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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顏風華錄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王氏瞇了瞇雙目,極為冷淡地掃了李遐玉一眼。她又何嘗不知這是長安城內(nèi)諸多貴婦萬般難求的好機遇?然而,只要一想到得了這種機遇的是這個寒門之婦,她便無論如何也歡喜不起來。若不是仗著宮中的貴人寵愛,這個賤婢何至于如此難纏?何至于如此難以處置?否則,只要隨便安個不孝的名聲,就足以讓她灰頭土臉地滾出謝家了!

    謝琰觀察著她的神色變幻,心中微凜,接著道:“至于千金大長公主,得罪也罷,冒犯也罷,都無妨。畢竟她欺凌義陽小公主,往后便是圣人的rou中刺,咱們也無須懼怕于她。若是她還敢對咱們謝家動手,告到御前去,圣人也只會替咱們做主?!?/br>
    李遐玉亦能感覺到,王氏望向她的目光格外寒冷。她心中只是一哂,并未生出任何憂怖之感來。畢竟,她早便意識到,這位阿家絕非輕易能夠打動之輩。如此明白地表露出厭惡,也總比面上親熱實則暗地里下狠手得好。而且,她大約也只是想休離她,讓她這個寒門之婦不再“玷污”陳郡謝氏之名,不曾想過使什么更毒辣的手段。這倒也顯得這位阿家良知尚存,絕非什么狠辣之輩。故而,亦令她一時間想不出什么招數(shù)來對付她,只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兄弟齊心

    此時此刻,長安城內(nèi)外,幾乎處處皆是歡聲笑語。不少人家已經(jīng)收拾妥當,正拖家?guī)Э诘爻塑囑s往曲江池,打算賞一賞雪后初晴的美景,或遙望著芙蓉園與杏園那宛如云海一般無邊無際的梅林,感嘆一番殘冬早春的勝景。若是世家官眷,或許便能夠徑直坐在那名動京城的梅林之中,輕嗅梅香、靜靜品賞了。

    延康坊謝宅之內(nèi),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原本生著銀霜炭盆的室內(nèi),應當溫暖如春才是。然而烏泱泱跪了一地的晚輩卻漸漸覺得如墜冰窟,仿佛有人不慎將外頭的寒風盡數(shù)放了進來一般,令人五臟六腑皆是冰涼無比。謝琰連日以來皆受頭疾暗傷折磨,身形清瘦許多,跪得久了難免又覺得頭部隱隱抽疼,禁不住擰起眉。而五個孩子亦是從未吃過長跪的苦頭,雙膝疼痛難耐,卻因心中到底有些懼意之故,只得盈著淚水默不作聲地悄悄倚向自家阿爺阿娘。

    李遐玉不著痕跡地支撐著謝琰的身體,兩人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緊緊相握,無言地傳遞著彼此的無奈。原本他們今日過來,并不打算與王氏發(fā)生什么矛盾沖突,不過是想闔家一起度過晦日,好教眾人更親近幾分而已。至于婢女之事,眼下揭開殊為不智,留待往后類似情形再一次發(fā)生之時挑明亦不遲。誰又能料到,問安的話尚不曾出口,便聽見王氏的怨言?

    這般顛倒是非黑白的怨言若是生生忍受,王氏日后指不定還會說出些別的什么誅心之語來。她素來自以為是,覺得自己的舉止并無異常,卻不知京中這些貴婦皆是人精,若是不慎透露出一二來,便可能是彌天大禍的開端。不愿意奉召,那與忤逆犯上又有何異?連圣旨與皇后殿下懿旨都敢怠慢,還有什么謝家不敢怠慢的?且又說什么“流言蜚語”與謝家清名,這究竟是在懷疑什么?

