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回了府里。

    姜氏和楚真正在看信，見到兒子回來，笑道：“給你留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和冬瓜湯。”

    自兒子被丈夫丟到前鋒營，楚然每日回來，姜氏都要單獨(dú)讓廚房給他做他喜歡吃的。

    “謝謝娘。你們在看什么？這么聚精會神？”楚然問道。

    楚真樣了揚(yáng)手中的信：“祖母來的信?！?/br>
    楚之望雙親早亡，這兒說的祖母自然是姜家祖母裴氏。

    楚然知道裴氏一向疼愛外甥女楚真，笑道：“祖母信里說了什么？”

    “祖母說待到明年春暖的時(shí)候，讓我們回去京城呢?！背嫘Φ?，“慧姐兒也要一起回去呢?！?/br>
    楚然哦了一聲，楚真過了中秋就要及竿，明年就是大姑娘了。外祖母自然想將她接到京城，京里的可選人家也多一些。見姜氏身邊的平姑姑將飯菜上了來，坐了下來吃了兩口，就放了筷子去楚之望書房了。

    姜氏看了楚真一眼：“今天吃的這么少?！?/br>
    楚然的飯量一向大。

    楚真不以為意：“興許在營里吃多了唄?！?/br>
    姜氏無語。

    被楚真說吃多了的楚然去了老爹的書房。見楚將軍正吩咐孟管家去辦事，便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那樣子閑適得很。

    待孟管家下去，楚將軍才分出精神看兒子：“你來得正好?？纯催@個(gè)?！?/br>
    說罷將一卷明黃的帛書給了他。

    楚然展開，快速掃了兩眼，笑道：“年關(guān)送去京里的地圖，加上這次鐵礦之事，圣上疑心去了一半，這不正是好事嗎？”

    “你干的好事，云州地圖都讓你送了去?！背麑鹤釉谒觋P(guān)往京里送去給皇帝的年禮中居然帶了一副云州地圖的事，至今耿耿于懷。

    楚然看老爹：“爹，齊王那人，父親又不是不了解，最愛挾恩煩人了。你當(dāng)年得他提攜，心存感激是不錯(cuò)。可是當(dāng)年江南之事，父親可是替他提了人頭周旋。更別提救他那傻兒子之事了。我們還的也夠了?！?/br>
    “滴水之恩，涌泉以報(bào)。”楚之望嘆道。年關(guān)，云州齊王送到西州的禮物，讓楚然看見了，這小子就沒停神神叨叨勁。轉(zhuǎn)頭便將得來的云州地圖送到了京城。

    楚然笑：“齊王對楚家有恩，圣上對楚家也有義。所以我替父親代父親送去云州地圖也不為過吧。再說，父親可是邊關(guān)大將，和齊王關(guān)系越好，這圣上可不是傻的。”

    “楚然?！背谅暋＿@小子越說嘴越?jīng)]把門了。

    楚然那神叨勁卻還沒過，“我可是花了三千兩銀子，我?guī)煾覆派岬脤⑦@地圖讓人帶給我呢?！?/br>
    “你師父今年會來邊城？”楚之望聽他提起師父，太陽xue不由突突直跳。若不是云中客，楚然能成今天這樣？

    楚然笑道：“師父神出鬼沒的，誰知道呢。不過倒是給我來信說，讓我明年去一趟俞家呢。我可不想去，他自己每五年要回去一次，這次肯定是想找個(gè)替罪羊。”

    楚之望道：“我看你和你師父都該去受一下教訓(xùn)?！?/br>
    俞家的家規(guī)很是嚴(yán)厲，云中客也是怕了，每次都想將徒弟帶過去一起受罪。

    楚然嘻嘻一笑，轉(zhuǎn)了話題：“爹，京里既然來信了。那鐵礦山開采的人選圣上可是有了？”

    “秦大人要來?！背恍Φ?，“不過這邊城可優(yōu)先使用部分礦石。此事圣上交了部分給我?！?/br>
    此事，皇帝自然也得給楚家和邊城好處，否則朝廷派人來開采也必然是進(jìn)行得不順的。

    楚然笑：“秦大人可真是好運(yùn)氣?！?/br>
    楚之望笑：“秦家一向和裴家交好，秦大人能來，自然是裴家的功勞?！?/br>
    “只怕二舅要不好受了。”楚然道。

