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江水搖搖頭:“我不想吃?!?/br> 楊梅向服務員招手示意結(jié)賬,放下手對江水說:“那你就陪我去。” 走出飯店門,楊梅往西走,江水往東走。 走了一會兒,楊梅折返回來,跟在江水身后:“你走錯了。” 江水:“我沒走錯。” 楊梅指著后面的一家冰淇淋店說:“在那?!?/br> 江水說:“我要回去帶人了?!?/br> 楊梅看了一眼腕表,說:“還有時間?!?/br> 江水沒說話,兀自走著,好像楊梅不存在似的。 楊梅盯著他厚實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驀地停下腳步,說:“吃完就走。好,那你走吧?!?/br> 她這么說著,就真的毫不猶豫地走了。 江水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回頭看了那家冰淇淋店一眼,楊梅正站在柜臺前點單,她的碎發(fā)飄落下來,輕掃她的臉頰,她覺得癢,抬手捋了一把。 金屬光芒被太陽光折射,透進江水的眼睛,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睜眼后再看,那是一只戒指,鑲著很精致的寶石,戴在楊梅的指上。 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那枚戒指價值不菲。 江水看了一會兒,最后轉(zhuǎn)過身,再也沒回頭,往駕校的方向走去。 下午的練習更加痛苦。 夏季最熱的時間點正是午后兩點,場地完全變成了一只大火爐,車子被烈火炙烤得guntang,盡管車內(nèi)開著空調(diào),可擠在座位上,屁股上還是滲出一層熱汗。 胡教練的手依舊蓋在楊梅握擋的手上,不握擋的時候,又蓋在她持方向盤的手上。 而且她敏銳地發(fā)現(xiàn),胡教練的這雙手挑人。彭鵬也有幾次沒開好,可胡教練對他從來都是口頭指導,不像對她似的身體力行。 這么幾圈練下來,楊梅覺得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在胡教練的手汗里泡了很久。 車上的學員每人都輪過來一遍,又輪到楊梅了,她用來擦手的紙巾已經(jīng)半濕了,一點起身換人去駕駛座的欲/望都沒有。 胡教練轉(zhuǎn)過頭來,光亮的腦門上掉下來一縷稀疏的發(fā),他頭頂“地中?!钡拿娣e越發(fā)的大。 他扒在椅背上,對楊梅說:“楊梅,輪到你了?!?/br> 楊梅沒動,微不可覺地蹙了蹙眉。 胡教練以為她是練車練得沒信心了,就開導說:“你下午比上午有了很大的進步,再多練練,會好起來的??熳蟻?,我好好教你?!?/br> 他說“好好教你”的時候在笑,看著這個笑容,楊梅忽然有點惡心,像暈車一樣的惡心。 楊梅開了車門,下了車。胡教練以為她被說動了,嘿嘿笑了兩聲,笑完才發(fā)現(xiàn)楊梅沒繞到駕駛座這邊來,而是徑直往場地旁的樹蔭走去。 胡教練搖下車窗,對著她的背影喊:“你要去哪兒?” 楊梅頭也不回:“洗手間?!?/br> 駕校的洗手間在場地的最里面,這個洗手間很破舊,使用的人很多,里面的紙簍袋子不經(jīng)常換,很多擰成團的紙滾出紙簍,零散地鋪在地板上。 楊梅走進女廁,一眼就看見了蹲式馬桶里的東西。她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廁所外有個水龍頭,有個男人在那里洗手。 楊梅靠近他,叫了聲:“江水。” ☆、對男人而言很普通的女人 江水洗完手,很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剩下的擦在屁股上。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和楊梅擦肩而過,“我走了。” 楊梅將擦汗的紙巾揉成團,扔進腳旁的垃圾桶里,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們這的廁所也太臟了吧?!?/br> 她打開水龍頭洗手,嘩啦啦的水聲蓋住了江水的腳步聲。 可她卻驀地回頭。 不知為何,他靠近的時候,她就像得到了某種感應。她就是知道,他走回來了。 江水站在距離楊梅一步遠的位置,眼神平靜而直接:“你很急的話,可以先用那邊的廁所?!?/br> “哪邊?”楊梅嘴上這么問,眼睛卻沒有順著江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江水自己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指的用力了些:“就是那個小房子里,中午大家吃飯的房子。從后門出去,有個廁所,是給教練用的?!?/br> “哦,”楊梅很給面子地點點頭,說,“給教練用的,可我不是教練,我能用么?!?/br> 江水一本正經(jīng)地答:“能?!?/br> 楊梅忽地就笑了,說:“行,我知道了?!?/br> 江水沒說多余的話,向楊梅點頭示意后就走開了。 楊梅站在水龍頭旁,水龍頭還開著,水聲很大,可楊梅覺得自己的耳朵能從這喧鬧的聲音里分辨并挑揀出江水的腳步聲。 她百無聊賴地盯著江水的背影,斑駁的樹影在他的全身落下明暗的光斑。 