    當謝琰聽見這些話時,險些難以控制激憤的情緒。幸而李遐玉以平淡的目光寬慰他一二,他才能勉強似笑非笑地說完那些話。他失去了記憶,故而并不記得當年自己是如何痛下決心,離家出走。然而方才心內(nèi)卻突然涌出了許多熟悉而陌生的懷疑與疲憊之感,使他對王氏的眼界甚至于為人品性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誠然,這是他的母親,生他養(yǎng)他,他確實不該做出任何忤逆不孝之舉。然而,普天之下,是非道理卻比愚孝更加重要,陳郡謝氏宗族、他的妻女也同樣不可遭受任何傷害。當年他選擇了一回,如今便是再一次選擇,亦不會出現(xiàn)任何差異——不過,他畢竟已然并非年少沖動的少年郎,也不能再使什么離家出走的手段。

    好端端的歡快節(jié)日,生生便過成了跪地請罪的日子,究竟是孰人之過?每人心中自然都各有想法,只是此情此景不便表露而已。李遐玉倒是不擔憂謝琰跪壞了,只恐他一時情緒激動頭疾復發(fā)。倒是染娘幾個孩子小小年紀,也跟著長輩們一起跪了這么許久,如何能支撐得?。客跏先粽媸切奶蹆簩O,又怎能讓他們一直跟著跪下去?可見,她如今已經(jīng)是鉆了牛角尖,全然不知“輕重”為何物了。

    王氏端坐在長榻上,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俯視著跪滿一地的兒孫們。此情此景,令她滿腹的怒火漸漸平順了許多。倘若每時每刻兒孫們都能如此順服于她,她又怎會覺得煩躁難安?在陳州陽夏老宅時,長子與侄兒幾乎事事都聽從她,每日都有兒媳侄媳在旁邊侍奉,那可真是一段愜意的日子。來到長安之后,這樣的時日一去不復返,她只能歸結為李遐玉這個變數(shù)了——畢竟,三郎謝琰前些時日才歸家,又生著病,也怨不得他。

    然而,沉思半晌之后,她卻不得不承認,目前自己只得暫時勉強忍耐下去。畢竟李遐玉的依仗杜皇后尚在,她也不可能此時此刻便勒令謝琰休妻。否則若是牽累了謝琰與謝璞的仕途,那便得不償失了。

    “都起來罷。”她有些意興闌珊地倚在隱囊上,“一直跪著,也不懂得變通。若是跪壞了,還不是我替你們心疼。”說罷,她又招手讓謝滄兄弟三人過去,至于淚眼朦朧的華娘與撲進李遐玉懷中的染娘則是視如不見。

    王氏并未注意到,謝滄、謝澄與謝泊三兄弟略有些遲疑地看了謝璞與小王氏一眼,這才有些緊張地來到她身畔。被她攬進懷中的時候,謝泊的表情甚至有些僵硬,顯然方才確實被嚇著了。小王氏眉頭微蹙,使著眼色安撫他們,并暗示謝滄機靈一些。謝滄畢竟年長,立即便反應過來,如同平日那般與王氏說起了清晨時發(fā)生的趣事。

    王氏心不在焉地聽著,打量著謝琰的病容,半是懊惱半是嗔怪:“你如今還病著,急匆匆地趕過來作甚?眼下瞧來,神色仿佛又差了幾分。你媳婦到底延請了什么醫(yī)者?難不成日日來往宮中,連御醫(yī)也請不得?竟胡亂尋了個醫(yī)者充數(shù)不成?”

    見她似乎不愿再提方才之事,謝琰平淡地笑了笑,也假作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過:“元娘替我請來了當年為文德皇后診治調(diào)養(yǎng)的名醫(yī)。這些時日,其實已經(jīng)很有些起色了。再過些時候,說不得便能漸漸控制暗傷。至于氣色——畢竟是暗疾發(fā)作,故而才略有些蒼白罷了,阿娘不必憂心?!?/br>
    王氏斜了李遐玉一眼,覺得她垂眉低目的模樣著實令人看不過眼,索性便又直接問:“昨日我命管事給你送去兩個專門伺候你的婢女,可使得順手?她們可都是在我身邊多年的丫頭,形容舉止無一不妥帖,又懂得醫(yī)道。我替你挑了許久,才挑中了她們?!?/br>
    李遐玉就像不曾聽見似的,微微側過首與小王氏說話。而小王氏一時間竟忘了言語,暗地里打量著滿室的婢女,果然發(fā)現(xiàn)少了二人。她不過是出門去宴飲了一回,家中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卻無人回報于她。這令她深深懷疑自己打理內(nèi)宅的手段,而看似將所有事都交托給她的阿家果然積威甚深。或許,這個家從未徹底脫離過阿家的掌控,她到底還是小覷了自己這位姑母。

    謝璞與謝玙兄弟倆則更是目瞪口呆。他們成婚這么些年,王氏從未往他們房中塞過人。如今不聲不響地將兩名信重的婢女給了謝琰,既可解釋為對幼弟的愛重,亦可解釋為對弟婦的不滿。不然,賜下婢女這樣的事,理應先與弟婦通氣,再讓弟婦將人領回去才是。

    謝琰勾了勾嘴角:“阿娘調(diào)教出來的人,自然是伶俐得很?!彼麙吡藘晌恍珠L一眼,不經(jīng)意間與憂心忡忡的謝璞對視,又很是坦然地移開了目光:“因為用著覺得不錯,兒子還想再向阿娘討幾個,不知阿娘是否舍得?”

