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程曦珩終于忍不住堵住她的唇,以吻封緘,“碎碎念個不?!比彳浀拇缴嘞嗷ゼm纏,是溫柔的吻,深情纏綿,唇齒相依,他眼眸迷離,卻還是惦記著她,“收拾東西陪我回寧城。” “好?!苯绬柩手l(fā)出一個音節(jié),其余的都被揉碎進那個吻里。 她想說什么,他都知道,但他想告訴的她的,只有一個,一切都有他在。 兩天前。醫(yī)院。 喬緒剛從睡夢中醒來,自知聲帶受傷,并不愿意開口。尤其是看到守護在病床邊的,不是江衾,而是她名義上的妻子——江念。 她眼下一片烏青,兩天,她憔悴得不像樣,原本水靈靈泛著粉色的臉頰此刻如氧化了的蘋果,蒙著一層黑,靠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打盹,睡得不深,病房外的說話聲就將她吵醒。 一醒來,就沉入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她揉了揉自己的肩頭,這一覺并不舒服,“你醒了?我去叫醫(yī)生?!?/br>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喬緒的聲音嘶啞粗澀,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腦子里直接浮現(xiàn)出一句詩——嘔啞嘲哳難為聽。沒想江衾下手竟然這么沒輕重,這么久了他的喉嚨處似乎還嗆著血,他抬手搖了搖,這時候不適合他們兩人談判。 而江念,卻笑了,“你就是這么想我的?”她的笑苦澀,又像是在諷刺自己。 喬緒只是蹙著眉頭看她,他很理智也很冷靜,他很清楚,即使江念恨他入骨,恨不得他馬上去死,卻又怕他真的死了。因為他的遺囑里明確寫著,如果他日后有所不測,股權全部移交江衾。而在源達,除了他,唯一一個持有相應股份能與她抗衡的,只有江衾,她最討厭的人。 若當時江衾真的掐死他,他的股權歸江衾,江衾卻因為故意殺人被判入獄。入獄前,必然會把股權轉給林月馨,兜兜轉轉,最終受益人還是她。 他這回沒死,最失望的怎會不是她。 江念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我若真的想算計你,你還有命活到現(xiàn)在嗎?” 江念的眉宇像江衾,蹙眉的時候更像。她的笑聲很凄慘,一點一點滲入人心,叫喬緒瘆得慌,即使江衾掐著他,他都不覺如此,而江念的笑,卻叫他脊背發(fā)涼,“你連親meimei都能幾番算計,還差我一個?” 江念撫摸過他脖子上的掐痕,心疼又心痛,“算計?你可知道殺人未遂,如果報警會是什么下場嗎?” 喬緒嫌惡地擋掉她的手,“你不會。”從他這,她撈不到任何好處,再把江衾送進牢里,她的結果只能說一無所有,她還得最后一搏,搏江衾手里的那點股權。 “對,我不會。”江念收回自己的手,“因為這世間,我只剩她一個meimei了,我要保護她,像爸爸保護她那樣,保護我唯一的meimei?!?/br> 真可怕。喬緒別開臉不看她,這個女人越相處越叫人覺得可怕。 “喬緒,我答應離婚?!苯顚蕚浜玫氖掷m(xù)和文件一并鋪展在他的被單上,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乏力,“股權我不要了,我只要meimei?!?/br> “呵呵?!辈》坷镏皇O聠叹w的冷笑,像是看著一個笑話,“那為什么還要對林月馨的體檢報告動手腳?是為了方便下一次更徹底地奪走江衾手里的股權吧。江念,你所做的,和你所說的,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江念垂眸看他,這世間,最了解彼此的莫過于他們自己。而偏偏,他就是不肯愛她,“曾經是。”她深深地嘆了口氣,“但是喬緒你信嗎,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五天,五天內江衾一定會自己把股權給我。” “她不傻?!眴叹w打開筆蓋,爽快地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股權歸他所有,夫妻雙方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歸女方。 “打個賭好嗎?”江念挨著他耳邊笑,“你若輸了,不要再去打擾她和程曦珩?!?/br> “若我輸了……”江念頓了頓,“我說出當年的真相?!?/br> 離開喬城前,江衾抽空見了江念。 她憔悴了許多,卻也真實了許多,“還是決定和程先生一起回去了?” “嗯?!