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只是不想,竟然有人冒著誅九族的危險劫了法場,救下顧家兄妹兩人,并成功潛逃離京。 伺候的大半年時間里,白若柳幾乎沒睡過一次好覺,夜夜夢到顧懷卿前來索命。直到后來顧家兄妹投海自盡的消息傳回京中,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在白通的示意下,嫡母開始替她相看人家,然而在一切定下之后,白通所做的事被揭發(fā),一家人淪為階下囚,唯有她陰錯陽差的逃離。 …… 時至今日,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年的事隨著陳國的滅亡而灰飛煙滅,可她仍舊偶爾會想起顧懷卿,想起那個讓她嫉妒得發(fā)狂的女人,也會想起顧懷恩,那是她少女時期,一見傾心的人。 可是她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再次從別人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你究竟是誰?!”女子未曾回答,她又問了一遍。 而后,便見得那女子微微笑了起來,“白若柳,你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看看這張臉。” 這人,自然就是顧傾城。不過她此刻的容貌,卻并非原本的,而是經(jīng)由簡單的易容術(shù)調(diào)整過后,與原本的顧懷卿有幾分相像的。 楚老夫人聞言,看向她的臉,那眉眼漸漸與記憶中的重合起來,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隱隱帶了幾分恐慌與懷疑。 “你是顧懷卿?” “不,不可能!那個賤人已經(jīng)死了,幾十年前就死了,隨著顧懷恩一起,死在了東海之濱!” “你到底是誰?裝神弄鬼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老夫人活了這么大年紀,一路走來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輕易不會被鬼神嚇得六神無主,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 顧傾城幾步走到她身邊,笑道,“白若柳,還記得京城郊外那匹突然發(fā)狂的馬兒嗎?還有,顧家花園中埋藏著的通敵叛國的證據(jù)?或者說,你曾說過那些虛情假意的話?” “是,我不是原來的顧懷卿,因為她在摔下馬后便魂兮歸去,那具身體里住進了一個陌生的靈魂,你后來討好的,是我,不是她?!?/br> “你是不是仍舊還在懷疑我所說的話?因為這張?zhí)^年輕的臉嗎?那么,這樣呢?” 顧傾城在她面前,一點點擦去臉上的偽裝,露出遮掩之下傾國傾城的臉。 “這張臉,你還記得嗎?是幾年前,在楚念容身子不適的時候,你進宮去探望她時,我們曾遠遠見過一面。多虧了那一面,我塵封的記憶才有所松動,否則,我也許此生都記不起那些仇恨?!?/br> “想起來了嗎,白若柳?” 顧傾城再次逼問。 許久之后,楚老夫人才顫聲道,“是你……當年念容……”她話未說完,又被顧傾城打斷。 “對,你最得意的女兒,就是我親手弄死的,她自作聰明以為拿捏住了宋鴻逸的弱點,卻不知那是催命的詛咒。我借宋鴻逸之手,讓她墮入絕望的深淵后才要了她的命?!?/br> “那個時候,我甚至沒有想起我們之間的仇怨。白若柳,要怪只能怪你心太大,給了她那味絕子的藥。而同樣的錯誤,你還犯了第二次!” 顧傾城說到此處,楚老夫人更是氣得渾身顫抖,“宛彤,宛彤她……” 顧傾城繼續(xù)道,“對,楚宛彤會落得如今的地步,小產(chǎn),終身不孕,被廢,不僅拜我所賜,也有你的因素,白若柳,是你給她的東西,導致了這一切?!?/br> “還有楚臨風被罷職一事,你真的以為是護駕不利,不,他是在與我私會之時,被皇上撞見了,也就是說,窮極一生,他都再無法得到皇上的重用?!?/br> “白若柳,顧家當年的冤仇,陳國已忘,白家已覆滅,宋鴻逸也死了,唯有你還活著,可是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斷子絕孫,我只是一手毀了你的風光尊榮,這樣的感覺如何?比起當年你們所做的,我仁慈太多了,不是嗎?” 她說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就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楚老夫人。 而知道了一切的楚老夫人,怒目圓睜,顫巍巍的伸手指著她,“你……你……”最終卻沒能再說出一個字,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旁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這才如夢初醒,忙過去掐她人中,焦慮的喚著她。 站在一旁的顧傾城暫時被忽略了,沒人注意她,她又站了片刻,轉(zhuǎn)身就走了。 她的表情始終鎮(zhèn)定面帶微笑,是以無人察覺她的異常,讓她順利出了楚家祖宅。 —— 今日的氣候很好,陽光明媚,碧空萬里無云。 擦去掩飾之后,傾國傾城的容顏暴露在陽光之下,好在小小的縣城里并人不多,楚家祖宅更是地處偏僻,是以無人看見。 她站在楚家祖宅門口,一時之間卻有些茫然。 這么多年了,大仇得報,她本來應(yīng)該高興的,可是此刻心中卻是空落落的。 柳紅在外面等候依舊,見她出來,忙迎了上來,將手中帷帽替她戴上,見她有些愣神的樣子,又牽著她的手,將她帶離了此地。 就在兩人離開后不久,楚家的人才匆匆而來,循著她們離開的方向追去,卻未曾見到人。 而此刻,兩人已坐上了離開順義縣的馬車。 一路上,顧傾城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眼神呆滯,沒有半分往日的神采。 柳紅頗為擔憂的道,“主子,事情辦得如何了?” 她以為是楚家祖宅里出了問題,這才導致顧傾城這番表現(xiàn)。 