    他看上去與尋常世家公子并無二致,絲毫不拒絕送到身邊的美婢。而李遐玉仿佛亦并不在意他公然討要美婢的行為,扭過臉去,似是索性眼不見為凈了。然而,不知為何,王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笑著接話道:“你倒是會討巧,我身邊攏共也就幾個貼心的婢女,如何能都給了你?”

    謝琰微微一笑:“阿娘說得是——兄長們怎么這般看著我?”

    謝璞與謝玙正難掩驚異之色,聽他忽然問起來,立即百般掩飾。謝璞當然不能直說“阿弟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謝玙亦是不能指責“你這個貪戀美色的家伙”,于是心念一轉,便想說幾句話來搪塞過去。

    誰知,不待他們出言,謝琰卻立時作恍然大悟之狀:“原來如此?!彪S即,他便很是誠摯地道:“阿娘,兒子確實是太過貪心了,竟未曾想過兩位兄長。聽聞他們身邊也缺少服侍的人,不如阿娘也一并賞賜給他們幾個?兒子身邊既有兩人了,再要一個便足矣?!闭f罷,他眸光動了動,竟毫不遮掩地望向裊裊婷婷立在王氏身后的婢女們。

    王氏素來喜好排場,身邊光是伺候的婢女就有十余人。除去四個她最為倚重的婢女之外,剩下數(shù)名亦是從小就長在她身邊的,姿色儀容無一不上乘。小王氏是她的侄女,顏氏是她親自挑的侄媳,兩人又一向聽話孝順,故而她從未想過讓這些婢女去給她們添堵。小王氏與顏氏也自有陪嫁婢女,籠絡郎君之事也該由她們自己決定。便是謝璞與謝玙納妾,自然也須得納良家之女為妾,美婢不過是些玩意兒罷了。

    然而,對于李遐玉這個幼子媳婦,她卻絲毫不介意多給她添些麻煩。到底,世間男子大都如此,送到身邊的嬌婢,又如何舍得不動上一動呢?最好這個寒門之婦就是個悍妒性子,見不得三郎的紅袖添香之樂,兩人的情分日漸消磨。往后她命三郎休妻,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阿娘最信重的婢女便盡管留著?!敝x琰立起來,很是隨意地指了兩個,“這二人看著性情婉約,便伺候大兄罷。”謝璞此時已經(jīng)瞧出了他的打算,盡管心中翻江倒海,暗地里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齒,卻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你倒是真會替為兄著想?!?/br>
    謝琰勾著唇角,又指了兩個:“這二人身上依稀有些書墨之氣,正好可在二兄書房中伺候?!闭f罷,他斜睨著謝玙,竟讓本欲拒絕的謝玙生生地將話都吞回了腹中。謝玙生性有些迂腐,從未想過這等紅袖添香的美事,此時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謝璞。待謝璞朝著他微微頷首之后,他便也只得悶悶地應了一聲。

    “此女似乎帶著幾絲藥香,想來應是頗通醫(yī)道,阿娘便將她給了兒子如何?”最終,謝琰又挑了一個婢女,笑著回首問王氏。

    轉眼間,自己精心調(diào)教的婢女便去了一半,王氏隱約覺得有些不舍。然而,不經(jīng)意間瞧見李遐玉似乎正在隱忍怒火的表情之后,她立即便神清氣爽許多,于是笑道:“既然你們都看中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你們兄弟三個身邊服侍的人確實太少了,如此我倒更放心了?!?/br>
    她也瞧出來了,方才三郎說完那些話之后,自己那些婢女便多少有些心浮意動。能服侍家中的郎君,自然比留在她身邊前程遠大一些。而且,她們?nèi)羰堑昧藘鹤又秲旱目粗?,于她亦并非毫無好處。枕頭風吹著,日后她所說的話,兒子們應當也不會動輒違抗反駁;同時,也方便她隨時知曉他們究竟在忙些什么。