    楚之望道：“我看你外祖父頗有兩分動搖。”

    姜家和裴家在政見上并不太合。尤其涉及到儲位之爭。而西州既然有如此好的資源，姜閣老是有些動搖將兒子調(diào)回京城的心，但是好在楚之望還在京城。

    楚然道：“即便動搖，二舅父還是回京的好。黑鴉山之事，他的影子若不是那么明顯，他又怎會同意和爹你一起將鐵礦之事上報(bào)朝廷?！?/br>
    鐵礦私采古來有之，但是買家居然是北涼人卻沒有那么容易處理了。李洪一口咬定是自己做主，但是楚之望還是從背后看到了姜正煬的影子。李家雖然被暗中處理了。但北涼人真正的采購人卻非那么容易被擺弄，若是有一天他漏了出來，讓圣上看到了姜家的影子，那姜家必定是滅頂之災(zāi)，而與姜家戚戚相關(guān)的楚家自然也脫不了干系。到時(shí)候疑心重的皇帝必然也不會去了解楚然因此事而被偷襲之事了，他只會覺著是楚家欺騙了他。

    ☆、楚然

    楚之望聽了兒子一說，嘆了口氣：“鐵礦之事，你祖父只知其一罷了?！?/br>
    至于那些偷襲楚然的北涼人打的是滅楚然的口，卻沒料到楚然先讓人端了他們的鍋。

    楚之望嘆氣，姜正煬雖然膽大，但到底還是害怕。若是讓姜閣老知曉這鐵礦背后有他的影子，姜正煬這一輩子都別想活著從姜家出門了。所以對于楚之望將鐵礦之事報(bào)了上去，姜正煬也沒有二話。

    “倒賣之事，沒有北涼人明示證據(jù)，舅父現(xiàn)在還算坦然。但是若是有了，我想二舅父就該好好休息了。”楚然道。

    楚之望道：“相關(guān)之人已死。此事就到此吧。若是再下去，對我和你外祖父來說也不是好事?！?/br>
    楚然笑：“我不過一說罷了，我還能做什么啊。那前鋒營可是要折磨死我了?！?/br>
    聽兒子說起前鋒營，楚之望不由沉下了臉：“將來那營都是你的，你若不好好服人，將來就無人服你?！?/br>
    “是，是，爹說得對?！背恍Γ安贿^爹，既然黑鴉山之事完了，有些人我覺著也無需再在那大牢里待著浪費(fèi)二舅父的糧食了?！?/br>
    楚之望看兒子：“有你認(rèn)識之人？”

    楚然笑：“爹說哪里話，我上哪去認(rèn)識這些人去。古人不是說了嗎，罪不及他人?！?/br>
    楚之望見兒子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笑，“這很不像你會想起來的事。”

    “此事涉及了不少人，要我看來。那些采礦之人，有無人知曉李洪之事才是關(guān)鍵。若是知曉，秘密處死即可。此事二舅父想必上心得很，我聽孟總管說了，他查得很是仔細(xì)。所以此事父親也無需擔(dān)心。倒是另外一些本來就不知曉事實(shí)，只是去拿二兩銀子之事的人，懲罰一下即可?！背恍Φ?，“至于這些人的家人，二舅父不過是想讓別人來說幾句父親的不好罷了?！?/br>
    楚之望哦了一聲，不以為然：“此事是你二舅父審查，我若插手，自然讓他更沒面子了?！?/br>
    鐵礦之事，姜正煬想必對他已經(jīng)恨之入骨了。

    楚然笑：“既然如此，讓世人知曉父親的仁義且不更好。父親在這西州可非一朝一夕?！?/br>
    “你若是有認(rèn)識的人，直接拎出來就是。”楚之望看向兒子。

    楚然笑，待要說話。

    楚之望一掏耳朵，“去，去，你是年紀(jì)越大，話越發(fā)多了?！?/br>
    楚然笑道：“那兒子告退了?！?/br>
    “你明日去前鋒營。讓莫校尉給你再加三百弓馬?！背麚]手。

    楚然一聽，轉(zhuǎn)頭看著老爹：“爹，我去見我娘去了。”