江水的身材很硬實,他穿著一件修身黑色彈力短袖,下身是深藍的牛仔褲。他走得不快不慢,可不一會兒就走出老遠。因為他的腿長,步子邁得很大。 楊梅的視線從他厚實的后背降落在他的臀部。他大腿兩側(cè)靠近臀的牛仔布料顏色略深,是他剛才隨意擦水的結(jié)果。 耳邊蟬鳴陣陣,眼前光暈旋轉(zhuǎn)。 楊梅將目光放在整個場地上,望著夏風吹拂起水泥地上的塵,像是席卷了一場龍卷風,來勢洶洶,不可阻遏。 楊梅沒回到胡教練的車里去,她找了一片陰涼的樹蔭,隨意地蹲了下來。 包里有口香糖,綠茶味的,楊梅取出一片塞進嘴里,綠茶的清香從口腔沖入頭顱,因為吸收過多尾氣而暈眩的感覺漸漸退散,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垂頭看著地面,一群螞蟻成群結(jié)隊地行走,她稍微移開鞋子,讓這群小生命默默地通過。 這時,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陰影。她微微抬眼,就看見一輛紅色的教練車。 楊梅蹲下的位置正好是側(cè)方停車的位置,她自己對學車練車這件事不上心,但也不能占用了別人練習的地方。于是她站起來就往旁邊挪。 可那輛紅色教練車偏偏沒有去側(cè)方停車,而是尾隨楊梅一路緩行。 楊梅回頭,正對陽光,條件反射地瞇眼。 駕駛位上的車窗搖下,鉆出林陽的頭:“嗨!這么巧!” 楊梅沒回答,就聽車后面?zhèn)鱽硪荒▎×恋呐暎骸皬U話!都在一個駕校練車,能不巧么!林陽你不說廢話能死?。 ?/br> 林陽大喇喇地笑了一聲,對楊梅招了招手,說:“你干嘛站外面曬太陽?要不要坐進來?” 楊梅本來是要拒絕的,可她偏偏看見了副駕駛上的江水,就改變了主意。 她坐進后車座,那個把彩虹穿在身上的黑皮膚女孩挪了挪屁股,像是有怨言似的小聲嘀咕:“里面已經(jīng)夠熱了,還擠進來一個?!?/br> 她這么說了,楊梅才注意到,這輛車是開著窗的,同時它沒有開冷氣。 林陽晲了后面的女孩兒一眼,說:“行了臟兮兮,水哥都沒說啥,你怎么這么多話?!?/br> 女孩兒瞬間怒了,拿起抱枕就砸向林陽:“你叫我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林陽一躲,說:“你已經(jīng)在揍了!” 女孩兒又要狠下毒手,林陽露出一副算你贏了的表情,急忙求饒:“張西西,張西西,這總行了吧?” 張西西收斂幾分,林陽就小聲埋怨:“哼,誰叫你起這么諧音的名字?!?/br> 張西西耳朵靈,抓起抱枕又要揍人,就聽副駕駛位的江水冷聲道:“行了?!?/br> 江水定睛看著林陽,說:“你坐后面去,讓張西西來練?!?/br> 林陽和張西西換了位置,車子重新啟動,駛過側(cè)方停車,來到曲線行駛。 江水一路指導張西西,張西西把s形路線開得小心翼翼,好在一直沒有壓線。 林陽在后面坐著無聊,就找楊梅說話:“誒,你的教練車呢?” 楊梅盯著前面人的后腦勺,漫不經(jīng)心地答:“不知道?!?/br> 林陽叫了一聲,義憤填膺地說:“他們就這么把你丟下了?。磕愕慕叹毮?,都不管你的???” 楊梅對這個話題沒多大興趣,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林陽嘖嘖數(shù)聲,說:“我就知道。還是我們水哥好,有水平又負責?!彼鄙眢w,探到前面去,側(cè)頭望著江水:“水哥,你是不是那個什么最佳車手?。课矣浀媚阌袀€獎杯的。” 楊梅來了興致,豎起耳朵聽。 江水一心放在指導張西西練車上,過了曲線行駛,很快到了坡道定點停車和起步,對于林陽的提問,只輕輕嗯了一聲。 林陽坐回去,一拍大腿:“我就說嘛!別看咱水哥是整個駕校最年輕的,但水平是最好的?!?/br> 楊梅說:“水哥是最年輕的?” 林陽:“對啊,我記得水哥還不到30吧?” 楊梅想起這個駕校里的男教練不是大肚腩就是地中海,頗為贊同地點點頭:“那挺年輕的?!?/br> 林陽表情很崇拜:“這還不算啥,你知道么,有一次練車晚了,水哥送我們回家,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水哥縮減到半小時。媽呀,嚇得邊上的車都哭了?!?/br> 楊梅皺了皺眉:“開那么快,不會出事情么?” 林陽拍胸脯打包票:“不會的,水哥開車很穩(wěn)。就算開成飛車,飛到天上,那線也是直的?!?/br> 楊梅松了眉心,說:“哦,那還真挺厲害的?!?/br> 聽到這里,張西西終于熬不住了:“你倆能不能別這么大聲談論水哥?水哥就坐邊上呢?!?/br> 林陽笑了一下,說:“那有啥,我倆是在夸水哥,又沒講他壞話。你急什么。” 張西西哼了一聲沒說話,林陽就趴過去,對江水說:“水哥,今天還是你送我們回家吧。” 江水:“嗯。” 到了一天學車結(jié)束的時候,楊梅站在駕校門口等李艷。李艷說她會來得比較遲,叫楊梅先找個地兒坐著。 整個駕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曠無垠,那間供人吃飯的小房子關(guān)門上了鎖,楊梅無處可去。 天色漸暗,楊梅踩著格子來回數(shù)了數(shù)遍,李艷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