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落地的瞬間，細微震響了幾聲。

    “嗡！”

    “鎮(zhèn)魂鈴?！?/br>
    惡鬼整個直接帶愣住原地，很是恍惚，身上的怨氣開始肆虐潰散開來，但并沒有達到魂飛魄散的程度。

    余子明滿臉大汗，連忙喊道：“趕緊的，我撐不了多久了！”

    其實不用他說，楚銘看到這一幕早就沖了上去，一雙灰色的瞳孔散發(fā)出冰冷的幽芒，起身再次一躍，鎮(zhèn)宅劍狠狠刺入這頭惡鬼的額頭。

    “噗嗤！”

    鎮(zhèn)宅劍刺入進去，惡鬼渾身的怨氣一下子全部潰散開來，它也隨之清醒，看著眼前這個人，它不甘的嘶吼著，但片刻間，就化做砂礫和灰塵消失不見。

    解決掉這頭惡鬼后，楚銘松了一口氣，但問題不大，并不像以前一旦使用通幽道眼精神總會疲憊許多，沒有任何不適。

    這一刻，或許是兩人殺死了那頭惡鬼的原因，四周的金兵殘魂竟然不敢靠近了，看著他們的神情都明顯帶著忌憚和害怕的情緒。

    殘魂竟然也會害怕。

    楚銘還是第一次看到，但這樣也好，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四周，恍然一愣。

    四周竟然到處都是躺下的尸體，鮮血浸濕鞋子，粘稠感很是清晰，這一幕幕一直告訴兩人這一切并不是做夢。

    身邊那些士兵幾乎已經(jīng)死光了，只剩下零零散散還在艱苦的戰(zhàn)斗著，而眼前那些金兵看起來也損失很嚴重，數(shù)量少了有一半。

    不用說，楚銘也知道在他們對付那頭惡鬼的時候，這鬼蜮的時間線又跳過了不少，否則一場仗不可能那么快就打成這樣。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話，可以想象到，當初這場仗打的有多么慘烈。

    “嗚！”

    城頭鳴笛，是撤退的信號。

    僅剩的百名不到士兵集合撤回了城門，那些金兵不依不舍的又沖上來，但最后被城墻上那些弓箭手無數(shù)箭雨落下，硬生生逼退。

    楚銘和余子明兩人混入其中，兩人對視了一眼后，沒有說話。

    四周的氛圍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他們，雖然隔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他們也知道這些人也早就死去了。

    但這些執(zhí)念卻不甘，或者說是忠心的守著這里，不讓敵軍一人沖進城內(nèi)。

    “關(guān)城門！”那只剩下一只胳膊的統(tǒng)領(lǐng)，滿身鮮血喝道。

    “是！”

    轟！

    城門緊閉起來，城墻上的那些弓箭手和一些守門士兵向著他們這些僅剩的人致敬。

    看到這一幕，楚銘知道，這座城很難守住了。

    即便是算上那些必要維護治安那些士兵，算上弓箭手和所有人偏將人員，整個城里竟然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了。

    三百人，而城外那些金兵雖然死了半數(shù)，可依舊有著萬人數(shù)量，先不說城門能不能守住，就算守住了，沒有支援，那么那些金兵即便是不進攻，也能活生生將他們餓死……

    “大人，京都傳信說暫無兵力來支援?！边@時，一個斥候渾身傷口走到統(tǒng)領(lǐng)面前，沉聲說道。

    冒死從外面?zhèn)餍胚M來，難以想象有多么困難。

    整個古城已經(jīng)被金兵包圍了，現(xiàn)在就算是鳥也飛不進去，也飛不出來。

    統(tǒng)領(lǐng)似乎也意識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站在城門上，緩緩閉上眼前，僅剩的胳膊用力抽起長劍。

    “誓死……不退！”

    這一瞬間，楚銘沉默下來，余子明張了張嘴，但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似乎沒過去多久，又似乎過去了半天，在這片鬼蜮中，楚銘對于時間只有模糊的概念，無法分清楚。

    很快，金兵有一次開始進攻了。

    當楚銘和余子明兩人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城墻上，而四周全部都是一些大石頭和木頭火油。

    身邊那些士兵雖然都是鬼魂，但他們眼中，卻沒有一個帶著瘋狂殘忍的神情，有的，都是堅毅、沉穩(wěn)和破釜沉舟的鐵血氣勢。

    “殺啊！”

    無數(shù)箭雨飛出去，射向城墻下那些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蟲金兵。

    箭雨的作用對于這些騎兵來說，作用還是非常大，密密麻麻的倒了一大片，但還是眨眼間，他們就沖到了城門下。

    其中上百名金兵抱著一根大木頭兇狠的撞上城墻，而其余的金兵，都非常熟練迅速地開始甩著飛勾到城墻上。

    然后順著繩索飛快攀爬，密密麻麻的飛勾上來，幾百人根本來不及砍斷繩子，但幸好早就有準備，一桶桶火油直接點燃城墻，那些飛勾繩子直接燃燒起來，沒過多久就直接斷掉。

    士兵們沒有停下里，而是抱起大石頭看都沒看直接就往下面砸，反正下面人多，怎么丟都能砸死幾個。

    就這樣，艱難的守住金兵第二次的進攻，丟下滿地尸體后，金兵開始撤退。

    天色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徹底漆黑起來，冰冷和饑餓伴隨著每一個士兵，余子明癱坐在楚銘身邊，臉色看起來有些麻木。

    冷不丁的說了一句：“這是我這輩子殺人殺的最多的一次?！?/br>
    楚銘聽到這句話后不由一愣，抬起頭拍了他一下腦袋，“清醒一些，他們不是人，都是殘魂和鬼早百八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余子明沉默下去，但過去了很久，才說道：“至少在鬼蜮里，他們跟人一樣。”

    這句話沒法反駁，要這么理解也確實，不管是身邊的那些士兵將領(lǐng)，還是城下的金兵，在鬼蜮中，在這詭異的輪回中，還是他們自身，都認為自己還活著，并不覺得死了。

    他們殺的是‘人’。

    “你還沒搞清楚立場嗎？”楚銘站起身，看了一眼遠處那些開始扎營休息的金兵，輕聲說道：“就當他們是人，我們也并不是跟個殺人狂一樣亂殺人，是為了守護這座城，是為了守護身后那些期盼著的這場仗能結(jié)束的那些平民?！?/br>
    “你把他們當作人，就不把身后那些當人了嗎？”

    余子明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城里晚上點的起蠟燭的很少，窸窸窣窣的，但他能感覺到不少視線，正看著他們這里，能感覺到視線里的擔憂、恐慌、和害怕。

    “守得住嗎？”

    “照這樣看，守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