    至于小王氏與顏氏作何感想,王氏已經(jīng)顧不上了。畢竟,比起侄女與侄媳婦,兒子與侄兒顯然更重要。

    ☆、第一百九十三章  興師問罪

    因著王氏意興闌珊之故,謝家到底并未在正月晦日出行。小王氏便只得在自家園子中安排了一場家宴,眾人言笑晏晏,看上去竟很是和樂融融。仿佛早晨的沖突對所有人都毫無影響,更仿佛立在妯娌三人身后眼波婉轉的美婢并不存在一般。王氏見狀,頗為自得,覺得自己終于找準了對付不遜之子的法子。殊不知她眼前看似歡歡喜喜的兒孫們早便生出了各種念頭,如今的闔家歡樂不過是一戳便破的假象罷了。

    當天,謝琰與李遐玉回到青龍坊之后,便照舊將那個遮不住滿臉喜色的婢女打發(fā)了。此婢女原本覺著自己是三郎君親眼相中的,定然能得他刮目相看,心中自然已經(jīng)做好了各種盤算。且王氏又當著三郎君夫婦的面,讓她時常隨著過去問安,顯然是替她撐腰,她便料想主母絕不敢怠慢自己。誰知回到家中后,神情溫和的三郎君卻忽然間冷若冰霜,很是不耐地讓婢女將她關進柴房?

    李遐玉淡淡地看著那婢女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惶神情,在她哭叫起來之前,便示意仆婢們將她的下頜卸了:“將她們姊妹三人關在一處,明日一早便送回靈州。多給她們裹兩層被褥,免得夜里凍壞了,還須得費心思替她們醫(yī)治?!?/br>
    “娘子總是這般仁慈?!敝x琰遂接道,轉過臉便又是笑容溫煦,“這內(nèi)宅之事,都聽娘子的?!边@瞬間變臉的功夫,看得那婢女禁不住呆住了。她還待要繼續(xù)掙扎,旁邊的仆婢們已然失去了耐性,索性一掌便將她擊暈過去。部曲們站得遠遠的,似是唯恐被指婚一般避著嫌,嘴里還咕噥著:“若當真娶了這樣的娘子回家,她到底能做什么?還須得買人伺候她罷?”

    李丹薇帶著慕容修、慕容芷立在西廂房前,笑盈盈道:“嘖,謝三郎,如此嬌弱的美人,你竟然舍得將她鎖進柴房,真是鐵石心腸。若非元娘想得周到,恐怕她熬不過這一夜。這些宛如世家官眷一般教養(yǎng)長大的婢女,身子骨可是嬌弱極了。從她們身上,也可看出謝家世母的喜好——我們元娘,必定是不如她的意罷?!闭f到后來,她的語氣已是極淡,也極為疏離。

    謝琰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我的娘子,我中意即可,其他人是否如意又有何妨?”說著,他便抱起染娘,往正房去了。李遐玉又使雨娘去名醫(yī)們那里討要些上好的清血化瘀的外傷藥膏:“是給染娘用的,藥性不可太激烈?!彪m然在謝家時,小王氏已經(jīng)命人給孩子們都上了藥,但她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回到正房內(nèi),謝琰已經(jīng)心疼地替小家伙揉起了膝蓋:“疼不疼?阿爺幫你揉開,明日便不疼了?!比灸镆蕾嗽谒麘牙?,搖了搖小腦袋:“只有一點疼?!?/br>
    她雖是這般說,李遐玉卻并不相信。當她親手給小家伙挽起褲腳時,白嫩的膝蓋上那大片的青腫頓時令她禁不住雙目微紅起來,含怒帶怨地橫了已經(jīng)呆住的傻耶耶一眼:“這還不疼?得腫成什么模樣,你才會覺著疼?”

    “染娘摔倒了?”隨后跟進來的慕容小兄妹又驚訝又擔憂。然而,李丹薇卻是一眼便瞧出端倪來,眉頭緊鎖:“好端端的,她怎么舍得讓年紀這般小的孩子跟著受罪?你們跪一跪也就罷了,又何必累及孩子們?難不成,她就不覺得心疼么?”