    楚之望頓時(shí)頭疼。

    楚真接了京城外祖母的信，一連好幾日，都很是興奮，非常迫切需要和人分享這種心情。奈何楚然天天去營里不說，這日回來，讓她抓住了人，于是忍不住唧唧咕咕說了一堆，誰知道讓父親抓了個(gè)正著。

    楚真見著楚然被打得趴在榻上，不由生出兩份同情。

    “真下手這么狠啊?！背嬗行┎缓靡馑肌?/br>
    楚然嘆氣：“不如讓爹來打你試試?！?/br>
    楚真低聲：“我怎知道昨日他回來得那么早?！?/br>
    楚然道：“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啊，有點(diǎn)事就藏不住。就這么點(diǎn)本事，我們到底是同個(gè)爹媽生的不是？”

    楚真怒了：“楚然。”

    楚然又道：“大表哥不過是隨口問了句好而已，你至于嗎？再說大舅父可不是好相于的。他和大舅母對表哥的婚事自然是做了很多準(zhǔn)備的。京里世家如此之多，大舅母的眼光絕不會放在西州。我看外祖母也不過隨便說了一口?？茨隳菦]出息的樣子，趕緊該干嘛干嘛吧。”

    他說的表哥是姜氏的庶出長兄姜正清的嫡出次子姜云。姜云年紀(jì)輕輕，十六歲就中了秀才。才花了四年，今年的春閨，更是中了探花。年輕的探花郎，自然很得閨中少女們的傾慕。

    楚真今年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紀(jì)，對這表哥自幼便很是仰慕。如今祖母來信說這表哥問起她何時(shí)回京城。怎讓她不興奮。

    楚真斜眼看他道：“有你這么當(dāng)兄長的？”

    楚然笑：“嘖嘖，我現(xiàn)在就是兄長了?！?/br>
    “我又沒想著要嫁給表兄?！背孑p聲，但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心里卻堵得慌。

    楚然摸摸她頭，笑道：“這才對嘛。你想啊，表哥二十歲，你才多大，不過才要及竿的年紀(jì)。那么個(gè)老男人。天天讀書，多無趣。你該找個(gè)和你相當(dāng)?shù)?。?/br>
    “不準(zhǔn)你這么說表兄。”楚真怒道，不知想起什么，斜眼看他，“小心哪天你遭這報(bào)應(yīng)。”

    楚然望天：“爹不該揍我才是。我看該揍你，讓你腦子清醒點(diǎn)。”

    楚真默然不語。

    卻說鄭城月那日和楚然分別回了自己家里，只才過了十日，何氏領(lǐng)著鄭方和苦杏回了家來。

    鄭霖和鄭城月去接了三人，才不不過一月，何氏已經(jīng)骨瘦如柴，眼睛深深凹了下去，毫無精神。

    見了鄭城月母子，鄭方和苦杏還未說話，何氏倒是流了眼淚。

    “二嫂，我們家去吧?！睆埵弦延猩碓?，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

    何氏點(diǎn)頭，和張氏上了一輛車。

    鄭城月和鄭方兄妹同坐一輛車。

    “沒對你們嚴(yán)刑拷打吧？”鄭城月問。

    鄭方苦笑：“先前幾日，還有人來拷問。后來就沒人再管了，我以為我們就一輩子在里面了呢。”

    鄭城月道：“你們本來就是無辜的。總能出來的?！?/br>
    苦杏伸手握住了鄭城月的手，輕聲：“若非十一叔和你，我們又怎會能輕易出來。”

    鄭城月道：“你我之間說這話，可就生分了。再說你們本來就無辜，官府也不過是想殺雞儆猴罷了。遲早會出來的?！?/br>
    “我在里面聽說李家的家人可是都被流放了?！编嵎降?。

    這兒已經(jīng)是晉國的邊城，若要流放，那便只能是及其遙遠(yuǎn)困苦的地方了，比如南邊的柳城，向來去那些地方的，能活著走到的都是少數(shù)。

    鄭城月嘆息，半響才道：“至少有條命在，望他們平安吧。”

    能有一條命在，即便路途艱險(xiǎn)，也是一種機(jī)會不是。

    張氏將何氏三人接到自家。家里早已命人準(zhǔn)備了熱水和吃食。

    三人洗漱，用了飯。

    何氏看了看張氏和鄭老太太，張了幾次嘴，最終才問了句：“那死鬼是活不成了嗎？”

    她一句話說完，屋里的人自然都知曉她問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