來，立時不覺是面色大怒，霍然站起身來。

    “陛下，臣冒死勸諫，這條命就是豁出去了，陛下盡管摘了臣的腦袋，但是只希望陛下殺了臣之后，能夠省身己過，驅(qū)除妖姬，安心朝政，如此，臣就是死了，也是值了！”劉成文有恃無恐，壓根就沒有絲毫害怕之處，反而愈發(fā)堅決，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