    謝琰繃緊臉,默然不語。李遐玉略有些諷刺地勾起嘴唇:“憤怒之時,還顧得上什么?直到事后,才能想得起來這回事,卻也并不放在心上?!比欢彩钦嫘奶蹛蹖O子孫女的祖母,就不會當著孩子們的面發(fā)脾氣。即便要教訓兒子兒媳,亦不會讓孩子們在場眼睜睜地看著。比起孩子們的濡慕,王氏顯然更在意自己的威嚴,故而才不愿錯過這個在兒孫面前樹立威信的機會。

    “謝三郎,你是如何維護元娘與染娘的?”李丹薇難免又遷怒謝琰。

    李遐玉卻苦笑道:“為了維護我們,他已經(jīng)將一家人都得罪光了?!彼麄円苍?jīng)私下討論過,應當如何討要婢女等諸事,卻從未提過讓謝璞與謝玙卷入進來。也不知謝琰是如何靈機一動,竟然想到了兩位兄長。若是謝璞、謝玙稍微把持不住,那他們一家便會在小王氏與顏氏心中深深留下一根刺。日后三房說不得會漸漸疏遠。當然,若是兄弟三人有足夠的默契,此舉反倒是將他們拉入了自家的陣營當中,真正結成了同盟。

    “這兩天,兄長們說不得便會上門來興師問罪。”謝琰接道,卻似渾然不在意他們會有什么反應一般,“阿玉,咱們須得商量商量,如何才能應對他們的滿腹怨氣。另外,命人趕緊去書肆或者文墨齋尋一些適合之物,作為賠罪的禮物。對了,兩位阿嫂亦是受了牽累,如何寬慰她們便交給你了?!?/br>
    “……”李遐玉與李丹薇對視一眼,只得道,“十娘姊姊,這幾日恐怕沒有空閑陪你了?!?/br>
    李丹薇挑起眉:“陪我游玩都是小事,如何解決謝家這些繁雜方是大事。我既然正好趕上了,便幫你出出主意罷。你自小家庭和睦,大概并不通曉這種世家大族之內(nèi)的齟齬。其實仔細論來,亦不過是‘利益’二字罷了。每人所看重的‘利’各不相同,得利或者失利的反應亦是各不相同,然而態(tài)度卻是一致的?!?/br>
    李遐玉明白她是替她擔憂,為她著想,故而聽得十分認真。然而,利益得失又有何人比她體驗得更深刻?令她接連失去親人與家人的罪魁禍首,所為的不就是那至高無上的權勢,說一不二的權威么?尋常人家爭斗起來,頂多只有得意或失意之分。然而皇室爭斗起來,卻是充滿了血腥,犧牲了無數(shù)無辜的性命。較之前世,如今的謝家已經(jīng)算得上安穩(wěn)了。

    果然,次日一早,一家人甫用過朝食,便有仆婢來報,謝家大郎君與二郎君攜著娘子過來了。謝琰披上厚實的貂裘,微微笑著迎了出去,完全無視了謝璞與謝玙略有些陰沉的神色。李遐玉心中一嘆,也上前親熱地挽起了小王氏與顏氏的手臂。幸而兩位阿嫂生性溫和,只是略帶幾分愁意地望著她,并未惱怒起來。

    謝琰將謝璞、謝玙帶入正房廳堂中,三兄弟順次坐下,自有仆婢端上酪漿鮮果干果等吃食漿水。李遐玉與小王氏、顏氏坐在另一側,圍著雙陸棋具,看似悠閑地說起了孩子們。然而,謝氏兄弟卻直率許多,并不打算將時間耗費在試探與拐彎抹角上。

    便聽謝玙冷冷道:“你如今不是得了三個美婢?怎么都不見她們出來服侍?莫不是舍不得?”他雖是迂腐,卻并不愚笨,知道自己昨日無緣無故便成了擋箭牌,滿腔郁怒留在心里,苦熬了一夜始終睡不著。如今見到堂弟,自然須得發(fā)泄出來方可。不然,就算悶在心中將自己給悶壞了,亦是無處說理去。畢竟若是外人就這件事評起理來,只會笑他們兄弟果然“孝悌”罷了。

    謝璞亦是似笑非笑:“阿娘先前精心挑選的兩名婢女,可真教我有些好奇。不妨讓她們出來見一見人,也好瞧瞧阿娘是不是偏心?!彼[約覺得,是幼弟不甘心自家母親只尋他的麻煩,于是便突然動了歪主意,想讓他們也跟著受累。當然,作為長兄,他理應幫他度過難關——卻也需要事先互相通氣,而非如此突如其來地冒出一樁又一樁事。

    謝琰親自給兩位兄長倒了酪漿,這才不慌不忙道:“若是她們當真手腳伶俐,我們豈不會將她們留著?只可惜,這些婢女實在是不堪大用,連打掃院落這等小事都做不得,我又如何能放心她們伺候醫(yī)藥?”