边@兩姐妹這般心平氣和的聊天,似乎還是第一次,“喬……姐夫她怎么樣了?” “氣管損傷,休息一陣就好了?!苯铑D了頓,垂眸看著桌上的玻璃杯,深吸了一口氣,“我跟他離婚了?!?/br> “什么?”江衾猛地抬起頭,看到江念一臉愁容,心口的那份悲切更加緊實,不可置信地問她,“為什么?” 江念苦笑著搖頭,“我執(zhí)著于股權,執(zhí)著于誰先背棄了誰,可是到頭來,我還是沒有贏。阿衾,這一次你和喬緒都去鬼門關轉了一圈,可真正成長的人卻是我……”她伸手握住她溫熱的手,像小時候一樣,緊握著她的手,“我曾經得失心那么強,可是我并沒有得到什么。而喬緒……我不忍心再逼著你去傷害他了,他是真的愛你。” 江衾的指尖變得冰涼,她本不該內疚,這一切都是江念咎由自取,可到頭來,卻是她心生愧疚。這場三人關系里,沒有人不受傷害,她脫身得早,但是喬緒卻沉浸在黑暗中,而江念,卻也癡迷了一生。 “阿衾,離開喬城也好,遠離這些是是非非?!苯钏砷_口,自嘲地笑笑,“這樣也好,真的?!?/br> 江衾沉默不語。 “離開前去見見媽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好困呀,是不是懷孕了?難道是無性生殖? ☆、三十五 “離開前去見見媽吧?!苯畹哪樕懿?,即使是笑起來,也是形容憔悴,枯槁的雙眼里是道不盡的疲憊,“媽對你有誤會?!?/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林月馨似乎就成了江衾的禁忌。 自打江衾去見過江念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程曦珩好幾次要逗她,她都興趣乏乏。 一直等到夜深睡覺的時候,程曦珩才有機會能抱到她,她柔軟的身體和熟悉的香味,“怎么悶悶不樂的?” 江衾這時候卻特別精神,可能是前幾日睡多了,這個點了還很亢奮,“我去見過江念了?!?/br> “她說什么了?”程曦珩小心翼翼地開口,即使江衾從未跟她說過江家的事情,但是他也有一種直覺,無論是江母還是江姐,都是江衾心中難以言喻的痛。 “也沒說什么?!苯烙弥讣灼父?,無意識的一個動作卻泄露了她此刻有多糾結,“只是,她和喬緒離婚了?!?/br> 突然,一室的沉默。 喬緒的身份太復雜,程曦珩會介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相較于他的介意,江衾今夜的異樣似乎還不僅僅只是為了這個。 “曦珩,我很糾結?!?/br> “糾結什么?” 江衾甚至不知道應該從哪里講起,正如她這一夜的沉默,不過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翊臣跟你提過我吧?” 程曦珩似乎沒料到江衾的不答反問。 不過也是,他們之間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太過粗暴簡單……額,想起粗暴簡單的解決方式,程曦珩就有點不受控。 “你怎么了?”江衾剛想動,就覺得后面有個東西在頂著自己。她想起來了,他們之間沒有好好交過心的原因,除了他們兩個人都不善于袒露心跡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總喜歡做,而不喜歡說。 不過,今夜,她不想妥協(xié),“程曦珩,你給我憋著?!?/br> 憋著…… 程曦珩也想憋著,只是,你越想憋著,他就越憋不住,更何況,邊上躺著的人還是江衾,他不想憋啊,“還是邊做邊說吧?!?/br> “程曦珩你是還沒進化的低等動物是嗎?”江衾被他禁錮著動彈不得,她醞釀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開口了,竟然就這樣胎死腹中,直接過度到這里來了,“程曦珩你只想著做,你都不關心我!” “衾,我已經關心了你一晚上,是你不理我的?!?/br> …… 親你妹啊親,你以為你是某寶包郵??! 江衾早上醒來跟散了架的大體骨架似的,全身都疼。為什么是大體骨架,因為她覺得動一下,全身的骨頭都在響,可不就是骨架。 “醒了?”程曦珩靠在她頭上,似乎也才剛醒不久,聲音又沙又啞。 江衾不想動,也沒力氣動,“額,昨晚說到哪里了?” 程曦珩一怔,一會了才開口,“說到喬緒離婚?!?/br> 江衾眨了眨眼,覺得程曦珩果然是吃飽饜足心無芥蒂,昨晚說到這個臉色一下就拉了下來,今早倒好了,神色自如,風輕云淡。 “說不下去了……”江衾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夜黑風高的時候,她比較有講故事的心情,現(xiàn)在窗外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她的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真的不想去提不開心的事情了,“晚上再說吧,今天帶你去個地方?!?/br> 江衾推了推程曦珩,笑瞇瞇地,“不要這么懶,快起床!” 程曦珩無奈,吻了吻她的臉頰,“又想差遣我干嘛?” “我想吃齊三路老許家的豆?jié){油條。”江衾晃了晃程曦珩的胳膊,“那地方有點遠,你得開車早點去?!?/br> “知道了?!背剃冂裥χ罅四笏哪橆a,雖然他并不知道齊三路老許家到底是在哪里,“你再睡一會兒,我要走了再叫醒你。” “嗯!”江衾拉過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一口他的臉頰,“愛你?!?/br> 聞言,程曦珩笑得眉目舒展,心情都快飄起來了,“我也愛你。” 江衾說不開車,程曦珩一開始還擔心不方便。 后來才發(fā)現(xiàn),若是開車,才是真的不方便。鄉(xiāng)間的路不比道上,泥濘坑又多,若是開車,只怕也是一路顛簸,還不如這樣執(zhí)子之手,漫步閑庭。 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晴朗。田野里是滿眼的青郁茂盛,鼻息間夾雜著清香和土壤的味道,不同于都市里的繁華,卻別有一番風味。即使內心有再多浮躁,到這種地方待上一時半會兒,也能心神歸寧,不再惴惴不安。 程曦珩拉著江衾的手,她的手軟若無骨,白皙修長,指尖有層薄繭。 “你怎么知道這里的?”程曦珩步伐緩下,配合著江衾的步子,這里是喬城遠郊,江衾雖然不受寵,但畢竟也是養(yǎng)在深閨,嬌生慣養(yǎng),怎么會知道這么偏僻的一處田野呢。 江衾拉著程曦珩下田,田地一望無際,阡陌交錯,她卻輕車熟路地帶著他繞,“小時候經常離家出走,無意間發(fā)現(xiàn)這里,每每心情不好就跑這里來抓蝌蚪。” “抓蝌蚪?”程曦珩眉宇間似有驚訝,她說她離家出走他倒可以理解,跑來這種地方散心也不算乖張,抓蝌蚪倒是稀奇,他從未做過這種事,“怎么抓?” 江衾抖了抖他的手臂,壞笑著,“這里還有田蛇和老鼠哦,怕不怕?” “怕。你不怕?” 江衾笑得抑揚頓挫,程曦珩倒是坦誠,她也不逞強,“怕,怕死了都。”說話間已經到了一個小池塘邊,池塘很小,旁邊還有灌溉用的工具,還有肥料。 發(fā)出一股銷魂的味道。 江衾早就知曉程曦珩的那點小潔癖,是她一時興起說來就來,卻偏偏忘了他這些規(guī)矩,“受不了了?” 程曦珩的眉頭原本微微蹙著,聽到江衾的問話后卻眉眼舒展,“不會。” “要不,咱們回去吧?”江衾后悔了,她雖然不知道潔癖是什么樣的經歷,但是這種氣味,別說有潔癖的人,就算是平常人也未必受得了,更何況是一貫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有潔癖的程曦珩,“我只是帶你過來看看,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抓那些蝌蚪?!?/br> 程曦珩卻先蹲下了身子,拉著江衾的手微微用了點力,把她也拽著一塊蹲下來,一同看水里的蝌蚪,又黑又小,卻身手敏捷,游得飛快,黑團錦簇,像是初滴的墨緩緩散開,“阿衾,你看,有的蝌蚪已經變態(tài)出腳來了?!?/br> 江衾卻一臉嫌棄,“這些蝌蚪小時候長得多可愛,大腦袋小尾巴,長大了就變得好丑?!?/br> “小時候也很丑……”程曦珩實話實說,還好他沒有密集恐懼癥,要是換了裴翊臣來,早嚇跑了。 裴翊臣……程曦珩的心突然被攥緊了一般。 江衾用手去撈,淺淺一斛水里漂著五只黑蝌蚪,因為水域小,活動范圍也小,他們的行動受限不再靈活,“以前我每次來都會帶個碗,抓了整整一碗的蝌蚪來陪我聊天,等我心情好了,我就把他們放回去找mama?!?/br> “要是心情一直沒好呢?” 江衾早察覺到他的異樣,故意開玩笑,“那就把他們養(yǎng)大了,燉青蛙吃?!?/br> 江衾笑的時候,眼里似乎有光,折射出異樣的神采,美麗又陽光,程曦珩很難不受她影響,“我要是惹你不開心,你也燉了我一塊吃?” “……”不知道為什么,江衾聽到這句話,內心有點不自在,程曦珩自是無意的,但她聽著難免介懷,她手一放,蝌蚪連同水一同墜落,落回池塘中,只一瞬,便匯入主流,再也分不出區(qū)別來,她半笑著開口,并沒有情緒起伏,“是啊,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死于枕邊人之手了?!?/br>