許久之后,才見顧傾城緩緩點頭,“一切都了解了?!?/br> 柳紅有些詫異,又接著問道,“那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東海之濱了嗎?” 聽到東海之濱幾個人,顧傾城忽然抬起頭來,直愣愣的看著柳紅,而后唇角慢慢勾起,露出釋然的笑容來。 “是啊,去東海之濱,完成跟謝錦曦的交易……” —— 東海之濱,岸邊的一戶小漁家。 宋承瑀已在此等候了兩日了。 他此前本來是待在源縣修養(yǎng)的,卻忽然收到母親的書信,讓他到東海之濱來等候,說為他找到了治療腿疾的良醫(yī)。 如果是在新皇繼位以前,宋承瑀只會對此欣喜若狂,可是對如今的他來說,已經(jīng)掀不起多少波瀾。 有些事,習慣以后,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 可是,他雖不在意,卻不想叫母親失望,于是便從源縣趕了過來。 海邊的日子也頗有一些趣味,等待的時間里,他每日早起釣魚,日暮收桿,收獲尚可,都讓隨從拿去請人處理干凈后做成菜端上桌。 今日也是如此。 他坐在輪椅上,手中持著釣竿,靜靜等候魚兒上鉤。卻忽然察覺隨從走了過來,告知與他,人已經(jīng)到了。 他愣了一下后,收起釣竿,由隨從推著回到漁家。 方才進得門,便見得屋內(nèi)坐了一個身形曼妙的女子,帶著帷帽,看不清楚容貌。只是不知為何,他卻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那女子站起身來,一步步朝他走來,他只覺得心中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顧小姐,王爺就擺脫您了?!彪S從鄭重道。 “嗯?!彼p聲應(yīng)道。 “傾……”宋承瑀聞言,驀然睜大眼睛,開口想說什么,只說出了一個字,頓時便失去了意識。 隨從見狀,不善的眼神落到顧傾城身上。 “別擔心,他沒事,讓他昏迷過去,只是為了不影響治療?!鳖檭A城淡淡道,“把他抱到床上去?!?/br> 隨從猶豫了片刻,便照她吩咐的做了。隨后便被顧傾城趕出了屋子。 顧傾城在屋里待了一天一夜,隨從也守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朝陽初升,顧傾城方才從屋內(nèi)出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他大約午后便會醒來,謝錦曦答應(yīng)我的東西呢?” 她說這話,似體力不支一般,身體忽然有些不穩(wěn),下意識的伸手去抓住前面的人。 隨從未曾多想,伸手虛扶了她一把,卻不想,碰到她手的一瞬間,渾身的力氣一瞬間消失一空,而后便失去了意思。 顧傾城送開手,面色雖然依舊蒼白,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她從容的離開漁家,去到與柳紅約定的地方。一個無名的小碼頭。 柳紅坐在一艘小漁船上,船頭站著一個老漁翁,遠遠見到她的身影,便向她招手。 顧傾城走近了,卻并未立刻上船,而是站在岸邊,對柳紅道,“柳紅,你真的要隨我去嗎?哪怕有可能葬身東海,又或者餓死孤島?” 柳紅篤定的點頭,“當初主子你救下我們姐妹兩人,我便在心中發(fā)過誓,主子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br>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傾城便知道她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得作罷,上得漁船去,與船夫說道,“老人家,不知柳紅與你說過沒有,我們是要出海,而非就在周遭閑游,您若是愿意為我們撐船,錢自然是少不了的,若是不愿,也可將船留與我們,亦會付與您豐厚的錢財。” 她說完,卻聽老人道,“說過了說過了,你們不就是要去一個荒島上嘛,這可找對人了,這東海附近可沒有我老頭子不知道的島嶼,姑娘你可坐穩(wěn)了,老頭子要行船了?!?/br> 顧傾城點點頭,在船塢里坐下。 小船在海面上漸行漸遠。 午后,顧傾城終于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座島。 “老人家,就是那里!”她難掩激動道。 老人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島,隨口道,“哦,這里啊,兩年前我還來過一次呢。”說罷,搖著船槳向著岸邊靠過去。 上了岸,柳紅便將約定好的錢交到老人手中,老人清點過后,便搖著船離開了。 顧傾城帶著柳紅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上了島,走了許久終于找到了記憶中的小屋。出乎她意料的,那間小屋不僅絲毫不顯破敗,隱隱還有翻修過的痕跡。 后來又有人住過嗎? 顧傾城心中疑惑,卻未多想,未曾進到屋內(nèi),先去了屋子左側(cè)。 那里,是她親手將顧懷恩葬下的地方。 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顧懷恩的墓前,一片干凈,沒有瘋長的野草,旁邊甚至還多了一塊墓碑,上書:愛妻顧懷卿之墓。 字跡是如此的眼熟。 顧傾城簡直不敢相信,一步步靠近,伸手去觸摸那塊冰涼的墓碑,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的某種期盼。 這時,柳紅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主子,這間屋子有人住……你是誰!” 顧傾城聞言,猛地扭過頭去,便見到身后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傾城身后的人,不用說也能猜得出來了吧。 這就是結(jié)局了,番外計劃寫一寫哥哥跟懷卿的事。 本書由 凝涉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