    “……”謝璞與謝玙頓時無言以對。母親教養(yǎng)的貼身婢女,怎可能會做打掃院落這樣的粗活?都說她們是伺候醫(yī)藥的,你就讓她們伺候醫(yī)藥,方能顯出她們的能力不是?好端端的,讓這些嬌滴滴的婢女去掃院子,自然是處處都不合心意!

    然而,小王氏與顏氏卻是若有所思,仿佛從其中獲得了什么啟示一般。

    李遐玉亦是慢條斯理地剝著核桃,接過話來:“兄長與嫂嫂們有所不知,我們治家時,一向格外嚴謹。若是連小事都做不得,可見其心性能力必定有異,實在不敢托付伺候醫(yī)藥這樣的大事。想來母親取中了她們,許是被她們的小意奉承所蒙蔽罷。這樣的婢女,若是不好生打磨一番,恐怕日后心性也容易扭曲?!?/br>
    她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母親說是伺候郎君們,那便須得認認真真地伺候。若是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便是辜負了母親的期望不是?”

    小王氏與顏氏情不自禁地跟著頷首。她們與夫君之間皆是感情深厚,自然無法接受長輩突然賜下兩個美婢。生出異心的婢女當然應該盡早處置,否則說不得便會造成夫婦之間的罅隙。故而,便是謝璞與謝玙一直不曾斷過通房婢女,也早就不知換過多少個了。只是,長輩所賜到底不同。那幾個婢女仗著王氏,已經(jīng)有幾分輕狂之相。正因礙于王氏,難以處置,她們才會生出危機感來。

    謝玙愣愣地又道:“世母——”被李遐玉這般解釋一番,如今連他也無法判斷,王氏究竟意在什么樣的“伺候”了,畢竟她并沒有往各房送人的先例?!凹仁侨绱耍銈兡侨齻€婢女,如今到底身在何處?不如將我們的婢女也一并送來管教一番?”

    “一早便送回靈州去了?!敝x琰輕描淡寫地道,“元娘在靈州有好些個御賜的田莊,正好讓她們做一做農(nóng)活,磨一磨心性。若是磨不得,那便在田莊中生老病死就是。若是磨得,到時候再讓她們回京城伺候?!碑斎?,磨不磨得過,還須得看他和阿玉是否滿意。若是異心不死,便是熬得過去,也不可能來到他們身邊,免得成為禍患。

    “……”謝璞與謝玙再度無言:他們總算是明白了,無論三郎與弟婦說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也不過是將人遠遠地送出去,眼不見為凈罷了。若是母親問起來,他們自有各種托詞與借口——她總不至于為了三個婢女為難嫡親的兒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結成同盟

    “你們倒是索性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了,我們又該如何是好?”謝玙飲了一口酪漿,平常又酸又甜的口味竟令他品嘗出了苦辣二味來,“昨日她們就不怎么安分,也不知遲早會鬧出什么事來?!?/br>
    他只想安安靜靜地閉門讀書,最好沒有任何一人前來打擾。但謝琰給他挖了一個坑,指明這兩個婢女是在書房中伺候的,令他實在煩不勝煩。她們不但時不時就端茶送湯水奉上鮮果,還想方設法地在他跟前晃悠。這個說炭盆不夠熱要加炭,那個說恐他受涼要添衣,這個說要給他磨墨,那個又說要給他洗筆——爭著搶著要顯出貼心賢惠、善解人意之狀來,簡直一刻都不得安寧。

    謝璞對他充滿了同情:“聽聞你昨夜從書房躲回了寢房,還悄悄讓小廝們將你慣讀的書、慣用的筆墨紙硯都搬了回去?你就是太過于尊重阿娘了,居然連她給的婢女都不忍心管教,如此之孝絕非值得稱道之事。須得記住,便是長輩賜下的婢女也是婢女,沒有讓你這個謝家的正經(jīng)郎君退讓的道理。咱們要孝順,只需孝順阿娘便足夠了?!?/br>
    “但世母許是會難過……”謝玙吭哧吭哧好半晌,才如此回道,“我并非在意這兩個婢女,只是覺得不該讓世母難過罷了?!彼?,他寧可自己難熬,也不想大聲訓斥她們,讓她們從書房中滾出去。當然,心中的郁怒無從發(fā)泄,積壓了整整一夜之后,就只能上門來揪住謝琰問個清楚了。

    “妾……妾也想替二郎分憂,卻擔心……”顏氏亦是欲言又止。她性情溫順,除去偶爾提醒李遐玉之外,幾乎時時處處皆順從王氏。許是只要想到這兩名婢女都是王氏教養(yǎng)出來的,也都頗有情分,她便不知該如何對待她們。聽出她的未盡之語,李遐玉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阿家近在咫尺,若是嚴加管教,她們哭著去告狀,阿家恐會覺得是咱們不尊敬她,借著這些婢女來損她的顏面?!毙⊥跏蟿t說得更直接一些。因她是表姊,故而也禁不住橫了謝琰一眼:“三郎,你們住得遠倒是不必顧忌這些,怎么不替我們想一想?難不成你只想著元娘受了委屈,要替她出口氣,就要讓我和阿顏都跟著受罪不成?”

    李遐玉聽了,難免失笑:“阿嫂誤會了,三郎絕無此意?!碑斎唬膊豢赡苷f,的確是因謝琰突如其來的一著,才讓兄嫂們度過了并不那么美妙且安穩(wěn)的正月晦日。

    謝琰亦是大呼冤枉:“阿嫂怎會如此想?我看著像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么?其實,說來說去,我也不過是想著戲弄戲弄大兄與二兄罷了。免得阿娘給了我兩個婢女,他們還以為是阿娘看重我,日后心生不滿。待到他們也得了這些婢女,就知道她們會惹出什么麻煩了,將來也不會誤會我不是?況且,既然是兄弟,自然須得有難同當?!?/br>
    “你分明就是禍水東引!”謝玙總算聽他承認了自己的“險惡用心”,頓時急道,“世母給了你兩個婢女,你自己私下處置了便是!為何又要當著我們的面公然討要?分明就是為了讓我們‘有難同當’罷?還說你不自私自利!今日你若不給我想出個解決她們的好法子,就別想送客了!我可不想從今往后都無法安安生生地讀書!”

    “我倒覺得,于你而言這也算是件好事?!敝x璞不急不緩地接道,“且不提三郎行事,絕不可能為了如此淺薄的目的,就說說你閉門讀書這件事罷。分明李家玉郎和王家大郎都數(shù)次邀你去參加文會,你怎么不去?只有多走一走,多見識見識,多與其他人交流討論,你的眼界才會更加廣闊。否則,光是閉門讀書又有何用?便是明經(jīng)的策論你大概也作不出來,更別提考進士了!”

    “謝家大兄所言極是,這回就當成一個契機罷?!辈恢螘r也跟了進來的李遐齡笑吟吟地道,“過兩日正好就有一個文會,王大郎與我說了,聽聞崔家郎君們也要去,可見應當是一次較為盛大的文會。謝家二兄,到時候咱們一同去罷?!?/br>
    謝玙沒有料到,自己居然也會引來圍攻,頓時眉頭緊鎖。然而迫于謝璞作為兄長的威勢,他不得不勉強答應下來,回過頭瞪向謝琰:“你故意讓那兩個婢女留在書房里伺候,該不會就是為了將我逼出門去罷?!”教他如何能相信,如此漫長的年歲不曾相見,這位堂弟居然靈機一動就能想出這種招數(shù)來?

    謝琰微微一笑,很是給面子地捧了捧謝璞,順帶也毫不猶豫地捧了自己:“果然還是大兄明察秋毫,了解我的深意。當然,與二兄相比,大兄不至于拿那兩個婢女毫無辦法。有阿嫂在,大兄其實也并不缺什么人伺候,晾著她們就是了。我之所以如此費心思,只是因為覺得,阿娘身邊的婢女心性并不好,恐阿娘受她們蒙蔽,便想著替阿娘換一群伺候的人罷了。畢竟,這些人花費的都是大兄與我的俸祿,我既看她們不順眼,又何必留著她們呢?”

    謝玙恍然大悟,低聲道:“世母近來行事……的確略有些……”他皺了皺眉,還是不愿意說出對長輩的評論來,只是恨恨道:“原來都是這些賤婢挑唆之故!”當然,其余人卻不像他想得這般簡單。就算是顏氏也很清楚,這些所謂“心性不好”的婢女都是王氏教養(yǎng)出來的——由此可見,王氏至少在教養(yǎng)或者識人方面就不夠明理。

    謝璞則想得更深,與小王氏對視一眼后,便道:“阿娘身邊缺了這么些人,想必也正使得不慣罷?!毙⊥跏衔⑽㈩h首:“內(nèi)宅中之事,本不該由你們?nèi)齻€郎君cao心。實在是我管束不力之故,才鬧出了這些事來。你們幾個郎君趕緊出去罷,莫要多思多慮,好好地說說讀書、策論甚至朝廷之事也好。內(nèi)宅的事,交給我們這些婦人就足夠了?!?/br>
    謝璞三兄弟都點點頭,接下來的事也確實不需要他們在場了,他們便陸續(xù)起身出去。謝琰很是熱情地招待兩位兄長逛一逛這座院子。不過,一座二進的院子又有何值得賞玩之處?連個逼仄的園子也沒有,頂多只能去名醫(yī)們經(jīng)常辨癥的八角亭附近坐一坐,看著滿屋頂?shù)牡静?,感嘆一番“田園之樂”罷了。

    謝璞見天色尚早,索性便率先告辭:“原本今日該去弘文館,臨來遣人去告了個假這才過來了。如今時候尚早,不如勤勉些回去幫著處理些公務也好。”正字或者校書郎這種職位確實應該十分清閑,許多人任職的時候都有些隨意,幾乎每日都處在休沐狀態(tài)。但謝璞生性嚴謹,并不喜這種作為,故而特意給自己找了不少事做。當然,他并不知曉,由于圣人近來對謝家人頗為注意之故,他的上峰也將這些細節(jié)都稟報了上去,給圣人留了個不錯的印象。

    “大兄盡管去罷。”謝琰笑著送他。

    兄弟二人來到門口時,謝璞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低聲道:“就算你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阿娘身邊安插人手,也不可太過分?!彼呀?jīng)猜出了阿弟最深的用意,卻沒有任何立場提出反對,只得警告一二:“那畢竟是咱們的阿娘,稍微順著她一些,讓她心中安定便足矣。其余大事,無須她插手,咱們兄弟自行決定即可?!?/br>
    “兄長可曾聽聞,禍患往往起于微末之處?阿娘如今的言行確實很不端謹,在家中能說出那般的話,在外頭或許也會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許端倪。我不過是防范于未然罷了?!敝x琰苦笑,“我又如何不想好好孝順她,讓她享盡天倫之樂?非不愿也,實不能也。故而,只能出此下策了。只要她并未察覺身邊有人給咱們傳消息,咱們便總能先一步尋出應對之法來,不至于釀出什么大禍。有時候,我真恨不得咱們兄弟都遠遠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才好,大家也都能自在一些。”

    “說什么喪氣話?!敝x璞長嘆一聲,“好不容易自陳州來到長安,好不容易依稀可見咱們陳郡謝氏復興的希望,如何能離開?再者,便是我們兄弟都愿意暫時蟄伏,圣人有重用你之心,自然該抓住機會?!彼⑽丛僬f下去——自從來到長安,見過繁華勝景之后,王氏或許便再也不愿回到陳州陽夏去了。陳郡謝氏在陽夏雖是一等一的門第望族,但因為日漸衰落,又有何人曾記得他們的榮光?只有來到長安,只有陳郡謝氏在長安的世族中得到承認,王氏大概才能滿足。

    正房內(nèi),端坐在一起的妯娌三人也正在討論相關之事。小王氏因與李暇玉交好,也不再試探,直接道:“家中的世仆并沒有適齡的小丫頭,我原本打算找個合適的中人采買。不知元娘可有推薦的人選?或是,元娘這邊是否有合適的婢女?若是有,當然最好,也省得再費心思調(diào)教了。阿家新得了這么些舉止皆受過幾分教養(yǎng)的婢女,定也會歡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